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定是发生什么了。
这是谢栒听到顾钦辞这话后脑海里的第一反应。
谢栒自认为与顾钦辞的关系已经不错,这段时间以来顾钦辞心情不好都只会对他说,“我情绪不太好,你暂时先别理我。”这样的话,根本不可能无缘无故的就对他说别碰我。
可一直到回教室,谢栒都没想明白自己到底是哪里惹到顾钦辞了,分明打球以前他们还好好的。
难道是因为打球的时候忽略了他,所以就生气了?
谢栒想想又觉得不大可能,顾钦辞的性格不像是会为这种事情生气的样子,可左想右想又实在想不出除此之外更好的理由。
抓心挠肺的思索了半天,谢栒有些按耐不住的看向顾钦辞,犹犹豫豫的问:“是我哪里让你生气了吗?”
正在写字的顾钦辞笔尖一顿,他没抬头看谢栒,只不过短暂一瞬的犹豫就回答:“没有。”
但很显然,这个答案的可信度并不高。
看出顾钦辞的不愿多说,谢栒只得悻悻作罢,有些事情还真不能过多追问,不然问得烦了事情反而越来越严重。
这边谢栒冥思苦想着顾钦辞生气的原因,另一边的顾钦辞其实也是心烦意乱不大好受。
他的笔尖在之上断断续续,做着笔记的手让字句汇不成一句完整的话,心里的烦闷使纸上文字全数化为难懂枯燥的字符。
顾钦辞想不明白自己为了糖这件事情生气的意义何在,哪怕就算是谢栒说过一句珍惜,但是按照谢栒的性格,一句这样的玩笑话也并不算稀奇。
一句不算稀奇的话他不仅放在了心上,还在对方表现出截然相反的对待时而生气烦闷,这样的他简直是令人匪夷所思的。
总得而言,没必要也不值得。
可想归想,心里到底什么情绪,要怎么做却是另外一回事了,顾钦辞根本控制不了心中的失落和恼怒。
或许是感到欺骗的作用,又亦或者里面还参杂着点别的,但总归是说不清楚的。
而因为糖果生气的他,是显得那么小肚鸡肠又难以启齿。
他自己不理解,或许告知已经连谢栒也是无法理解。
既然如此,那就不说了吧,顾钦辞暗暗做出决定。
反正……
他扭头看了眼已经完全投入课堂的谢栒,垂下眼眸。
反正谢栒也不一定就在乎不是吗?
做出决定以后心下似乎安定了许多,顾钦辞重新拿起笔,再抬头看向黑板,那黑板上的字已经不知何时布满了一整面。
顾钦辞:“……”
所以说上课不能开小差,因为你开小差的速度根本追不上老师板书的手速。
紧赶慢赶追上了老师讲课的进度,顾钦辞一节课下来简直耗尽了全身的力气,可一旦闲下来,那些冗杂的情绪又一股脑的涌了上来。
他看向身边的位置,谢栒一下课就去找叶一归了,两人正坐在一起讲话,像是一副什么也没发生的样子。
顾钦辞心中瞬间不是滋味起来,这种感觉很莫名,就好像这件事情只有他一个人在意一样。
哪怕做出决定也一样去在意的人,只有他而已。
像个笨蛋一样,顾钦辞觉得。
牙齿下意识咬了咬唇珠,顾钦辞收回视线,将所有盘横在心头的情绪收好,拉开凳子起身打算眼不见为净。
谢栒就在这时候走过来出声叫住了他,“顾钦辞。”
脚下步伐一顿,顾钦辞扭头看去,面无表情的神色淡漠,却仍旧保持着最基本的面子工程,问:“怎么了?”
谢栒没有直接回答他,而是走近朝顾钦辞伸出了一只手,想要搭到他的肩上。
顾钦辞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当时不过是脑子空白的一瞬间,下意识的便躲开还推了谢栒一把。
椅子倒在地面的巨响和桌角移动发出的“滋啦”刺耳声告知着他事情被他往不可控的方向推去。
桌椅间是坐在地面一脸狼狈的谢栒,他看起来好像很疼。
垂在身侧的手不由颤抖起来,顾钦辞已经彻底懵了,他看着谢栒,想要去扶,但是脚步却好似在地上扎了根。
没有任何一刻比现在更让顾钦辞清楚的认知到,他做错了一件事。
他的情绪就好似潮汐来回,海浪澎湃,那一瞬间的失控的初心不过是不希望谢栒的触碰,但他的反应终究是过激了。
唇瓣张了张,卡在嗓子眼的话是说不出口了,这边的动静已经引起所有人的注意,顾钦辞听到叶一归大喊,“顾钦辞你做什么?”
