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涧扶着裴瑶，让她坐在了花店门口的长椅上，自己一手提着书包说，“去吧。”
“如果明早还疼就请个假。”
裴瑶接过自己的书包，点点头说：“好，你也记得早点回去。”
林涧看着她没说话。
裴瑶垂落的手忽然朝前，向林涧递过去，直到她低头缓缓展开手心，笑说：“林涧，今天谢谢你。”
林涧抬眸看，手心里盛着的，是一颗包装完好的糖。
她接过，安静又认真的拆开那颗被日暮照着的橙色糖果，窸窸窣窣的声音很小，但足够两个人听到，褶皱的糖纸被展开，糖果放进温热的口腔里，橙子果味瞬间散开，浓郁又甜腻。
她笑了笑，只说了一个字：“甜。”
咔哒――
裴瑶打开门，趿拉着拖鞋，把钥匙轻轻搁置在了门口的桌上，又转身阖上了大门。
裴荨闻声过来，手里还拿着铲子，看清楚是裴瑶后，耸了耸肩，“回来啦？洗手吃饭吧。”
“好的，有需要我帮忙的吗？”裴瑶走进厨房，顺手端起瓷桌上的一盘菜，放在了饭桌上。
“没事，我来吧。”
她这才走到一旁洗手，边说：“我今天来例假了。”
裴荨洗碗的动作顿了一下，她转头看向裴瑶，蹙着眉说：“这个月来的这么早？”
裴瑶恢复了往常的样子，没有说出自己上午还肚子疼：“是挺奇怪的。没事，我等会就去洗澡。”
“行，那你下午考试记得多注意下。”
“知道了。”
裴瑶肚子还留有余痛，吃饭时实在没胃口，但她又不想让裴荨看出来，就怕她担心。自己随意扒了两口饭，才找借口堪堪离桌。
她上楼洗完澡已经是中午一点，裴瑶带着一身潮气从浴室出来，手里的毛巾正擦着湿漉漉的发丝时，她搁置在书桌上的手机突然亮了，随即便是不停的震动。
裴瑶走过去，拿起手机时才发现电量已经不足百分之十了。因为她不常玩手机，经常就是放在桌上一个人看书，最后没电了也不知道。
来电显示是一串没有备注的号码，裴瑶想了想，还是先找到充电器充上了电才接通了那个锲而不舍的电话。
“喂？”裴瑶小声开口，她实在没见过这串号码。
“是我。”是略微富有一点磁性的女声，很有辨认性，叫裴瑶一瞬间就清楚了来人。
“林涧，你到家了？”
裴瑶把手上有些潮湿的毛巾随意摊在椅子上，这样好腾出两只手握住手机。
电话那头的林涧一点都不意外裴瑶猜出自己，笑了一声：“嗯。”没等裴瑶开口，又有些迟疑的问，“肚子，还疼吗？”
裴瑶蹬掉鞋趴床上，也不管还有些湿的头发，整个人埋进枕头里，嘴角也莫名有了不一样的弧度，她揉了揉脸，笑说：“骑士背我回的家，怎么可能还疼。”
电话那头，裴瑶有些失真的笑声和打趣顺着耳郭的轮廓传进林涧的耳朵，她想都没想，顺势接了下去：“那公主可以给骑士给予一点奖励吗？”
裴瑶瞬间想到之前她与林涧在教室里说的，让她再穿一次裙子。过去的记忆突然开始回溯，她整个人顿时变得有些慌乱，然而裴瑶不知道，另一头的林涧其实根本没有想那么多。
“行……行啊。”裴瑶的嘴都瓢了，支支吾吾半天还是单方面答应了这份“奖励”。
林涧只是一时恶劣上头，没有真的要裴瑶给她什么奖励，误以为裴瑶要买什么东西，适时打断：“不用了，我开玩笑的。“
这下轮到裴瑶不说话了。她以为林涧还记着自己穿裙子的事，结果发现只是自己猜测的罢了，本该释然的肩膀却还是绷着，裴瑶皱了皱眉，轻轻的晃了晃头，想让这种奇怪的感觉消失一点。
忽然，对方像是换了个位置，窸窸窣窣的声音像是在床上，她的呼吸声充斥在安静的房间内，林涧的声音有点低。于是，带有一些疑惑和试探的电子音从手机里传开——
“你是不是，已经想好要给我什么了？
裴瑶自嘲的思绪被打断，她“啊”了一声，赶忙摇头，又反应过来林涧看不到，叹了口气说：“没有，只是有点意外。”
“意外？”林涧笑笑，她侧过脸瞥着手机屏幕上黑漆漆的“裴瑶”两个字，裴瑶太久没说话，加上林涧手上欠的慌，手指滑着免提，点了又关关了又开。
“林涧...”裴瑶的声音响起，脆生又带着小心。林涧被突如其来声音吓一跳，手机滑脱，掉在她的枕头上。
还是那股脆生劲，裴瑶斟酌一下，开口道：“……我能和你打视频么？”
“……”
林涧挂断了通话，时长显示10分56秒。
裴瑶一愣，还没反应过来时，林涧的视频通话请求已经发了过来，黑漆漆的屏幕上，裴瑶看见了自己的模样，微微张着嘴，眼里有几分惊讶。
