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昭沁洗漱,走出房门也没看出来有任何不适。
霍祁潋本以为昨夜她会去找御医,却只听说浅玉所安安静静一夜,对自己的推测产生了巨大的怀疑,安庆公主早早死去,大抵是这几年家中催婚,让他不由想起这个看不上他的女人。
不过就是个假金枝,能让他惦记多年。
几日过去,霍祁潋没再打扰过昭沁。
浅玉所经常帮着昭沁梳头打扮的宫人突然死去,昭沁还没来得及见到她的尸体,就被人草草丢去乱葬岗。
还未到初春,李淮虞告知昭沁他要离开京都,大抵是要去北境,时间不确定,昭沁听完此事,面色已经苍白,果断对他说北境是何等的危险,如果不是必要,就别去。
“姑姑何时去过北境?”李淮虞问道。
北境常年被凶悍的外族所困扰,昭沁当年为了躲避追杀,与章刀宪曾去过北境,甚至亲眼看见外族人践踏我朝平民,喝人血吃人肉,这辈子也忘不掉那群野蛮恶毒之人。
“以前,很久以前。”昭沁哀声说道。
“北境的外族人又来侵扰,我想多立功,最好能在军中树立威信,我身后无权无事,都得靠我一人打拼。”他注视着昭沁苍白的面容,外面的雪渐渐融化,空气依旧冷冽,她鼻尖微微红。
“沈鹤卿会帮我护着你。”李淮虞道。
昭沁深吸一口气,她抬眸望向李淮虞,“你知道我是谁,何时发现的?”
李淮虞道:“霍祁潋怀疑你,我就隐约猜到了。”他看着昭沁苍白的面容,指尖冰凉,触碰到她柔顺的黑发。
幽夜廷的小莹浮现在昭沁脑海中,她告知是当今圣上谋害了皇长兄,昭沁决然不信,但心底疑惑的种子埋下,越长越大,再想到章刀宪对她说的话。
“你若愿意帮皇长兄恢复盛名,还他一个清白吗?”昭沁低垂着头,忐忑不安地询问面前的少年,她心中渴求少年能答应她。
李淮虞早从沈鹤卿口中得知当年太子盛名和弑父篡位的罪名,他轻微地叹息,用一种酸楚的口吻问道:“姑姑很在意他吗?”
“我入宫就是为了他。”昭沁知道这条路错了就是万劫不复,章刀宪提醒她可以借李淮虞之手帮太子长兄恢复盛名。
“若我能做到,姑姑会如何报答我?”李淮虞想到那也的樱桃春,口干舌燥,面前的人今日身着水蓝色的长裙,面上不加粉饰,可容貌清丽温柔似水,他引诱着面前的姑娘,眼眸满是欲求火焰。
“倘若真是当今圣上害死自己的长兄,那么当今的南安王不会服他。”昭沁知道小哥李嘉言的品质,她毫不犹豫地说道。
李淮虞不说话,倘若他做到这一切,姑姑就答应嫁给他,那该多好。
昭沁思索道:“你能做到,就一定是站在高位龙椅上,什么都可以得到。”她伸手按住少年的肩膀,眼里满是希冀和信任,“但一切都要小心,以自己的命为最重。”
李淮虞翘起薄唇,他听到了梦寐以求的话,姑姑许诺他什么都可以得到。
长夜难眠,此话深深刻在他的脑海中。
……
待他那日出行,昭沁与沈鹤卿站在阁楼上眺望少年身披金甲的模样,昭沁心中不舍,害怕他在北境身死。
沈鹤卿道:“阿沁还是担心自己吧。万一霍祁潋发疯,李淮虞在北境,我不一定能护住你。”他眼含淡淡笑意,昭沁觉得笑意如一把温柔刀。
初春时节,霍祁潋也不曾出现在昭沁面前,她渐渐放下此事,但很少在宫中游荡,反而向皇后申请出宫的令牌,能陪伴在章刀宪身边。