很糟糕真的。
因为那样的理由将事情演变到这个地步太糟糕了。
哪怕并非顾钦辞所想,但终归是错了。
愧疚感和自责感将顾钦辞包裹住,让他的掌心冒汗发麻,脚步微微一动,他想要去扶起谢栒。
至少该说抱歉的。
可这一行动才开始就被打断了,班主任就在这时候出现。
“顾钦辞,谢栒,你们在干嘛呢?!”老于站在门口,语气严肃。
谢栒这时候已经站起来了,他对老于说:“老师不好意思,玩闹的时候一下没注意。”
可这气氛哪里像玩闹,如果空气有形都会被冷冻凝结,老于并不是傻子,他背着手来回在顾钦辞和谢栒身上看了一圈,说:“给我出来!”
两人老老实实跟着老于走了出去,本因为是要去办公室挨批的,谁知老于却是在走廊就停了下来。
他们站在人来人往的走廊,两个学生垂头丧气和班主任严肃的组合引的来往学生连连侧目。
“我再给你们一次机会解释到底怎么回事!”老于背着手,对顾钦辞和谢栒说。
顾钦辞低着头没说话 谢栒还是那句说辞,“老师,虽然架势大了点,但是我们真的只是玩闹而已。”
“玩闹?!”老于的语气拔高,“我当了那么多年老师没见过这样玩闹的!你们当我傻呢?”
“老师。”顾钦辞这时候轻轻开了口,“是我的问题,和谢栒闹了点小矛盾没控制住动了手。”
“你别骂他。”顾钦辞说。
顾钦辞是想将所有的苗头都揽到自己身上,在他看来这件事目前所有的责任都在于他,谢栒只是无辜牵连的那一个。
并非有意袒护,只是自己做错的事情就得自己担起责任。
“闹矛盾了?”老于皱了眉头,“你倒是说说到底是怎样的矛盾让你可以这样大打出手?”
面对质问的顾钦辞选择了沉默,他无法说出理由,自觉难以启齿。
一旁的谢栒倒是说:“老师,这不算大打出手吧……”
“那是我来得及时,要是我不来,说不定就打起来了呢!”老于说。
“不会的。”谢栒否认。
“你就知道不会了?”老于反问,谢栒一下哑口无言。
“总之!”老于见此冷哼一声,瞥了一眼顾钦辞,又看了眼谢栒,清了清嗓子,“我所带的班级是绝对无法容忍打架和闹别扭这种同学之间不团结的事情发生的。”
“你们两个,给我听着!”老于语气严肃,让顾钦辞和谢栒都勾了勾脑袋,觉得下一秒就会受到操场十圈这样的惩罚,却听老于说:“面对面站好,双手抬起。”
两人面面相觑,却还是听话的做了。
老于满意点头,继而说:“两只手都给我牵起来。”
顾钦辞:“……”
谢栒:“……”
现在还没上课,走廊上人来来往往,顾钦辞抿了抿唇角没动,只听谢栒语气带着犹豫的说:“老师,这不大合适吧?”
“什么合不合适的?两个大男人牵个手怎么了?又不是黄花大闺女?难不成还害羞?”
