想着想着封露出了有些无奈的笑容。
他以为自己隐瞒得很好，毕竟成功骗过了规则和两个位面守护者，结果占宸此刻的表情完全就是：
来，请开始你的表演。
演归演，至于占宸信不信的那就又是另一回事了，封直觉自己这个时候最好老实一点，否则倒时候跪榴莲都没有用。
占宸从小被磨炼得百毒不侵，从来不是沉不住气的人，他既然有意走到僻静处与他摊牌，也就意味着他已经掌握了大部分的事实，不但对可信度心中有数，还对他拙劣的演技已经开始感到不耐烦。
嘶，比封自己预计的掉马时间早上了数个世界。
这大概就是轻视占宸的代价吧。
封摇头轻笑，又迅速地收敛起表情，小心而谨慎地探出了思维的蛛丝，缓慢地向着占宸的脑部靠近。
占宸什么也没看见，周围空无一物，但毛骨悚然的感觉令他汗毛倒竖，黑暗里有什么东西出现了，它们在靠近他，锁定的目标还是最为要害的头部位置。
本能的危机逼迫占宸往前走了一步，黑暗里的东西并没有因此而远离自己——小石头就在他身后的背包里，他不把背包摘下来跑多远都没有用。
还好，那些东西虽然没有离开却也没有再挨近，它们发现了占宸明晃晃的排斥，立刻就停止了试探性的靠近，全部留在原地不动了。
这也是在向占宸表明它们的无害。
没有想要伤害你。
你要是不愿意，我会停下来。
后脑勺有东西盯着你的感觉属实不怎么样，占宸有些烦躁，却也明白是自己防备心太重，是他的问题。
不直接开口的原因小石头不提占宸也猜得到，规则的眼睛遍布全游戏场，小石头希望采用更隐秘的方式来沟通是完全正确的、合理的、不应被指责的。
占宸深呼吸调整了一下状态，做好决定后干脆利落地放松了全身肌肉，一改先前紧绷的模样。
后脑勺的东西第一时间就发现了占宸身体状态的改变，却也没有猴急地一股脑扑上来，而是相当体贴地等待了一会儿，确认占宸可以后才不疾不徐地靠近，轻柔地拂过了占宸柔软的短发，触感就像一阵风。
……突然就不是很紧张了。
占宸垂着眼等待着，现在他不仅不心慌甚至还有点嫌它动作慢。
后脑勺的东西就像会读心术似的，在占宸冒出这个想法的第一时间就以绝对温柔的动作贴上了占宸后脖颈和发丝间的皮肤，然后——
刺入其中。
不疼。
那东西并没有实体，占宸似乎只能从精神层面上感觉到它们，之前的触感也好像是他自己幻想出来的。
事实上他的皮肤屏障完好无损，一丝血皮儿也没伤到，但是确实有什么东西进去了。
感觉有点怪异，就好像自己的领地被外敌侵犯了，但闯入者偏偏还是自己邀请进来的，生气不至于，就是有点怪，哪里不太对劲的样子。
非要说的话，就是总觉得这里不应该有外来者的。
也是，这个位置，能造访的也就只有占宸的大脑了，哪家憨批主人会邀请客人去自己的脑子里逛一圈啊？
没错占宸就是这个憨批主人。
这简直是把自己的命交到了对方手上。
大脑是多么复杂而精巧的造物，对人类的思维能力又是多么重要，但凡这位访客不是那么的老实，只需要稍微动一点小手脚，占宸后半辈子就得半身不遂流着口水阿巴阿巴地过。
但占宸完全没有思考过这方面的可能性。
虽然是他发起的谈话，他还一副要找茬的混账模样，但他其实很清楚自己拿对方没什么办法——规则都拿这位偷渡客没什么办法。
那些钻入自己大脑的东西动作那么缓慢，看起来人畜无害，占宸却很有自知之明，那是对方没想对自己出手，否则直接来硬的占宸也没有拒绝的资格。
说到底还是他现在太弱了，啧。
而封此时其实非常紧张。
从某种意义上来讲这是他与占宸第一次展开真正的对话，不是扮演NPC的装模作样，不是梦中单方面的独自倾诉，他要和占宸说话了，以他自己的身份。