忽地，屏幕不再黑漆漆，取而代之的是随着声音震动的视频通话的请求。裴瑶正准备关手机的动作滞了一下，随即接受了这份请求。
“怎么要这么久？”声音出现的同时，屏幕上还有林涧皱起的眉头。她确实是在床上，一张脸一半都埋在枕头里，碎发落在耳边，露出一只神色倦怠的眼睛。
“抱歉，有点反应不过来。”裴瑶的肩膀不自觉的绷紧一点，她讪讪的揉了揉鼻子，心里腹诽，明明是自己提出说要打视频，最后反倒自己不自在了。
裴瑶看到她眼下淡淡的乌青，瞬间忘记自己那点矛盾，蹙着眉有些担心：“你这两天是不是一直没好好休息？”
“没。”
“可是你已经有黑眼圈了。”
“就，一点点。”林涧神色复杂的翻了个身，裴瑶才终于看到了她的整张脸。
“考试很重要，但也要注意休息……”裴瑶不自觉的带上了说教的语气，蓦的又发觉这次打电话好像就是在打扰林涧的休息时间。
裴瑶说教的声音戛然而止，反倒让一直没开口的林涧说话了：“嗯？怎么不说话了？”
“没事，就是觉得我一直说下去好像也是在打扰你。”裴瑶趴在床边，隔着手机默默看着林涧的侧脸，直到林涧转过来，她才不经意的收回目光。
“不会。”林涧本有些困倦的模样瞬间变得清醒，眼睛睁着，莫名让裴瑶感觉有些凶。
林涧没有再趴在，而是悠悠的坐了起来，带着些肯定的语气，说：“你在我这不是打扰。”
“好。”裴瑶眼睛弯着，嘴角也没有再拉着。后来两人又说了几分钟，裴瑶实在不忍看着林涧困倦的样子，软硬兼施催着她去睡了一觉。
即使视频已经挂断了三分钟，裴瑶还是没能快速入睡，她睁着眼，手里握着留有余热的手机，竟情不自禁的笑了一声。
林涧并没有睡太久，她被突如其来的电话给吵醒了。起床气上来了，林涧黑着脸去看手机，却瞬间愣住，她的所有情绪都在看见来电人的那一刻偃旗息鼓了。
她想也没想就挂断了。
急促的铃声再一次响起。
林涧再一次毫不留情面的挂断。
直到第三次铃声响起，林涧恨不得把手机砸了，她咬着后槽牙，最终接通了电话。
“小涧，是我。”林文征有点沙哑的声音透过电流传进林涧耳中，不知为何就是让她感到反胃。明明十分钟前还和裴瑶打过电话，那种感觉和接通林文征的电话的感觉完全不一样，林文征只叫她犯恶心。
林涧沉默了，她只想快点挂断这通毫无意义的电话。
她连气都不想喘一下，就是想让林文征不知道她的存在，林涧就想断绝和他一切一切的往来，因为林涧觉得在他真正学会忏悔之前，林文征说的任何话，做的任何事，都是无用功。
“小涧，爸爸我......”
林涧二话不说就挂断了电话。
林涧冷着脸闭上了眼，努力平息自己的情绪，嘴里忍不住骂了一句：“操。”
下午裴瑶赶去上课时还有些担心，她再三思考了她现在与林涧的关系，所以还是决定问问林涧要不要一块去学校。
她发了好几条消息，却都不见得回。
裴瑶以为她睡过头了，特意打了一次电话过去，但却显示对方的手机已经关机。
可惜时间来不及了，不然她肯定会去林涧家里看看是不是出什么事了。铃声响了两遍，谢哥还没有来，裴瑶坐在教室里，心事重重的看向窗外，不想还真看到了自己想看到的人。
她一愣，没忍住站了起来：“林涧！”
全班同学闻声，视线齐齐投向了裴瑶这里。
还在抓紧时间能睡一会是一会儿的陈思琪也不免的吓一跳，像只被惊醒的兔子，瞬间坐直了身体，一看讲台上根本没人，没忍住破口大骂：“裴瑶，你干嘛啊，你知不知道你同桌还在睡觉啊。”
“抱歉。”裴瑶顿住，小声的道了歉，又往抽屉掏了个巧克力递了过去，这才让陈思琪消了点气。
林涧姗姗来迟，一路是跑过来的，直到跑到教室门口她才堪堪停下，胸口起伏剧烈，整张脸布满了汗，情绪看起来却是冷淡的不正常，那是连裴瑶都没见过的表情。直觉告诉裴瑶，林涧绝对是遇到什么事了。
裴瑶皱着眉想问“你怎么了？”，话到嘴边又有些说不出口，她怕自己还没到可以去探寻的那一层关系，只好在林涧经过她位置时，扯住了林涧的衣角。
林涧脚步顿住，她低头，看见裴瑶扯住她的那只手，抬眼看她，没摆脱也没说话。
裴瑶被她那眼神盯得有些发慌，匆匆松开手，把冰水递过去，偏过头小声说：“拿着。”
林涧“嗯”了一声，没拒绝，接过了那瓶水。林涧的手伸过去，两人的手不免碰到一块，水珠沾湿了她们的手心，直到林涧回到最后一排的位置，裴瑶仍在撒癔症，她下意识搓着手心，莫名觉得手心那块变得有些粘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