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年轻人啊，就是容易冲动。好好的怎么就打起架来了？”
警察局内，有个稍显年长的老警员抿了口茶，慢慢开口问道：“你说说看，你到底有没有打人？”
“我没打人。”林涧坐在警察局里，双手放在腿间，垂眸看着桌上已经凉掉的茶水，慢慢开口。
林涧不急不缓的说：“是她们。我看见她们殴打另一个女孩子，那个女孩流了一地的血。”
“你他妈给我等着！”
一旁的警察瞬间皱起了眉：“干什么呢！不许说脏话！”
林涧闻言抬头，像是已经料到女生会说这样的话，她淡淡的看着因为怒气而涨红了脸的女生，慢慢地对她笑了一下。
“到底有没有打人，你们可以去查查对街的监控。”
女生瞬间愣住，如此挑衅的模样让她顿时火气飙升，她猛地往林涧的方向冲，林涧没有防备的就被抓住了衣领，随即脸上就是一阵火辣辣的疼痛。
其实是有警察上前阻拦，可林涧还是没躲过那扇巴掌。
“干什么！干什么！不许打架！”
女生狰狞的脸放大在眼前，林涧莫名有些反胃。熟悉的痛感却来迟了一步，等林涧忍不住吃痛去碰碰脸颊时，女生已经被数名警察控制住了。
林涧冷着脸做完最后的笔录，最后走出警局时，她故意与那几个女生擦肩而过，声音不够大，只能让她们听见：“现在信了么？”
去医院的路上堵车了，林涧刚好把刚才发生的事告诉了裴瑶，但没说自己去了酒吧喝板蓝根。因为耽误太久，现在已经将近十点半。走在医院的走廊上，林涧看着正在不停发信息的裴瑶，想都没想直接拨了个电话过去。
“你没受伤吧？”
“算了算了，你直接告诉我你现在在哪，我过去找你。”
“你怎么能自己一个人上，就应该先报警再说啊。”
“那个女孩子没事吧？”
林涧不语，可听见裴瑶这么一说，忍不住笑了笑。可惜这笑未及半分，就不小心牵扯到了刚被打的地方，她忍不住“嘶――”了一声。
电话那头瞬间察觉到，裴瑶急促的声音顿时响起：“怎么了怎么了？你不会真被打了吧！”
“我没事，那个女孩也没事。倒是你，叽叽喳喳的。”林涧倚靠在墙上，漫不经心的说。
裴瑶有些不乐：“我这是在担心你！”
林涧斟酌了一会儿，还是说道：“嗯，知道了。我在人民医院，现在太晚了，你就先不要来了，明天我们再一起过来。”
裴瑶看了看时间，确实不早了。她只好闷着声音答应了：“好吧...那你早点回家休息。”
挂断电话后，林涧如释重负般松了口气。晚间的医院其实没那么安静，走廊外的长椅上有些家属正在等待自己的亲人从手术室出来，那声声入耳的叹息让林涧都忍不住共了情。
一旁守着的警察忍不住走了过去，对林涧说：“同学，要不你先回去吧，我们已经联系了女孩的父母，他们很快就会过来的。也多亏你今天的见义勇为，不然...那个女孩可能真就活不下去了。”
林涧靠着墙壁静静的听完，没有说话。
“回去吧，我们在这里守着呢。”
林涧看了一眼那亮的晃眼的红灯，没反对，点了点头说：“好。”
秋天好像已经到了，香樟树的已经掉光了叶子，在夜幕里随着凉风摇曳着。林涧走在大街上，终于感觉到寒风刺骨的感觉是哪样的了。
林涧实在扛不住，随手上了辆出租车。她在温暖的车里慢慢松懈了下来，她轻轻靠着车窗，直到窗外的景物变换的越来越快，车载音乐碰巧在放一首英文歌，林涧慢慢掀起眼皮往窗外淡淡看了一眼。
“When I'm no longer young and beautiful.
（当韶华逝去，容颜不再）
Will you still love me.
（你是否爱我如初）
When I got nothing but my aching soul.
（当一无所有，遍体鳞伤）
I know you will，I know you will.
（我深知你会，我深知你会）
I know that you will.
（我深知你的爱经久绵长）
Will you still love me.”