傍晚天边阴沉,有人已经点燃了过年剩下的红灯笼来吸引目光,湖畔上的柳树隐约能看见新叶,昭沁刚才宫中走出来,想抄近道走回去,桥上没人,大风吹断了远处的小树,黑云聚在一起。
转头已然看见几个身着黑衣的大汉虎视眈眈地盯着昭沁。
昭沁多年来的逃亡经验,让她迅速察觉,拼命地跑向人多的集市,只是集市上也没多少人,见到几个壮汉身着黑衣,追逐着一个漂亮姑娘,他们都不敢上前阻止。
好在章刀宪即使出现,他的长剑很快划伤了几个人,昭沁气喘吁吁,面色如白纸,惊恐地看着章刀宪。
众人都以为是惹了权贵家的纨绔,想要强抢民女做妾,看完好戏继续收摊。
昭沁和章刀宪沉默地回到住所。
是谁派刺客追杀她?昭沁惶恐不安,直到半夜,她跪在章刀宪面前,他已经陪了自己十年,不能再拖累他,“章哥,你先离开京城吧,我再过几年就去找你。”
那夜风大寒冽,唯有屋内的烛火,以前高高在上的金枝玉叶跪在他面前,不愿再拖累,想到死去的十一位兄弟,他也不知道自己在坚持什么。
……
霍祁潋越发烦闷,他知道昭沁在躲他,也许她就是当年的安庆公主,心虚才不肯见他。
他昨日才从姑母口中得知,李庆婳派人想要杀了昭沁,疯狂又愚蠢的举动,姑母愤怒地责罚了她,又把她关在承玉宫。
得知昭沁并无大碍,霍祁潋松口气。
他过多地关注昭沁,引起了李庆婳的嫉妒,同样引起了姑母的怀疑。
霍祁潋只是解释自己厌恶李淮虞,才故意欺辱她。
霍皇后阴沉的面容,语重心长地教育起霍祁潋,他是霍家嫡长子,应该担起家族荣耀,而不是登徒浪子般无所事事,她后面说了许多,霍祁潋一句也没听进去,只想着何时才能离开凤仪宫,他也不想去承玉宫去看望李庆婳那个疯子。
她身心疲惫,圣上的病情越发严重,无人能处理好朝政。
霍祁潋算是她的左膀右臂。
初春,昭沁看到许久没见的李昶荆,比之前更瘦,红色发带扎着马尾,与其他宫人正玩球。
李嘉言进宫看望卧病已久的宣德帝,恰好也看到李昶荆玩球,他作为长辈,耐心地教他良久。
“阿沁姑娘也在此处吗?”李嘉言知道昭沁曾经照顾过李昶荆,能让李昶荆这么久还惦记,一定是个心善的好姑娘,他说话也不由温柔,春日的一点阳光似乎都是为他而来。
昭沁唇角上翘,欢喜地看着李嘉言,他笑起来总能感染其他人,她比往日大胆许多,与李嘉言欢快地畅谈。
这和谐温馨的一幕落在尚合公主李若初眼中分外刺眼,她早早注意过这个宫人,发觉她与鸾珠公主有几分相似,看在眼里心里不舒服,她猛然觉得她是和当年的安庆公主相似。
李若初身边的宫人都知道她不喜欢鸾珠公主,就是因为她与安庆公主有几分相似,她才是真正的公主,而那个冒牌货早早被逐出皇宫死在异乡,但她的影子始终留在皇宫中,困扰着她。
南安王李嘉言对昭沁有几分好感和亲切,大多是因为她与小妹安庆公主有几分相似,但安庆公主的性格更加热烈上扬,面前的阿沁属于内敛温柔的姑娘。
前几日昭沁遇刺,李嘉言也听闻,猜测是李淮虞得罪其他人,导致她被牵连。
他推测也许是霍祁潋,但又否定,霍祁潋虽然霸道无理,但还不至于这般恶毒小气地欺负一个姑娘。
“沈鹤卿也对我说过你遇刺的事,我会多派些人去保护你。”李嘉言微微仰着头,享受着初春温和的阳光,最近上奏李淮虞在北境表现得极好,原本劣势的战局自从他去后,瞬间反转,打得那群人节节后退。