虽然封非常想要直接对占宸坦白自己的身份和爱意，直接把自己的一切都暴露在他面前，但出于照顾占宸感受的考虑，他最终还是选择了使用占宸最为熟悉、好感度也最高的——重型堡垒世界小石头的声音。
“占宸，是我。”
明明是冷淡的声线，却因为咬字的清晰与郑重而透露出一种别样的温柔。
占宸一个恍惚，总觉得这个人思考了很久，才以“是我”作为开场白，短短的两个字莫名地隆重，还包含了一些占宸暂时无法理解的情感。
他好像是很认真地在对占宸介绍着自己。
于是占宸也回应了他：“嗯。我知道你是上个世界陪在我身边的防御系战友，是死灵世界替我引开租客先生的‘倒霉路人’，除此之外，你还是谁？”
封一下子被他问住了。
他还是谁？
他当然可以说，我是封君挚，是封家的掌家主人，出生于某年某月某日，毕业于哪个大学，目前在封家的总公司中任职。
但他不甘心这样说。
他没忘记那个人的存在，那个该死的混蛋，他有着和自己一样的面容，一样的名字，一样的声音，一样的家世。
他也是那个日子出生，他也是同一个大学毕业，他也在封家的总公司任职，有着几乎和他一比一复制的人生经历。
不管和占宸怎么介绍自己，都好像在介绍另一个人。
想到这里封的一口气就哽在了喉咙里上也上不来下也下不去。
毕竟想一想占宸甚至跟另一个封君挚更熟，他们是同学，他们一起长大，那个封君挚在占宸眼里才有实感，而封看起来则像是一个可笑的赝品。
该死的，那个封君挚就应该从大千世界的任何一个角落消失。
为什么到了这里他都摆脱不了那个混蛋的阴影，为什么他都来到占宸面前了都好像在替那个人见他，为什么他的所有信息都和那个人一样，以至于半点独特性的、属于他自己的东西都拿不出来！
于是封沉默了很久，只好对占宸介绍道：“我是1903世界的位面守护者。”
占宸愣了一下，这个身份他属实没想到。不过介绍自己是这么难受的一件事吗？为什么他的声音听起来那么难过。
“这是你的身份，你的名字呢？你没有名字吗？”
封又沉默了。
他该说不愧是占宸吗？提出的问题总是这么一针见血。
不回答占宸怕是要生气的，可他又实在不甘心提起封君挚的真名。
不用说，占宸听到这个名字第一时间想到的肯定是那个人而不是自己。
他感到混乱的矛盾，一边想着要不我回去跟父母说一声把名字改了吧，哪怕被打断腿也没关系。
一边却又恶毒地不甘心着：这也是他的真名，是他父母在他没出生之前就想好的，凭什么是他改？
情急之下封君挚想到了位面守护者“丑人”对自己的称呼：“封。我的名字是封。”
“封，这是你本来的声音吗？我听着和第二个世界小石头的声音一样，却又和死灵世界路人的声音不一样。”
“是。”
占宸疑惑。
虽然这个叫封的男人回答得很快，但他总觉得自己听到了一丝停顿与迟疑。
事实上……
当然不是。
但封君挚也不想用和那个人一样的声音与占宸说话，加上小石头的声线本来也和他的本音相似，所以他这也不算撒谎……对吧。
封心虚地缓慢眨动眼睛，最后若无其事地放过了这个话题。
“我已经回答了你很多个问题，你是不是也应该礼尚往来地解答一下我的疑惑。比如，你是怎么发现我的，我自认没有露出什么破绽。”
突然强硬的语气，贸然开始的反问，唔，要不要揭穿他呢？
现在封的表现，在占宸眼里就是标准的色厉内荏，佯攻之下是无所遁形的心虚。
他撒谎。
算了，先记着，且看你接下来怎么编。
想了想占宸还是按兵不动，顺着话头接下去：“没露出什么破绽，你指的是哪一方面？如果说是隐藏自身气息，那你确实做的很好，规则都没把你揪出来，我还有什么可说的呢。”