老于这话搞得他们连一句反驳都会变得奇怪,只能默默将拒绝咽回了肚子里。
谢栒犹犹豫豫的看着顾钦辞,不知道该不该牵,这样一来先有动作的倒是变成了顾钦辞。
只见顾钦辞的掌心覆盖上谢栒的掌心,十指缓缓合拢,握住了谢栒的手。
也不知道是不是天气转凉的原因,顾钦辞的指尖泛着凉意,像他这个人似的,清清冷冷的。
谢栒喉结微动,盯着顾钦辞的脸看了半响,随后交握回去。
他们双手紧握,各怀心思。
“好了,抬起头看向对方。”老于下达了下一步指令。
顾钦辞和谢栒都隐隐觉得不对劲起来,但还是听话的做了。
“顾钦辞,你说谢栒我爱你。”
顾钦辞:“……”
“老师……”顾钦辞简直被这操作给搞得懵了,看向老于,瞳孔地震。
“干什么?是爱你爸爸妈妈那种爱,爱爷爷奶奶那种爱,兄友弟恭的那种爱,不是爱老婆那种爱,你们这些年轻人就是把爱想的单一化了。”老于责骂道,“快说!”
“……”顾钦辞能感觉到自己眼角的抽动,但迫于班主任的威压,还是说了。
“谢栒。”只听他咬牙切齿,闭着眼睛说:“我爱你。”
“不错。”老于很满意这样的效果,指向谢栒,“谢栒,你说我也爱你。”
老于这招,哪怕是万年厚脸皮的谢栒也是被搞红了脸,别开看着顾钦辞的眼睛,支支吾吾说出一句,“我也爱你。”
在走廊上爱来爱去的,真特么羞耻。
“好,你俩给我在走廊将这两句话说到上课,我会派人监督,不准偷懒。”老于说着,还指了指他俩,“看你们俩以后还闹不闹别扭,打不打架了,知不知道同学相亲相爱的重要性!”
说罢,老于警告性的瞪了他们一眼,扭身扬长而去,仿若个不在意功与名的大侠。
而牵着手且要一直说“我爱你”这样羞耻的话的顾钦辞和谢栒都凝固了。
他们早该想到的,从开学换位置合手相的时候就能看出他们这个班主任非同寻常。
顾钦辞:“……”
谢栒:“……”
“你先说。”顾钦辞对谢栒说。
谢栒扬了扬眉头,恢复了以往的吊儿郎当,“我不。”
“那不说了。”顾钦辞撇嘴,低下头不肯再张口。
谁知下一秒谢栒就大喊,“老师,顾钦辞他……”
听到告状声音的顾钦辞连忙一把将谢栒抱住,掩耳盗铃一般用更大的声音遮盖住谢栒的声音,说:“我爱你!!”
这声“我爱你”那叫一个响彻,里头带着惊恐和慌乱的情绪几乎从走廊这头传到了那头,整个六楼的所有班级人员不出意外都听到了顾钦辞的深情告白。
但顾钦辞现在哪里还在意社死不社死的,只怕班主任又出什么新招式。
而听到谢栒喊声的班主任回头正好看到了这一幕,先是一愣,随后摇摇头感叹,“年轻真好。”
而彼时谢栒显然也没料到顾钦辞会这么抱住他,整个人都僵在了那儿,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一把将准备松手的顾钦辞回搂住。
“你做什么?”顾钦辞抬头看向谢栒,眉头紧皱,眸带迷惑。
“是你先抱住我的。”谢栒看向顾钦辞,表情不大自然的说。
“你撒开。”顾钦辞推了推谢栒,走廊上人来人往,他实在拉不下脸让别人就这么看着他们继续搂搂抱抱。
“我不。”谢栒耍赖,“你这人怎么那么双标,总让我不准挨你,然后自己又抱我,抱完还不准我抱。”
“顾钦辞,人要真诚的有来有往才能一直相处。”
“你总是这样单方面推开我,我也是会生气的。”
顾钦辞知道谢栒话中指的是什么,他推谢栒的动作停下,不再动了。
头缓缓低下头,顾钦辞心中不知在思索着什么,过了好半响才终于有了动静,只听他说:“对不起。”
谢栒:“……”
顾钦辞抬头看向谢栒,“我刚才不是故意要推你的。”
回答顾钦辞的是谢栒的沉默,顾钦辞见此有些难过,但又觉得别人的确没理由一直原谅他。
“如果你……”顾钦辞想说如果你不原谅也没关系,可谢栒却在这时候开了口。
“我知道。”他打断了顾钦辞的话,“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
他知道顾钦辞不是故意要推他的,所以也没有怪顾钦辞,况且刚才虽然动静大,但他却是没摔到哪里。
“顾钦辞。”谢栒问,“体育课后,你到底为什么生气?”
