倘若他判断失误，封对他当真有所图谋，占宸也认了。
玩不过就玩不过，愿赌服输。占宸在对方于自己有救命之恩的情况下依然保持着自己的判断力和警惕心，没有轻敌也没有犯蠢，如果还是输了，也没什么可怨天尤人。
于是占宸话锋一转，笑吟吟地开始打听起了别的事情：“你今年几岁？不会是个老头子吧。位面守护者的寿命应当比普通人类要长？”
“是会长一些，但我二十七，不是老头子。”封的声音听起来有点郁闷又有点不解。
“哦，跟我同岁，还行。你谈过几段恋爱？”
“……一段也没谈。”封小声回答。
“不会吧，快三十的人一段也没有，你还是处？”占宸的语调上扬。
封的嘴唇紧紧抿起，但过了一会儿还是忍着羞耻告诉占宸答案。这个很重要，不能让心上人误会，哪怕是被嘲笑——
算了他愿意笑就笑好了，反正这里也没别人。封自暴自弃地想。
“我是。”
“嗯，我也是。”占宸一本正经地点点头。
封：“？”
他知道。
不过占宸提起这个干什么。
不对，准确些来说，从问年岁起占宸的问题就开始很不对劲了，整个谈话走向都在朝封没敢想的那一面轰轰烈烈地歪过去。
封开始检讨自己，是不是单身太久以至于稍微给点暗示自己就飘了，万一占宸没那个意思那岂不是很尴尬。
扯马甲的时候算什么告白的好时机。
况且告白是双方暧昧期后撕开的最后一层窗户纸而不是发起冲锋的号角，特别对于占宸这种防备心较重的，告白太早只会激起他的警惕而起到反作用。
于是封开始装傻，占宸问他就答，丝毫不提这些问题背后的含义。
“你们那边是一夫一妻制吗？”
“是，也有同性情侣，但是没有法律保护。”
“我那边也是。怎么，人类世界都差不多一个样吗？”
占宸自言自语，封屏气凝神没敢回答。
占宸又问：“总之，一个人同一时间只会有一个伴侣，对吧。”
“对。至于那些没有道德感的人渣，我一般把它们排除在人类种族之外。”
占宸乐了，兀自笑了一会儿继续盘问：“家中可有兄弟姐妹，父母双全健在？”
“我父母只生了我一个，上个月体检报告显示二老身体一切正常，各项指标都在标准范围内。但是家族中的兄弟姐妹很多，逢年过节会有很多亲戚。”
“我家的情况跟你家差不多，看来咱们谁也不用嫌弃谁。”
占宸问了一大圈简直是把封的个人生活问了个底掉，比人口普查还仔细，好在结果不错，占宸相当满意。
封老老实实答完了，忐忑地偷瞄着占宸的表情。他又不是傻子，占宸问的什么问题，他心里有数。
不是没有猜想，只是这么好的事情，他不敢相信竟然真的会落在自己头上。
毕竟换做以前，这些都是属于另一个“封君挚”的。
从来都跟他没有关系。
“我问完了，轮到你了。关于我你有什么想知道的，都可以问。”占宸琢磨了一会儿，觉得没有什么遗漏的地方，转而开始催促封。
“我？我没有什么想问的。”出乎意料的是，封居然拒绝了他。
占宸本来含笑的眼睛一下子就冷了下来：“什么意思，你没有想问的？”
封本能地察觉到了危机，他搞不清楚状况，但还是实话实说：“你的事情我都知道。”
占宸一顿，反应过来封原来是这个意思。
也对，封既然去过他的世界，了解他世界的风土人情和占宸的基本信息就不是什么难事。
他都知道了，还有什么好问的？
“你生气了吗？”看到占宸不说话，封的声音不自觉地低落了一些：“我没有调查你，也不想窥探你的生活和**，我只是——”
我只是情况特殊。
如果关于占宸的生活，封是用眼睛来看的，那他至少可以闭上眼睛。
如果关于占宸的生活，封是用耳朵来听，那他也可以堵上耳朵。
然而都不是。
平行世界之间一直存在着某种独特的联系，那两个世界就如同双生子一般有着某种玄而又玄的感应。