“但你要说伪装身份没露出破绽——是不是我不跟你摊牌你就把别人当傻子。第一个世界紧急走廊引走租客先生的路人，你出现的时机敢不敢再巧合一点？我顺着楼梯下楼的过程中，上方一只死灵都没有出现，我要是自大一些，就会认为是自己运气绝佳，很可惜我不是。”
“第二个世界，如果我身边只有一个防御系战友，我或许察觉不到什么不妥的地方。但你以为游戏场景是在哪里，那是在部队。我每天见到大把的防御系和NPC，我难道不知道正常的NPC和防御系是什么样的？程序就是程序，那种呆板和机械是套上活人的壳子都掩盖不住的。同理，伪装成程序的生灵也满身破绽。你过于灵动了，小石头。”
其实这些原因都是占宸判断的辅助证据，真正暴露封的是占宸察觉他人注视的奇特能力，不过这个占宸是不会告诉他的，底牌要握在自己手里。
封沉默了一会儿，开口回应他：“原来如此。我做位面守护者久了，其他种族都没有人类那样的洞察能力，以至于我有些懈怠了。”
“什么懈怠不懈怠的，你我都清楚，那不是你满身破绽的原因。你要是真的呆也就算了，智商不够怪不得你。可你能一而再再而三地骗过规则，分明是只在我面前犯蠢。说吧，你是不是人类，跟我是否熟识。我一直都想问你，你有真正防备过我吗？”
占宸的语气开始变得凌厉起来。
他早就发觉了，小石头，或者说是封，面对其他位面守护者或者规则时都是谨慎理智的，唯一一次冲动就是在堡垒世界大放异彩引起了规则的注意，但那也是为了救占宸的命。
除了这一件事之外，他一直都兢兢业业地拿着自己的NPC剧本扮演好自己的角色，伪装敬业到令占宸都频频侧目。
可封唯独在占宸面防备得相当不走心。或者说他潜意识里就认为把自己的破绽暴露给占宸是没关系的、不危险的。
规则要防，其他世界的位面守护者要防，占宸的话……随便防防，能防住防住，防不住算数，整个就一摆烂状态。
占宸察觉到这一点的时候都蒙了，虽然他是弱小没错，但封是偷渡进来的啊，只要占宸反手一个举报，哪怕他是1903世界位面守护者也要吃不了兜着走。
他就那么相信自己不会做于他不利的事？
虽然封救过占宸，可在人类世界里反咬一口是很常见的事，他就一点不害怕？
您哪儿来的自信啊。
所以占宸才想问他，你是不是以前认识我。
这信任属实毫无道理。
“我是人类，熟识……谈不上。我认识你，但你不知道我。”封犹疑着回答他，字斟句酌。
“那你怎么认识我的——等等，1903世界是哪个世界，不会就是我原世界吧。你是我原世界的位面守护者？”
如果是这样，那倒可以解释封对于占宸的另眼相待了。
“并不是。所有生灵一旦离开原世界终生不可回返，但位面守护者除外。我成为位面守护者后，就拥有了在各大世界自由穿梭的能力，我去了你的世界看你。”
封避重就轻，只说了自己成为位面守护者以后的事，关于更久以前，完全只字不提。
半真半假的话并没有引起占宸的怀疑，他只当是封在前往其他世界游玩的时候偶然间对他产生了兴趣，虽然这种天选之子一般的经历听起来相当见鬼，但对于封有没有在撒谎占宸有最基本的判断能力。
下更6.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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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四十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