这个问题是刚才谢栒就想问顾钦辞的了,但是因为后来发生的事情一直耽搁到了现在。
谢栒冥思苦想了一节课,甚至下课还去问了叶一归刚才体育课到底发生过什么,但是无论是自己冥思苦想还是问叶一归,他们都没能给出谢栒一个准确且有意义的答案。
于是乎谢栒决定,无论问了以后顾钦辞会不会觉得烦,他都打算打破砂锅问到底。
顾钦辞听着这话低下了头,他拍了拍谢栒抱着自己的手,“可以不说吗?”
“不可以。”谢栒拒绝的很干脆,“我不喜欢保留问题,也不喜欢积攒矛盾。”
保留问题和积攒矛盾,顾钦辞也不喜欢,但是他生气的理由着实有些难以言说,他不知道说出来谢栒会不会理解,也害怕谢栒不会理解。
毕竟,因为两颗糖而闹小脾气的人应该并不多。
他垂着脑袋不肯说话,像是在做着最后的思想斗争,又像是在犹豫。
“你能不能先松开我。”顾钦辞问。
谢栒说:“我不松,我一松开你就跑了。”
这般说着,谢栒抱人的动作还更紧了几分,仿佛是想把顾钦辞勒死在怀里才好。
顾钦辞被抱得快窒息,心中又好笑又无奈,他倒是想要跑但他又能跑到哪里去?
况且,谢栒说的也有道理,矛盾一旦积攒多了,那人与人之间的鸿沟便越来越大,最后再也无法愈合。
“我不跑。”顾钦辞说,“但你这么抱着,人来人往看着,我根本说不出口。”
谢栒听着这话,打量着顾钦辞的神色,像是在思索这话的可靠性,半响才缓缓松开了手。
“那你可要说话算数。”
“……”顾钦辞到底做错了事,只能好脾气的说:“知道了。”
得到保证,谢栒这才放心松开了手。
“体育课的时候,叶一归给了我两颗糖。”顾钦辞低下头没看谢栒,自顾自的说起,“他说那两颗糖是你桌子上的,因为不喜欢所以没吃。”
“谢栒,可能你不太能理解我当时的情绪。”顾钦辞话说到这抬起头看向谢栒,“说句实在的,我自己也并不是很能理解。”
不理解自己到底为什么因为两颗糖生气,也不理解为什么事情会发展到眼下这个地步,乱七八糟的一团说不清理还乱。
话说到这地步,顾钦辞心中只剩下惴惴不安。
而谢栒那边沉默了半响,像是在消化着什么,“你是说,叶一归从我桌上拿了糖?”
“嗯。”顾钦辞点头,随后觉得哪里不对,“你不知道吗?”
“我哪能知道?”谢栒一脸懵逼,“我要是知道怎么可能会给他拿走?”
事情发展到这地步俨然成为了一场闹剧,谢栒和顾钦辞眼观鼻鼻观心,最终对视半响没忍住笑出了声。
“所以你是以为你给我的糖被我给了叶一归而觉得不高兴?”谢栒问。
顾钦辞撇了撇嘴,“差不多算是这个理由。”
只听谢栒轻笑一声,顾钦辞立马红了耳朵,说:“你不理解就算了。”
“我理解。”
顾钦辞看向他,眼神中带着不相信。
却见谢栒敛了笑意,面上表情变得正经,“有些东西说了和没说是两回事。”
“两颗糖并不重要,但如果说出了珍贵,那就赋予了不同的意义。”
“我很抱歉,没有保管好你给我的东西。”
“但是下一次有什么事情,你直接跟我说好不好?”
回答谢栒的是长久的沉默,但他并不在意,他说这话没有想过要顾钦辞的回答,毕竟他的同桌一向容易害羞且不太坦诚。
可谁知容易害羞且不太坦诚的顾钦辞今天却在沉默半响后罕见的给出了回答,他说:“好。”
只听着这个回答,谢栒就忍不住笑了。
就是自己的东西给别人了,如果别人转手再给另外一个人就会觉得很不爽,况且你还说好珍贵。
这就是小顾的心理
这一章好粗长啊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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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表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