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海天地,自在行走。哪里都好,只要自由……哪里都有新鲜向往。”
此是我于今心底最真挚的想法。
远观九重星际浩渺,遥望凡尘云霭微茫,身处广寒宫边界之外,当真快意舒爽。
既之我对着他一通临行前的豪言壮语,尽情舒自己对即将开启自由修行的无限遐想。
徐风轻慢,林木瑟瑟低语,一时就连我的心境也跟着飘飘然了。
“你初出世事,怎知世间艰险,居心叵测者甚繁。尤其你这种心思简单之类,最是可欺。”
回首此一路坎坷艰难,我俩互相埋怨,这天族非但不计前嫌,末了还非要送我一句临行赠言。
“此去经年自行闯荡,切不要轻信他人承诺。”
人之将散,其言也善,我爽快地答应,并由衷地道谢。
“好吧,我们便于此分别吧。”我郑重行礼作揖,俯身拱手。“再见了,恩公。”
语尽了了,且以月神之名作出承诺:
“却不知恩公换作何名?待我日后修炼有成,再见之时定当报恩。”
我已收拾心情整状态发,可谁知他却依旧沉浸在送与我临行赠言之情景中。
“……切不要轻信他人承诺。尤其是……放任你自由的承诺。”
无甚预兆,就在这点滴方寸间,那天族突然变脸,冷声笑道:
“再见?不好意思,没有分别就没有再见。”
他随即猛然抓住我的手腕,既而脚下萦风,玉步生烟,随行腾云而起之势。
“自从你嘴中吐出水神玄冥这几个字……”
喁喁细语,何其低声缠绵,我却顿感其如尖刀利刃刺入心丹。
“你呀,就必须随我上天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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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天宫?
我脑袋嗡地一下,如捅了蜂窝被蜜蜂寻仇一般。
如今我是全然相信了,他不愧是水神玄冥的仙侍,倒真有几分水神司水的仙职真传。
只不过一瞬一息,甚至无需动用灵能外放,他便将我心头萌生燃起憧憬自由的跳动火苗,瞬间浇灭。
彻彻底底,入股寒凉。
他竟这样毫无遮掩的戏弄于我,对此都不需温言软语骗我上天宫,他只是再次祭出了我熟悉的老朋友,那根四散冷光的捆仙锁。
“你这个臭神仙,破天族,你说话不算话。我不去天宫,不去!”
我拼命扑腾,只望从这厮天族的魔爪中尽早逃脱。
“天宫有水神玄冥,我不去!”
自然是全然白费力气,捆仙锁熟练地在我身上捆成方便那水神仙侍拎带的绳结。
可叹焉,真是个深谙主人心意的贴心神器。
如今小命全在他手,不论多么不服气,我也只能忍着。
没有族众拥护的小仙灵果真是路边野草,无人做主,任人欺凌。
我知道了,这破天族果真是我第三号仇家。
既然水神是我仇家,水神的仙侍怎么可能独善其身,枉我以为他是我恩公,却是我太过自欺了。
不多虚言,他拽着我倏而腾身而起。
耳边尽是萧萧风语不停歇,似是而非地在嘲笑我。
心中有气,我只能按着我还在苍连山下那千百年遭逢幽禁时的习惯,在心里将他咒骂千遍百遍,再顺便把整个水神殿,哦不,是整个天宫都底朝天地群嘲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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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因为我吐露出“水神玄冥”这几个字,身为水神仙侍的他便要将我押解至九重天?
该死的家伙,他到底有没有认真听我讲话,我与他家主神是命定的仇敌,那水神玄冥只要一见到我便会无法自拔喜欢上我,由此深陷其中。
最后终归会无可避免地落得个魂断身灭的下场。
这厮将我带至天宫,哪里是为其主神将我捉拿羁押,这分明是在害他家的神君啊。
哦不,他这是在害我!
说得简单些,我便是那水神玄冥的命劫,不遇则休,一遇必然应劫。
即是命劫自然是无可解,唯有一矣:
将我尽除。
所谓“尽除”,非是简单将我擒拿压制,更非是简单将我“杀死”即可,而是于水神玄冥应劫之前将我魂魄拍散震灭,将我真身碾碎化归虚无,而后再无轮回可巡,再无肉身可附……为此世间不复存在。
方可称之“尽除”,方可断绝应劫之可能。
如斯万分确定,这倒霉家伙绝对是我第三号仇家,无可认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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腾云升空,斗转星移。
他不顾我的决然反对,带我一头扎身入云雾之中。此处云雾水韵朦胧却如冰雹坚冷,瑟瑟地拍打着我的面庞。
途经一处云霭夹层中,耳畔听得雷鸣轰隆,眼界见得电闪霹雳,太过可怖之景致。
天雷滚滚,何其神威,我只能眯着眼睛一窥究竟。
不知过了几何**又蹚过几道雾霭,此处云层承载了一座四方平台,其所铺云砖已伤痕累累,应是长年遭受雷击攻袭所致。
其上披头散发的狼狈天族仙人手脚戴镣,正一个个排成队向着一个四散肃杀寒光,层层绞着利齿的大圆轮,奋身而跳。
神仙堕,轮回道。
一想到同为天宫之囚,我哪一天也得落得此等下场,心底就不由发寒打颤。
那厮却全然无有关怀之意,甚至我都能确认他是万分也没有察觉到我半分丁点的难受举动。
该是我多想,就算其察觉一二,如是眼高于顶的天族之辈,又能如何回应呢。
攀云飞身越高,天压就越是威严,我迷迷糊糊被他拽着不断向上,不知过了多久,再抬眼时周身已然安静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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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清风拂面,举目皆是清明舒朗,不知觉我已身处三重天。
想来从月宫突破禁制而出,受其压制几番苦楚,到山无涯顶苍花水境之跌宕起伏数次,再一路跟着这天族领略腾云驾雾的通天本事,我早已是疲惫不堪,叫苦喋喋。
非是我矫情生事,且因我初出幻化,本就灵压不稳,再说这登天九重的本事,也非一日之功,能跟随那水神仙侍一路至此才初次喊停,已是不易。
若不及时歇脚修整以固灵元,非是我形容夸张,我极有可能就此直接灰飞烟灭。
哼,倒也遂了他的心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