（你是否爱我如初，地久天长）
林涧感觉到有段记忆好像重叠了。她恍然间想起姜婉秋去世的那晚，好像也是这样，她守在手术室前，看着一向坚强的林欲垂下头红了眼。那一刻起，林涧才明白，在死亡面前，哭泣好像就成了最无奈的发泄方式。
林文征没有来。因为他的子公司出了大问题，股票狂跌不止，几个高层偷.税被举报一通，不但红利吃不到，总公司的股份也受到了波动。整整几个月，都是在亏损。
林涧就看着林文征的脾气愈来愈暴躁。起初，他还只是连着几天不回家，看见林涧和林欲也没有好脸色。直到亏损最严重的那晚，林文征当着子女的面，扇了给他递热水的姜婉秋一巴掌。
事情开始变得极端了。
他家暴的倾向越来越重，因为林欲在高中住宿，所以顺利躲过了这一切。可林涧她们没有，姜婉秋永远都在接受这一切，她总是笑着，温柔又疲惫的去安慰已经气的发抖的林涧。
她会说，没事的，会过去的。
可姜婉秋没能熬到这一切过去。第一次自.杀未遂，林文征把姜婉秋锁在房间里，没收了所有锋利的用具，还怕她上吊，不管不顾的把窗帘全部拆掉了。
那几天里，林涧每次回家，都会抬头看向姜婉秋的房间，看着被林文征用木条封住唯一的窗户，每一次，林涧都有种想带着妈妈逃跑的念头。
林文征每天都亲自给姜婉秋送饭，这样的日子一直持续了一个月左右。记不清是哪一天了，一直呆着家里喝酒抽烟的林文征突然火急火燎的出了门，大概是太着急了，连房门的钥匙都忘记带走了。
回到家的林涧，没有把书包放下，而是一直盯着那把钥匙，等反应过来，那把钥匙已经被她插.进了门锁里。
钥匙转动了一瞬间，发出了“吧嗒”的声音。那声音在林涧耳朵里无限被放大，她突然自嘲般笑了笑，心想，原来把门封住的，只是一把小小的铁锁而已。
血腥味布满了那不透风的小房间，林涧抖着手，缓缓推开了那扇门。房间没有一丝光，林涧身后的光照了进来，她垂眸看见一旁堆着的这几天的饭菜，姜婉秋应该是一口没动，所以全部馊掉了。
那一天林涧永生难忘。她抬眼就看见，姜婉秋倒在床上，血蔓延了半张床单，手腕的血管是被她活生生咬开的。她的第二次自.杀成功了。
姜婉秋死后，林文征就已然在林涧的眼里变成了一团没有脸的人。因为没有五官，就再不会看见那满面狰狞的脸。
“她说她喜欢呆在热闹的地方。”
“你觉得她会喜欢这里吗？”
林涧垂下眼眸，俯下身把怀中的向日葵放在墓碑前。说完，抬眼去看撑着伞的林欲，没有催促，仿佛她根本不在乎自己的话会不会得到回答。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连雨都开始变小了，林欲的身形动了动，他说：“林涧，我们回家吧。”
林涧闻言，突然“啊”了一声，随后站起了身，看向林欲时，眼睛止不住的酸涩，她听见自己的声音是那么的轻：
“哥，你觉得我们现在，还有家可以回吗？”
林涧睁开眼睛，眼底里顿时变得清明，她仅有的一丝睡意也被头部传来的钝痛赶走了。
好久没有这么疼过了。林涧叹了口气，仰头靠着座椅，盯着窗外半响没有动。就在这时，她口袋里的手机响了一声。
林涧顿了一下，拿出手机看，才发现居然是裴瑶的信息。
裴瑶：还没睡？
LJ：我...有点睡不着。
林涧放下手机，瞥了一眼窗外的夜幕，忽然，她的瞳孔猛地缩了一下，像是看见了什么，瞬间挺直了身体。
“师傅，你停下车！”
林涧来不及犹豫，付完钱就跑下了车。在她看见那个人之后，林涧心里有股冲动，所以才驱使她毫不犹豫的向那个人奔过去。夜幕里，万物寂静无声，只有一个身影，在街道上避着风狂奔。
林涧的衣服被风吹的鼓了起来，她拿出手机，拨出了那个电话。
“裴瑶。”她能听见自己颤抖的声音。
“嗯？林涧，你...”裴瑶拿着手机，不免愣了愣。
“你现在在哪？”林涧喘着气，终于停了下来。她盯着路灯下那个单薄的身影，总算是明白心擂如鼓的感觉了。
裴瑶看了看头顶的路灯，还是打算说实话：“我在等你。”
林涧闻言，鼻头一酸，她几乎是有些哽咽了：“那你倒是回头啊。”
“什么？”裴瑶几乎是很明显的滞了一下，随后便有些不可置信的回了头。路灯下，林涧才发现那双眼睛是那么的熟悉，总是透着不谙世事的清澈，毫不顾忌的去看她。
裴瑶的呼吸顿时变得急促了一点，她微微张了张嘴，却又说不出什么话来。
林涧往前走了几步，突然笑了笑，说：“没骗你吧？”
裴瑶一直愣住没动，直到林涧一步一步向她走了过来，她才呆呆的眨了眨眼，看着近在咫尺的林涧，半响说不出话。
“傻了？”林涧有点好笑的看着她。
裴瑶却蹙着眉，摸了摸林涧的右脸，语气有些难过：“疼吗？”
“现在不疼了。”林涧又往裴瑶身边靠了靠，她们之间已经没有一点空隙，衣物摩擦着，将互相的体温传了过去。裴瑶笑了，随后便轻轻抱住了林涧，轻声骂了句：“傻子。”
那一刻，她们才发觉，秋天好像真的来了。
BGM：《Yuong And Beautiful》——Lana Del Rey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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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第22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