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栖决定接下法律顾问的职务后，并没有拖延时间，而是第二天就带着团队到江临医院，与院方正式签订合作协议，并参加入职仪式。
如陈主任所言，医院上下对她很欢迎。
签约仪式当天，院长许立德亲自出面迎接，握着她的手，语气热情：“许律师，欢迎你加入江临医院。医疗体系的法律建设越来越重要，我们医院也希望在这方面尽快完善，有你的加入，大家都放心不少。”
“院长客气了。”许栖微笑应道，“既然合作达成，那未来的工作，我一定尽心尽力。”
医院方面态度诚恳，合作仪式进行得很顺利。就连前任法律顾问李达成，都特意来到医院，与她完成工作交接。
李达成正是前几天，那场医疗官司的被告律师。虽然官司输了，但作为律师，他心态平稳，对职业生涯也早有安排，眼下他与江临医院的三年合同期满，履历已然足够，自然也不至于太过在意。
“恭喜啊许律，就任市医院的新顾问。”李达成笑着开口，语气不咸不淡。
许栖与他握了握手，态度平稳：“工作交接就不必太客套了，李律。”
李达成耸耸肩，嘴角带着点意味深长的笑：“我可要提醒你，医院法务的活，不好干。事多，钱少，还操心。你这年轻有为的，居然还愿意接这活，佩服。”
许栖轻笑：“这就是你把医院的法务工作，全部都丢给助理去做的原因？”
李达成被戳破，也不恼，他笑道：“那不叫丢，是合理分配。”
都是这个圈子里的人，谁还不清楚谁的套路？资深律师带团队，案件再大再难，也都是底下的人干活，上面的人拿主意，这是常态。
“行吧，总之，加油。”李达成拍了拍她的肩，随即像是想起什么，又补充道，“不过，医院对你还挺有诚意的，居然特意给你腾了间新办公室。我还以为你得继续用我的。”
许栖挑眉：“是吗？”
医院的法律顾问大多是兼职性质，并不需要每天坐班，所以一般都不会配备什么像样的办公室。甚至有些医院，法律顾问都没有正经的办公室，偶尔过来一趟，想找个落脚的地方都难。
李达成的办公室，就在医院行政楼最角落，地方小不说，光线也不好，冬天冷夏天热。他本以为许栖会“继承”他的办公条件，没想到医院居然专门给她安排了一间新的。
“比我那间大多了，位置也好，有阳光，安静，还能看到院子。”李达成啧啧感叹，颇有点不甘心，“你这待遇，可比我好多了。”
许栖没敢告诉他，她的薪资也比他翻了一倍。
医院这次确实诚意满满，经过上次的官司，院办觉得既然要引入法律建设，就势必要把这块业务真正做起来，而不是只走个过场。
工作交接完成后，医院随即在礼堂，为许栖举办了入职仪式。
医院上下对法律事务并不算熟悉，但都知道，近年来医疗纠纷频发，大家工作中都需要更专业的法律支持。因此，院办特意让各个科室的不忙医生护士，全都来礼堂参加，算是让许栖混个脸熟。
也是让医生们知道，以后真遇到问题，总得知道该去找谁。
入职仪式简短高效，介绍完毕后，院长安排许栖做了一场，关于病例完善制度的培训讲座。
许栖站在讲台上，落落大方地开口：“这次，我不是对方律师，不是来和大家对立的。”
台下一片哄笑，连带着几个医院领导，也忍不住笑出声。
谁都知道，前几天医院刚输了场医疗官司，而让他们败诉的辩护律师，正是眼前的这位精英女律师。
“行啊，许律师，”有个年长的医生笑着打趣，“打赢了我们的案子，转头就来当我们的法律顾问，这就叫知己知彼？”
许栖从容一笑：“当然，知己知彼，才能减少风险，不是吗？”
又是一阵笑声。
许栖继续：“这一次，我作为法律顾问，正式加盟咱们医院的法务建设，目的只有一个，就是希望能帮助大家，减少医疗纠纷的发生，降低法律风险，提高制度的完善度。今天的讲座，我们就从病例书写的规范化入手……”
她的语速不急不缓，条理清晰，不时举例说明，还结合了过去的真实案例，让这场讲座既专业又不枯燥，甚至还带着点幽默。
台下的医生和护士们，原本以为这又是一场“听了也没用”的官话培训，没想到竟然还挺实用。