昭沁点点头,眼里闪着光,不舍送走李嘉言。
……
圣上病得严重,李嘉言陪伴他至深夜,谈起以前的往事,面上都露出怀念、遗憾的神色。
李嘉言突然想到浅玉所的阿沁,说到她和小妹长得很像,面上带着灿烂的笑意,随后转瞬即逝,满眼的悲戚和遗憾,他时至今日也不明白父皇怎么忍心把小妹赶走。
宣德帝静静地看着李嘉言,待他走后,又一次咳出血。
霍皇后着手开始帮丈夫处理朝政,北境有了李淮虞,变得顺利许多,她的烦恼也减去。
下朝时,霍祁潋鬼使神差地来到浅玉所,站立良久,他没有证据证明她就是安庆公主,他也不想找什么证据,倘若被姑母发现昭沁的存在,恐怕会给她引来杀身之祸。
宫里眼多,霍祁潋去了一趟浅玉所,关禁闭的李庆婳不到一个时辰就得知此消息,她摔碎了不少的名贵瓷器,发泄着心中的怒火。
“早就知道这个贱人勾引表哥……”李庆婳委屈地蹲在地上哭泣,周边的宫人惊恐万分地看着她发泄怒火,地面全是精贵瓷器的碎片,一不小心就会划伤人。
小太监还胆战心惊地帮着她抄写经文。
李庆婳野蛮地拍打紧闭的门窗,这么多天也不见霍祁潋来看望她,她放声大哭,想要表哥过来。
一旁跟随李庆婳多年的太监建议道:“殿下现在关禁闭,不如去找尚合公主帮帮您?反正就是个无关紧要的蝼蚁罢了……”他阴森森地建议道。
尚合公主李若初不一定会帮她,不过李庆婳还是让人去传话,看看这位向来会讨好她的姑姑会不会帮忙。
太监兴高采烈地回来,李庆婳就得知昭沁活不了多久。
……
三月初,昭沁出宫得到了章刀宪的一封信,告知昭沁他即将离开京都,最后一别,虚妄能在城外见上一面,那时已经是傍晚时分,昭沁马不停蹄地出宫。
李嘉言特地派了许多护卫跟从,不会有意外。
沈鹤卿与他交情本就不错,他和霍祁潋互相看不顺眼,得知霍祁潋欺负阿沁姑娘时,他便义不容辞地站出来,把自己最好的护卫都分给了她。
昭沁怀着沉重的心情去城外,还没来得及与章刀宪见一面,却不想遇到了盗贼,数量众多,把她身边的护卫都一一砍伤。
当夜,沈鹤卿得知消息,他第一次露出慌张无措的神情,急忙骑马追去,面色如霜。
这群盗匪本打算杀掉昭沁,但是只拿了定金,他们要对方付了全款才会把这个女人的头颅割下来。
黑夜隐约能听见野兽的嘶吼,昭沁浑身是伤,她原本是被盗匪打晕,捆绑在马背上,她幸运地醒来,眯着眼观察四周,接着一点月光看清一处陡峭的山坡。
她浑身疼痛难忍,听着男人污言秽语的讨论她的姿色容貌,昭沁已经能想到自己是何如惨死在他们手中。
她眼泪止不住地划过满是鲜血的面庞,绝望地看着陡峭的山坡,她毅然决然地用尽全身力气跳下马匹,山坡陡峭,随着泥沙石子她滚落至更深更漆黑的森林中,一头撞在一块石头上,完全失去了意识。
昭沁生死不明……
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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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第 17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