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顾钦辞一大早爬起来回家的时候谢栒还在床上睡得香甜。
他压低脚步动作洗漱好打算离开,谁知谢栒却在他伸手开门时醒了过来。
身后传来“咯吱”的床板响动声,好似在表达着爬起来那人的动作之急切,仿若“垂死梦中惊坐起”一般挺尸坐直。
顾钦辞扭头看去,就见谢栒坐在床上,手正揉着眼睛,说话的嗓音带着清晨刚醒的沙哑,头发不老实的竖起几根,看起来有些呆萌的乖巧。
“你要走了吗?”他问。
“嗯。”顾钦辞下意识咬了咬唇珠,点点头,问:“你怎么醒了?”
“我估摸着你这个点走。”谢栒语气懵懵的,“想着至少说句再见。”
顾钦辞听着这话愣了一秒,呆呆的举起手摆了摆,“再见?”
“嗯。”谢栒满意地点点头,也摆摆手,“再见。”
话音刚落,下一秒顾钦辞就见谢栒迅速窝回了被子里,不带一丝留念。
顾钦辞:“……”
这神奇且该死的仪式感。
从开学到中秋,其实时间不长,才过去将近一个多月时间而已。
但虽如此,这却是顾钦辞第一次离家这么久。
在学校的时候没什么感觉,但临到放假快到家才发现自己心情还是有些澎湃的。
他打开门,就听到徐女士高亢的声音从厨房里传来,“是崽崽回来了吗?”
随之便听到一阵脚步声,徐女士一身围裙手里还拿着汤勺,一脸笑意的看着顾钦辞,“有没有想妈妈啊崽?”
从称呼顾钦辞就能听出他妈是真的高兴,徐女士自他小时候开始就是这样,平常叫他小辞,高兴时叫他崽崽,生气了就变成板板正正顾钦辞三个字。
“嗯。”顾钦辞将书包丢到沙发上,走过去给徐女士抱了一下,叫道:“妈。”
母子俩关系好,哪怕顾钦辞在外再清冷的性格,面对母亲都能多露出几分小孩模样,格外亲昵。
徐女士单手拍了拍顾钦辞的背,说:“好像瘦了点。”
“哪瘦了。”顾钦辞松开徐女士,拧起书包说:“妈,我先回房间了。”
“你啊,回来就想着捣鼓你那点乐器。”徐女士用汤勺指着顾钦辞,语气带着几分嗔怪 “快滚快滚,老娘还不想看你呢。”
顾钦辞的房间还是老样子,但看得出他不在的这段时间徐女士打理得很好,桌面地板一尘不染,床单被套都特意换洗过,躺在上面还能闻到淡淡的洗衣液香气和阳光的味道。
躺了会儿,顾钦辞起身推开房里的一扇门,那是与顾钦辞卧室相通的另一个房间,里面除了各式乐器以外,还有简易的作曲设备。
顾钦辞从书包里拿出个本子,上面是他上次写的那首歌,曲子已经尝试着谱好了,但是还没有真实设备上面合过,效果能不能达到预期还是未可知。
将电脑里有的三角铁素材和风铃声融合,再添上预想的雨滴声和鸟叫,整首歌的前调初见雏形。
顾钦辞写词的时候所借鉴灵感来源除却那颗树以外,雨滴鸟叫空教室,全都是灵感来源。
雨后夏末带着微凉的风,树枝互啄羽毛的鸟儿和吱吱叫唤的雏鸟,合着随时落地的雨珠以及郁郁葱葱的绿树,是副惬意轻松的景象。
顾钦辞希望听到这首歌的人都可以感受到其中,所以曲词调都要统一。
可想象归想象,当曲调出现在耳朵里的时候 效果却不尽如人意。
不是说不好听,但顾钦辞就是觉得好像缺了点什么。
就是空空的,飘在半空中,无法落到实处的那种感觉。
而这种感觉,也就意味这顾钦辞将要开始一次一次新的调试。
彼时,长林街道,某网吧内。
电脑屏幕上再一次出现红色的Defeat,还没点关闭,那头就传来叶一归咋咋呼呼的声音。
“我靠,谢栒,你他妈今天有毒吧,咱这跪了五把了已经。”
听着叶一归的话,谢栒有些烦躁,解释道:“状态不好。”
“那你还打不?”叶一归问。
谢栒看了眼时间,已经快中午十二点了,“不打了,没意思。”
“行吧。”叶一归像是感觉到了谢栒情绪真的不好,也不强求,只是问:“你怎么放假了还跟丢了魂似的?”
“谁知道呢?”谢栒说着,不待叶一归再问下一句,麻溜的退了游戏关了电脑,离开了网吧。
出了网吧的谢栒也不知道去哪,随便找了个看着干净的地坐了下去。
今天天气还行,出了点不晒的小太阳,还有吹着凉快的风,很惬意。
马路对面有街头艺人吹着口琴,时不时有人往地上的包里丢几块钱,他沉浸在艺术中的模样好似全身有光。
谢栒烦躁的心静了下来,摸出手机打开微信一看,白□□面中间的那颗人头依然没有出现红色小点。
好几千的手机响都不响一下,跟块砖有什么区别?