讲座一结束，不少人就围了上来，想找她多聊几句。
但很快，话题就从“医疗纠纷的预防”转移到了许栖本身。
“许律师，您是哪年毕业的？看着很年轻啊。”
“许律师，你是哪里人啊？”
“许律师，你结婚了吗？”
许栖：“……”
有几个年轻的男医生，直接就打听起了她的个人情况，尤其在“是否单身”这个问题上，格外积极。
正说着，已经有人开始大声插话，毛遂自荐。
“许律师，我是肝胆外科的住院医生顾怀，我今年二十七，江临本地人，三套房，平时上下班开特斯拉代步。马上到饭点了，咱们医院旁边有家日料店，还挺正宗的，要不要尝尝？”
许栖：“……”
“可以啊小顾！既然这样，许律师，我是呼吸内科的杨善，主治医师，三十岁，虽然不是本地人，但两套房一辆车。许律师，中午要一起相个亲吗？”
许栖：“……”
“别听他们的，日料店太远了，咱们医院附近的粤菜馆才是王道。许律师，我请你啊？”
“还有川菜！许律师吃辣吗？”
“许律师相个亲吧！你一对多的相也行啊！”
许栖：“……”
果然医生不愧是，和他们律师一样，被并称为“找对象老大难”的职业啊。瞧瞧都把这一位位年轻有为的天之骄子们，都逼成什么样子了。
更离谱的是，许栖还没来得及应对，神外科的几个医生护士们，就已经手脚极快地，拦住了几名跃跃欲试，想要往前凑的年轻医生。
“哎，别打扰我们许律师啊！”
“她是我们神外的！”
那几个医生不服：“凭什么是你们神外的？”
“对啊，我们心胸外科不服！”
“我们消化内科也不服！”
神外的护士长气定神闲，语气悠然：“许律师是我们沈栎沈主任的老同学。”
医生们瞬间露出了意味深长的表情。
“哦——”
“老同学啊……”
“关系不一般嘛。”
“散了散了，沈主任出手，比不过比不过。”
也有人不甘心：“只是老同学而已，没什么吧？沈主任本人都没来。”
护士长笑了笑，意味深长地补充：“沈主任正在做手术，进手术室前，他特地叮嘱我们，要好好招待许律师。”
这话一出，众人顿时爆发出一阵低低的起哄声。
站在后方的医务科陈明，带着一种“看透一切”的神色，脸上悠悠地挂着笑。
许栖耳垂微烫，她镇定道：“我是整个医院的法律顾问，任何人有任何法律问题，都可以来咨询我。”
她随即看向助理：“发一下名片。”
助理小林立刻掏出厚厚一叠名片，几乎是一瞬间就被医生们一抢而空。
神外科护士长适时开口：“许律师，中午要不要试试医院食堂？咱们医院食堂的饭菜，味道可不差。”
许栖轻笑：“行啊。”
但许栖最终没和神外护士长一起用饭。
中午她和院长等人一起吃了饭，席间敲定了合作细节。双方达成一致，许栖每周五下午会固定到院值班，负责法律咨询、合同审查、纠纷调解及相关诉讼事务。
午饭后，她来到新办公室熟悉环境。
相比于传统意义上的医院法务室，这间办公室宽敞明亮，靠窗的位置摆着简约的办公桌，窗外能看到绿化良好的医院花园。
阳光透过玻璃洒落进来，让整个房间显得格外温暖而静谧。墙上装着整齐的书架，角落里还有一张供人短暂休息的皮质沙发。
许栖环视了一圈，视线落几盆绿植和办公桌上的一束色彩鲜艳的鲜花上。她早上来的时候，还没有这些。
正想着，敲门声响起。
她抬头，便见沈栎走了进来。
还随手带上了门。
“喜欢吗？”他指了指那些花草，语气自然得像是在讨论天气，“我刚搬来的。”
许栖挑眉：“你不是在手术？”
“手术一结束就去买花了。”沈栎理所当然地答道。
许栖一时无言，视线落在那束花上。
花束是清新的混搭风，白色洋桔梗搭配浅粉色玫瑰，间或点缀着淡紫色的勿忘我，花瓣层叠柔和，温柔又明艳。
旁边几盆绿植则是素净的风格，碧绿的尤加利叶随意地铺展着，还有一盆小小的满天星，仿佛随时能开成一片梦境。
整个搭配，是她喜欢的风格。
许栖无言。
沈栎也没指望她回答，他拉开她办公桌前的椅子：“我照着你律所办公室的风格买的，颜色鲜艳，也适合你。”
他语气淡淡的，没有邀功的意味，透着理所当然。
许栖忽然想到，那几夜荒唐的早上，他也是拿出事先搭配好的套装，给她换上。那些衣服风格各异，却连配饰都搭得恰到好处，很适合她。
