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渐渐凉了下来，学校里的桂花树隐隐约约有了开花的迹象，与花期同来的是中秋节。
“中秋节假期三天，所以这个月的月假推迟到下周和中秋节假期一起放。”班会上，老于坐在讲台上说着会议内容，对于放假推迟的事情他像是习以为常，已经说过无数遍。
学生们哀嚎遍野，班主任不动如山，甚至还不忘再插上一刀。
“别哭了，哭早了。”老于说，“学校规定月假一天半，中秋节三天，所以多出的一天半属于下个月月假，这次回家你们多带点衣服和零花钱，下次放假就等国庆了。”
听着这个消息学生们是哭也哭不出来了，直接心开始滴血。
“大家都是高中生了，对于假期要有点自知之明，别总想着玩，辛苦这三年到大学就轻松了。”老于假模假样的说着仿若安慰的话，从椅子上站起身，“好了，班会内容就这些，自习吧。”
说罢，他转身离开教室，脚步轻快甚至哼着不知名的小曲，完全不在意身后学生们哀怨的目光。
“我靠，傻逼学校！”一下课，叶一归就骂骂咧咧的开始吐槽，“国家规定中秋节假期三天，学校放倒是放了，结果特么是搬东墙补西墙！”
顾钦辞和谢栒两人靠着椅背听着叶一归骂，对于学校放假的安排他们也不大适应，但是早有预料，也就懒得骂了。
二中作风一向如此，宁可少放三天，不肯多放一秒，坚信升学率是用时间成本一点点垒上去的。
“谢栒，那中秋节你还回去吗？”叶一归骂累了，将注意力放到谢栒身上，问道。
顾钦辞听着这话有些好奇的看向谢栒，他问：“你不是本市人吗？”
二中大部分学生都是本市人，顾钦辞没怎么听谢栒提起过自己家，所有难免有些好奇。
“是本市人。”谢栒回答道，“但是我爸妈长年出差在外，所以我跟着爷爷奶奶住，我奶奶是临市人，年纪大了爷爷就和她一起住到临市乡下去了。”
“临市没通高铁，火车也到不了乡下，所以回去车程大概得花上五六个小时，三天时间来回在车上时间太长，等到国庆再回去吧。”
顾钦辞听着这话，点点头不再多问。
二中除寒暑假外的节假日宿舍都是开放的，可供回不去的学生留宿。
时间眨眼就过去数天，最近天气越来越凉，雁城一到秋季转凉便是一秒入冬，秋风凛冽，吹拂在身上就是冬日隐约的凉，也是刺骨。
顾钦辞夏天怕热冬天怕冷，秋天被风一吹还直打哆嗦，是个十足身娇体弱的矜贵小少爷。
在学校很长一段时间没练琴了，顾钦辞怕手生就去问音乐老师借了钥匙去音乐楼练琴，平日里没什么时间，只有偶尔体育课或者午休晚休会去。
这天体育课，谢栒他们在打球，顾钦辞便独自去了音乐楼练琴。
二中音乐楼历史悠久，两层的独栋小楼青砖红瓦爬满藤蔓，边上小道种着两排枫树，到了秋季正是枫红时节，那火红仿若这冷天炙热的一团火，分外惹眼。
顾钦辞路过小道时忍不住驻足盯着那火红的枫叶看了半响，随即扬了扬唇角心情莫名愉悦，连同走路的脚步都似踏在琴键上一般轻快。
学校琴房的钢琴是台国产的雅马哈，用了许多年了，所以音准和音质都不算太好。
顾钦辞一开始还不适应，但是条件如此，也要不了什么自行车，渐渐也就上了手。
谢栒一场球打完习惯性抬头往观众席看才发现顾钦辞不在。
他套上外套换了人上场后离开篮球场，一路往音乐楼走去，路过落了满地枫叶的小道时抬头看了枫树半响，随后听到了幽幽的琴声。
脚步踩在树叶上发出“嘎吱”的响声，耳边是未曾听过的曲章，谢栒加快脚步往琴房走去，却在门口停下了脚步。
他透过窗看到琴房内的顾钦辞，风吹起白色窗帘，带着弧度轻抚着少年的衣角，拂起额间碎发，将背光的少年刻画得清晰。
谢栒从来没有听过这首曲子，空灵感中带着孤寂和轻快，仿若暴风雨前的步伐依然不慌不乱，带着自得其乐的稳重，让人不自觉沉浸其中。
这一刻，谢栒恍惚觉得这世间仿若只剩下他与顾钦辞。
一曲末了，余音犹绕。
谢栒自乐声抽离，他看到顾钦辞合上琴盖，才扭动门把，走了进去。
“你怎么来了？”顾钦辞看到谢栒，问道。
谢栒走到顾钦辞面前，像是还没回神，愣愣的回答：“打球没意思，就来看看。”
“哦。”顾钦辞听着点点头，“正好我这边也弹完了，走吧。”
“不再弹会儿吗？”谢栒看着要离开的顾钦辞，语气迫切的问，“离下课还有挺久的。”
“不了。”顾钦辞摇头拒绝道，转身往前走了两步，却发现谢栒没有跟上来，而是傻愣愣他盯着他身上某处看。
顾钦辞被谢栒这眼神搞得有些不自在，伸手在谢栒眼前晃了晃，“你看什么呢？”
谢栒这才回过神，笑着摇头，“没什么没什么。”
神神叨叨的。
顾钦辞皱着眉头想，但却没再问什么，走到门口说：“快出来，得锁门了。”
谢栒连忙走了出去，他站到顾钦辞的身后，看着顾钦辞的背影又开始失神。
他的脑海里忍不住浮现起顾钦辞的那双手，他刚才忍不住紧盯着的那双手。
那双手骨节分明，修长白皙，指如葱根，这样的手配上那黑白琴键，好似天生就是该跃然其上，弹奏出好听的乐章。