好了,又开始烦了。
想起昨天拿着微信还好好答应他回家会加好友的顾钦辞,谢栒有些遭心的磨了磨牙。
啧,骗子。
谢栒默默决定等顾钦辞真来加他的时候他要等几个小时再同意,也让顾钦辞体会一下什么叫做等待的滋味。
对于谢栒的决定,顾钦辞一无所知,他已经被曲谱折磨得灵魂快要出窍了。
他反反复复修改了许多次,可无论怎么改,似乎都少了点味道,无法达到预期的效果。
整个人筋疲力尽的趴在桌子上,余光落到旁边的本子上,一张便利贴出现在视线范围。
顾钦辞这才想起自己从回家就开始捣鼓乐谱,忘记了要还谢栒微信这件事,连忙拿起手机发送了好友申请。
发送过去的顾钦辞盯着手机看了一会儿,大概是对方正好在看手机的原因,好友申请发过去不到两分钟就验证通过了。
顾钦辞正想着要说什么,那边就发来了验证消息,那边就发送了语音通话过来。
还真是谢栒一向的风格,对于社交软件,顾钦辞一向是能打字就不说话的,但谢栒截然不同。
指尖在屏幕犹豫了一会儿,顾钦辞最终还是接起了电话。
“你还记得加我呢?”
电话一接通,对面就传来谢栒委委屈屈的声音,语气中带着几分抱怨,分明是对顾钦辞加好友时间的不满。
顾钦辞听着这话扬了扬眉头,“记得啊,有点事就拖到现在了。”
“哦。”谢栒干巴巴的回应了句。
“你打电话来不会就是问这个吧?”顾钦辞说。
“没有,懒得打字而已。”谢栒回答道。
这个理由顾钦辞也是服,他沉默了一会儿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对面的谢栒也没说话,就听到隐隐约约传来的音乐声。
那声音浓厚、深沉,带着独特的韵味。
顾钦辞脑海灵光乍现,他问谢栒,“你那边什么声音?”
“哦,对面有个吹口琴的街头艺人,怎么了?”谢栒有几分茫然的回答。
“没怎么,我有点事情先挂了。”话音落下,顾钦辞就挂断了电话。
他知道他需要什么了。
口琴分好几种,形态各异,音色也不同。低音口琴浓厚深沉,和弦口琴沙哑,高音口琴圆润。
从刚才手机里的声音来分辨,街头艺人所用的应该是低音口琴。
顾钦辞带着几分澎湃的将所想要的因素添入曲调之中,经过反复调试,他终于得到了想要的东西。
而彼时被挂断电话的谢栒正懵着呢,就见不到十几分钟后,顾钦辞给他发来了条消息,很简单的两个字,“谢谢。”
谢什么?为什么谢?对此谢栒一概不知。
……
晚餐顾钦辞如约去了外婆家。
顾钦辞的外婆家住在市郊,远离城市的嘈杂,山清水秀。
没到节日母亲这边的亲戚都会默契的来外婆家一聚。
房子里太多人围在一起吃饭喝酒打牌,顾钦辞虽然不讨厌但却是觉得有些吵,一个人披上外套走了出去。
十五的月亮十六圆,但顾钦辞却是觉得十五的月亮似乎也不差。
郊区的夜里比城里的凉,顾钦辞缩着脖子坐在水井的井盖上,不远处是被收割堆积的稻草,田埂野蛮生长着小草,耳边还有溪流窸窸窣窣的水声,仰头看去就是月亮。
这样的日子岁月静好,顾钦辞手揣在兜里,里头是刚才出门是外婆给他塞的月饼。
摸着质感良好的包装纸,顾钦辞无缘无故就想起了一个人在宿舍的谢栒。
他在这阖家团聚,而谢栒却孤身一人。
这种反差感让顾钦辞不由自主的就摸出了手机,再反应过来时已经在输入框打好句“吃了月饼吗?”。
但这句话顾钦辞犹豫了下却是没发出去,而是想起来谢栒打电话来时说的那句“懒得打字”,于是转而换成了视频通话。
摄像头调转朝着天上的月亮,那边不一会儿就接起的电话。
两人通话后是短暂的沉默,半响才是谢栒开口说:“你这是邀请我一起赏月?”
“嗯。”顾钦辞轻笑了声问:“你吃月饼了吗?”
那边谢栒不知怎么沉默了一阵,才结结巴巴的说:“没有。”
“啊……”顾钦辞若有所思,随后说了句,“好可怜。”
说着,他从口袋里掏出了月饼,拍给谢栒看,跟个小孩似的炫耀说:“我有月饼。”
谢栒好像被他这举动逗乐了,笑了几声,说:“知道你有。”话说到这又顿了顿,“顾钦辞,你把摄像头转个方向呗。”
“干什么?”顾钦辞歪头,“看月亮还不够?”
“月亮有什么好看的。”谢栒说。
他又有什么好看的?顾钦辞听着这话心想,但手上却是将摄像头换了个方向。
顾钦辞的脸猝不及防出现在谢栒的眼前,合着月色顾钦辞的脸很朦胧,看不大真切却仍旧耀眼。
——他比月亮更耀眼。
这句话无端出现在了谢栒的心头,他想起刚才自己的沉默,顾钦辞不知道,方才他笑的那两声让谢栒麻了身子,连话都说不圆润。
大抵是这夜色的祸,让他乱了神志,会对一个同性产生异样的情绪。
“顾钦辞。”谢栒叫道。
“嗯?”顾钦辞一直手懒散的撑在井盖上,整个人半仰着看着月亮,听到谢栒喊他才将视线挪向手机屏幕,他问:“怎么了?”
“你还没有跟我说中秋快乐。”谢栒喉结微动说。
顾钦辞听着这话,剥开月饼咬了口,随后歪了歪脑袋,眼角带着笑意,说:“中秋快乐啊,谢栒。”
相比起谢栒那句中秋快乐的郑重其事,顾钦辞的懒散,同样撩人。
你说这月色迷人,还是人迷月色。
说不清楚的。
谢栒:我一定要晾着他几个小时
下一秒,验证消息发过来,算了,我原谅他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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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月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