所以在两个平行世界之间，很容易就会发生一些科学无法解释的事情，哪怕是封成为了位面守护者，也没能查出具体的原因。
他只知道是因为他所在的1903号世界与占宸所在的1902号世界产生时空交集，屏障扰动，通道建立。
所幸这次扰动造成的影响很小很小，小到两个世界中芸芸众生对此一无所知，亦与他们毫无关系。
只有两个原本各自处于平行世界、本该永不相交的灵魂，因为这一次小小的扰动，在另一种更高的层面上，相遇了。
封单方面地与占宸建立起了联系。
这个联系似乎是从一开始就诞生的。
再小一点的事情封也记不清，他只知道从他有记忆开始，脑海里就有另一个孩子的生活点滴。
经过观察，封发现那是占家的孩子。
他的世界里也有个占家，可调查结果明明白白地显示着，占家家主因为常年酗酒，再加上年轻时不知节制地与别的女人不清不楚，最后损伤身体，已经失去了生育能力。
占家为此想尽了办法，万般无奈后选择了家族中另一个有天赋的后辈作为继承人培养。
那个后辈就是占宸的堂兄。
而在脑海中那个孩子的世界里，也有这么一个人，不过因为占宸的存在，他不过是个备胎，上不得台面，更没有封这个世界的风光。
于是封便明白，那个孩子的世界和自己的世界非常相似，却终究不是同一个。
原来假说不只是假说，猜想不只是猜想，真有平行世界的存在，世界之外还有别的世界。
封在很小的时候就知道了这个天大的秘密，不过他没有对任何人声张，从小被作为继承人培养的他早熟又理智，一直以来只是把秘密埋藏在心底，默默地注视着远在另一个世界的占宸。
看着他过得不好，看他一次次地反抗又屈服，看他按部就班地长大，进入家族安排的学校。
也看他遇见了另一个封君挚。
那个和自己连一个眼神都相似至极的人。
不，或许就不应该用相似这个词，他是另一个平行世界的封君挚，是异世界的自己。
他也看着占宸喜欢上了那个封君挚，十年如一日地追求着他，却得不到回应。
另一个世界的占宸与封君挚过着他们自己的生活，不受任何干扰，而封却再也无法平静，日复一日地疯狂起来。
身边的人不知道封家的继承人出了什么毛病，只知道他变得焦虑、沉默，时不时会坐在椅子上发呆，又猛得起身把桌子上所有的东西推下去摔个粉碎。
只有封知道自己怎么了。
原来在日复一日的观察中，他早就在占宸身上倾注了太多的情感，那个只存在于自己脑海的孩子，夺走了他太多的注意力，那就是沦陷的开端。
他喜欢那个冷漠又热烈，胆大又矜持，独自一人抗争了十余年却从未放弃过的孩子。
如果他的勇敢是为了自己，如果陪在他身边的是自己，如果那十年是给了自己——不，他根本就不会让他追求十年，只怕第一时间就要忍不住答应他了。
然而这些都是他的妄想。
他喜欢一个存在又不存在的人，哪里会有结果。更何况占宸的世界也有一个封君挚，再怎么样也轮不到他。
占宸对封君挚的告白，他闭上眼睛也能看到，捂住耳朵也能听到，他暴怒地砸碎一切能触碰到的有形之物，占宸却不为所动。
也对，占宸怎么会知道有个疯子在遥遥异世界的彼端看着自己。
更令封怨恨的是，自己求而不得的人，那个封君挚居然拒绝了。
他拒绝了。
封君挚拒绝得很平静，占宸接受得也很快，唯独对于这个结果无法接受的，居然是封这个局外人。
得到结果的一刹那，封瘫坐在地，他不知道自己是庆幸，还是痛苦，他觉得自己就是个笑话。
本来他以为，异世界的封君挚会同自己一样，理所当然地同样爱上占宸。
他们是同一个人不是吗，喜好、经历、人生都是相似的，于是封曾经想过，也许另一个世界的封君挚能替自己得偿所愿。