就像眼前这些鲜花。
许栖视线看向别处，努力忽视心底那点无端的情绪。
气氛一时有些安静。
沈栎目光在她脸上停了一瞬，问：“中午饭吃得怎么样？”
许栖：“还行，你们医院的领导挺热情。”
沈栎轻哼了一声，摘下金丝边眼镜搁在桌上，慢悠悠地问：“他们没在饭桌上，给你安排相亲对象吧？当初我刚来的时候，他们就想逮着我介绍对象。”
许栖：“……”
她顿了一下，下意识想回避这个话题，随口道：“没。”
沈栎却像是没完全信，语调慢悠悠的，还透着点酸意：“也对。他们应该都看出来我对你的心思，不会再给你介绍。”
许栖：“……”
她指尖轻轻敲了敲桌面，语气克制又疏离，想要和他讲清楚：“沈栎。”
“怎么？”沈栎挑眉，盯着她的眼睛，慢悠悠地开口，“难道你觉得我说错了？”
许栖一时语塞。
沈栎靠在椅背上，嗓音低低的，听起来有些不满：“听说上午在礼堂的时候，那个心胸外的顾怀，还有那个什么杨善，还当众追求你？哼，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小孩子一样。”
许栖：“……”
她愣了一秒，终于忍不住笑了出来，眼里带了几分调侃：“你自己也很年轻吧？人家是小孩，那你是什么？”
沈栎眉头微挑，语气懒洋洋的：“我年轻，但我是特聘专家和主任。我可不是什么住院医生和主治医师。”
他说着，忽然走近几步，微微俯身，和她的视线平齐：“许律师，这里头的差别，你可得好好区分清楚。”
他的气息近在咫尺，带着一丝淡淡的冷冽消毒水味，却意外地让人有种被侵占的错觉。
许栖下意识往后靠了靠，拉开一点距离，语调平静：“好，我知道了，你职称比他们高。”
“不是职称。”沈栎截断她的话，轻笑了一声，嗓音低沉，“是我和他们不一样。”
话音未落，他忽然伸手，动作自然地抱住她。
许栖的身体微微一僵。
他的怀抱带着一点手术后，残留的消毒水气息，但又有他自身的温度，清晰地透过衣料传递过来。那种存在感过于强烈，让她有些不知所措。
许栖挣扎了一下，却没能推开他。
沈栎的下巴抵在她肩头，呼吸温热，语气带了点疲倦的撒娇意味：“让我靠一下，许栖。我做了一上午手术，午饭还没吃。”
许栖垂下眼，嘴唇微抿。
沈栎察觉到她的退让，唇角轻轻勾了一下，手臂收紧了一些，姿态依旧懒散，可依赖的意味却更重了些。
办公室里，一时间有些安静。
窗外阳光落在办公桌上，也映在那束花瓣柔软的花束上。
门口响起敲门声，助理小林的声音隔着门板传来：“许律，上次的当事人李雪，她父亲正好今天中午出院。她过来想要再次谢谢你。”
许栖仿佛找到了台阶，声音冷静了几分：“沈医生，我要开始工作了。当事人等着了。”
沈栎没立刻松手，而是低头，在她唇上轻轻落下一吻。
温热的触感像是一道电流，瞬间击中了许栖的神经。
她猛地抬头，眼底带着几分震惊和错愕，又带着几分意料之中的无奈。像是早已习惯，又像是在懊恼心软。
沈栎却像是什么都没发生一样，轻笑了一声，终于依依不舍地松开了她，站直了身子，语调如常：“那我不打扰你工作了。”
许栖：“……”
沈栎弯唇轻笑，抬手重新戴上金丝边眼镜，眼底染上几分愉悦，起身往外走去。
门外，助理小林看到沈栎从办公室出来，不由得愣了一下。
如果她早知道沈医生在里面，她就不敲门了，反正也没什么急事。
正懊恼着，她忽然注意到，沈医生的唇上似乎又沾了一点红色……
小林一愣，猛地转头往办公室里看了一眼。
果然，她家许律师的口红又花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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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第 30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