谢栒自觉自己不是手控，也没想过有一天居然会盯着一个男生的手挪不开眼，于是将自己的反常全部归结于音乐的魅力。
“同桌。”谢栒叫道。
顾钦辞扭头看来，“什么事？”
“你刚才弹的曲子叫什么？”谢栒问。
顾钦辞听着这话扬了扬眉头，他将钥匙套在手指上转动，说：“My rose day，你喜欢啊？”
“嗯。”谢栒答着，但视线却不由自主再次落到了顾钦辞转钥匙的手上，喉结微动，说：“喜欢。”
喜欢的到底是什么，连他自己也说不清。
晃眼时间就溜到了中秋前一天，二中传统，本市学生可以在晚自习结束后就回家，眼看着假期将至，晚自习的时候整个班氛围都有些躁动，班主任见学生们无心学习，就干脆给放了电影。
放的是已经看过无数遍的《阿甘正传》，顾钦辞低头收拾着明天回家的东西，桌上书本试卷叠成一小堆，放假三天的作业布置的仿佛上课一星期的量。
他看着正叹气，谢栒就伸手过来贴了张便利贴在上面，内容是一排没规律的数字。
这是什么？
顾钦辞眼神带着疑问的看过去，只见谢栒凑过来压低声说：“我的微信，回去你加我。”
“哦。”顾钦辞点头，将便利贴压到个自己回去后一定会打开的本子里，也压低声音问：“但是你没带手机，怎么同意我？”
“我带了。”谢栒说，“上交给班主任了而已。”
两人压着声音凑的极近，你一言我一语的说着小话，姿态是说不出的亲昵。
说话间，顾钦辞的手不小心撞到了桌上的笔，笔随之滚落在地，两人下意识的就去捡，却忽略了本就极近的距离。
当两只手伸向同一支笔时，比指尖更早触碰在一起的，是他们的肩膀与额头。
不算重也不算轻的碰撞间，少年肩头的骨骼触碰在一起，额头相抵，将两人拉至鼻尖相对的距离。
那是连同对方呼吸都能感同身受的距离。
黑暗的教室，只有投影屏帷幕的光亮，电影里的阿甘正对珍妮说着表白的话。
他用那真挚的口吻说：“You are my girl。”
顾钦辞和谢栒对视着，他们能看到彼此眼眸瞳孔中的自己，那个小小的自己。
暧昧的氛围在这桌底小小的空间无法控制的弥漫，顾钦辞看到谢栒的喉结动了动，而他也随着这个动作咽了口唾沫。
太奇怪了。
“你……”谢栒用自己干哑的嗓子试图说些什么，但又觉得不合时宜。
但真正不合时宜的，分明该是那无法言说的暧昧才对。
“你捡一下笔吧。”顾钦辞说着，和谢栒拉开了距离，手心捏了捏自己的裤脚，别开脸咬了咬唇珠。
他看向电影屏幕，将所有一切怪罪给了阿甘与珍妮，以及那句不合时宜的告白。
下了晚自习，顾钦辞和谢栒一起回宿舍，大概是因为明天中秋节的原因，今天这夜空中的月亮已经提前圆润。
叶一归和刘远都已经回家了，两个人不急不缓的走在校园的小路上，昏黄的灯光将他们的影子拉长。
“你今晚怎么不回去？”谢栒问顾钦辞。
顾钦辞低着头，脚尖踢了踢路边的小石子，他说：“也不急这一晚。”
“是吗？”谢栒听着这话手搭到顾钦辞的肩上，笑着说：“我怎么觉得你是故意留下来陪我的呢？”
“滚犊子。”顾钦辞有些嫌弃的看向谢栒，却是没有拍开肩上的手，而是说：“我就是懒得大半夜跑回去而已。”
下了晚自习十点半，急匆匆回到家收拾好一切睡觉都十二点了，顾钦辞自觉是个懒人，做什么事情都爱慢悠悠的，没必要因为放假就紧赶慢赶。
“行吧。”谢栒不置可否，语气带着几分失落，“我还以为你是心疼我一个人留守宿舍，不忍心看我当孤寡老人呢。”
顾钦辞听着这话多看了谢栒两眼，莫名觉得谢栒脸上的失落不似做假，皱了皱眉头，有些犹豫的开口道：“要不……”
“要不什么？”
“要不你去我家过中秋吧？”话说出口顾钦辞又怕谢栒误会，连忙接道：“你别多想，我就是一个人回家也无聊，想要个伴而已。”
顾钦辞掩耳盗铃的模样实在有些可爱，分明是好心却还怕别人发现似的小心翼翼藏好，像只不会说谎尾巴乱晃的小狗。
谢栒看着他这般，眸中忍不住浮现出笑意，轻笑了声，搭在肩上的手指尖摸了摸顾钦辞近在咫尺的下巴，说：“谢谢你的好意，但是不用了。”
“看不出你还会不好意思。”顾钦辞不满意的嘀嘀咕咕。
只听谢栒说：“不是不好意思，但你们家里人的团聚，我凑什么热闹？”
顾钦辞听着这话还想说些什么，却被谢栒打断了。
只见谢栒松开搭在顾钦辞肩上的手，从一旁桂花树的枝头上摘下两朵小花，放到顾钦辞的掌心中，他说：“代我向叔叔阿姨说声中秋快乐。”
“也代我……”谢栒话说到这顿了顿，看向顾钦辞的一双眸子神色变得柔和，“也代我向顾钦辞说一句，中秋快乐。”
“中秋快乐，顾钦辞。”
甜甜的一章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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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中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