虽然他会嫉妒，会痛苦，但那也是另一种意义上的圆满。就当另一个平行世界里发生的一切，都是自己做的一场美梦，梦里他和占宸青梅竹马，彼此相伴。
结果呢，结果是封在异世界怒火中烧，封君挚对于身边的占宸不屑一顾。他不能明白，不明白自己的渴求与疯狂，另一个世界的自己怎么能假装看不到。
明白不了，那就不明白好了。
封从小就得知了他不应该知道的秘密，即异世界与平行世界的存在。这使得规则与位面守护者早早就注意到了他，只可惜情窦未开之时封的执念不够强烈，规则也没有办法建立起沟通的桥梁。
直到封君挚的出现打破了表面的平静，1903新的位面守护者就此诞生。
他要到占宸身边去。
那个封君挚不懂得珍惜，那就活该错过，他也想要占宸，他不会让给他的。
世界之间的壁垒算什么？
成为了位面守护者，他想去哪里就去哪里。
然而事实给了封当头一棒。
位面守护者不能随意出现在其他世界的民众面前，更别说那个世界还有一个跟他长得一模一样的人，所以即便跨越了世界，境况也不会有丝毫改变。
只有一种情况例外，那就是离开原世界的放逐者。对于它们来说，见到各大世界的位面守护者乃是家常便饭。
于是封等啊，等啊，幸而他运气很好，只等了八年就等到了占宸原世界一个放逐者的出现。
好像叫王什么海来着，忘记了，那个也不重要。
总之，封做出了一个极其自私的决定。他趁着世界漏洞出现的那一刹那，把占宸和那个放逐者一起拉进了放逐空间。
这是他唯一的机会。
所以，虽然对不起占宸，但封没有丝毫犹豫就这么做了。
那个异世界的青年，他也想要。
他不会放过任何争取的机会。
一切顺利，占宸很轻易地接受了自己成为放逐者的事实，封也如愿以偿陪在了他左右。
就是这跟踪和偷窥的事……
封其实知道自己这么做是错的，但他忍不住。
他与占宸的联系来源于宛若双生子般的1902与1903世界，离开了那里，他就看不到占宸的近况了。
可是封是看着占宸长大的，看了快三十年的人骤然消失在了自己的眼皮子底下，他会感到不安。
于是明知道什么也做不了，封还是附身在了小石头上过来了，结果被占宸现场抓包，现在也不知道跪搓衣板有没有用。
封在心里哀叹，等待着占宸的怒火与惩罚。
谁知占宸一脸诧异：“生气？什么生——哦，我是挺生气的。你不说我还没想起来，咱们来聊聊上个世界你死遁的事吧，还有这个世界刚开始的时候你跑到哪里去了？我还以为你是缺少正当身份，可现在你不是能附在小石头吗，那为什么不过来？”
封：？
他想说的不是这个啊。
不过占宸最大，没干好事心里发虚的封也不敢提出异议，老老实实地为自己辩解：
“我没有故意死遁。相信你也看出来了，重型堡垒世界我的表现过于突出，该世界的位面守护者察觉到了端倪，一直在向我发信息要求我确认。我强撑着没理它，当时我要是离开，你会很危险。”
何止是危险，封当时一旦抽身离开，占宸就会在下一秒化作漫天尘埃。
“况且我离开的时候，对你说的是‘我走了’，字面意义上的走了。”
占宸眼角一抽。
所以封的意思就是，死遁什么的纯粹是占宸自己想多了。
下更6.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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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四十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