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第二十七章 迷紫烟黑金陷囹圄

燕锦向台上一指:“惊蛰乃穆王八骏之一白义之后,灵性得很,煦晨定是早知今夜有此一戏,便去外面寻她回来同赏了。”

秦画抬手向她腿上一拍,唇边却忍不住笑:“呸,又说这些瞎话哄我!惊蛰早在宫内住着了,当我不知道么!”

燕锦笑道:“那就是惊蛰去找她了!你若不信,只需稍等片刻,自有分晓。”

秦画不再理她,自去看戏。

燕锦转向方钰,低声问道:“泽君,你在阵外,当真没发现血海阁么?”

方钰摇头:“绝没有,宫内各处都无异样。”

燕锦点头不语,心里却焦急起来:“既无危险,这暴脾气的钱袋子为何还不回来?即便再生气,也只该和我们发火,破阵复命不来露面,赏月宴会明知故慢,倘若宫主认真计较,我们如何赔礼才好!”

一时鞠躬谢幕,台下喝彩如雷。

秦画鼓着腮问燕锦:“穆王都从西王母那回来了,阿曦和惊蛰为何还不回来?”

燕锦支吾道:“她们……穆王走时落下了一块玉佩,阿曦和惊蛰替他去西极找了。”

秦画又气又笑,正要说她,忽听台下有人高喊“回来啦!回来啦!”,不由得激动起身,接着便见一人步履匆忙地跑上仙音台,却是公孙识渊。

公孙识渊跪于案前,先向众人拾礼,又回禀道:“画柳少侠,师父师叔,南桑师兄回来了!”

秦画顿觉失落,又缓缓坐下。

公孙知音忙道:“南桑贤侄何在?快请快请!”

正说着,只见公孙青衣与慕容南桑嬉笑着跑上台来,先与众人躬身见礼,又向尊长细述前事。看他二人神情,不但已经和好,还正应了不打不相识的话,反比动手之前更加亲近。

公孙知音心事消除,慕容冰弦也大感欣慰,便问慕容南桑道:“小陌,你两位公孙师弟早在数日之前就已回来,你们兄弟五人为何耽搁至今?”

慕容南桑回道:“师父容禀。数月前,我们兄弟离家追赶,本已追上了二位师弟,不想到了符离县,忽然失去了他们的消息。四处探问,才知他们曾在咏香楼遇险,又被画柳少侠救走,便想立刻跟着回来。”

他转向秦画三人,作揖笑道:“怎奈诸位少侠走得实在太快,行踪又隐秘,我们兄弟根本摸不清去向,也拿不准师弟是否还在符离县,便打算先在城内住一晚。可万万没有想到,住了这一晚,险些回不来!”

慕容冰弦微然变色:“为何回不来?出了何事?”

慕容南桑叹道:“大事,了不得的大事!那莫三挨了几位少侠一顿好打,门牙丢光了,鼻梁也断了,听说是六七个恶奴费了好大的劲,才把他从栏杆上摘下来的。平放在地上,肚子凹进去一大块,竟不知断了几条肋骨,他心里憋气,自己又动不了手,便去找他父兄。”

秦画顿觉不妙,忙追问道:“后来如何了?”

慕容南桑连连摇头:“后来便无好事。当日下午,他爹就把咏香楼砸了,钱财物品悉数掠走,伙计和演者分文不给,全都赶出符离县。咏香楼的掌柜被他们痛打了一顿,听说比莫三伤得还重,竟是被人抬走的,最后连去向也没个下落,十有**是活不成了。”

燕锦惊震而起:“如此暴行,符离县令作何反应?”

慕容南桑叹道:“无甚反应。听说那莫员外每年都给县令送银子,俗话说‘吃人嘴软,拿人手短’,县令岂有胆气抓他?不过派些官兵前去装装样子而已。后来,莫员外指着咏香楼说,‘明年,第四家酒楼就开在这’,县令听了,非但不恼,反令官兵帮他拆起楼来,这岂不是天承一大荒唐事!”

燕锦惊骇无言,脊梁生寒,直愣愣地站了许久,蓦然跌坐:“咏香楼众人之命,皆我之过!”

秦画坚定道:“咱们当日不杀莫三,并无错处,错的是他们官商勾结,破坏国家法度!”

燕锦缓缓摇头:“是我的错,但错不在不杀人,而在未曾考虑他会迁怒无辜。我若能够想得周全,咏香楼便能保住,煦晨当时数次提醒,我……我却没能醒悟!”

方钰回想当日情形,忽将酒杯一掷:“那咏香楼的掌柜虽然可怜,却也不是良善之人。平日里助纣为虐,与虎谋皮,如今落得这般下场,只能算是恶主子打死了家养犬,罪有应得罢了!”

感叹几句,慕容园主又问道:“他们行凶,却不与你们相干,为何竟说回不来?”

提及此事,慕容南桑仍有惧色:“师父不知,莫三的老子拆楼不与我们相干,次日他两个混蛋哥哥上街,却是专找我们的晦气!因他们吃了戏人的亏,便把四面城门俱都封锁,无论民宅铺户,一间间地破门而入,只为搜寻优伶。有看得顺眼的,当场缚住塞进车轿;不喜欢的,便使棍棒一顿暴打。打完之后,也不许人医治收留,就趁秋风寒凉扔在大街上不管。”

听到此处,公孙知音肝肠寸断,杯中酒已然颤得洒出,怔怔地气了半晌,终究只有一叹:“你们几人,可曾受伤么?”

慕容南桑心有余悸:“回师伯,不曾受伤。小侄几人离家时扮作了商客模样,故意画得沧桑,没被他们认出真容。等了几天,他们终于停手,我们便溜着城门逃了出来。”

慕容冰弦长叹道:“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如此世道,公理湮灭,路险处不在荒山野岭,却在官家城池!”

红白二人闻此感叹,真觉如芒在背,无地自容。

公孙残香一见座上消沉,人人紧张,忙与其他几位司宴弟子递个眼色,要使席间气氛回暖。她翻开剧目折子,悄悄将方钰叫到一边,低声道:“方少侠,你百戏准备得如何?现在可登台么?”

方钰点头而笑:“早已万事俱备,只等师姐唤起东风。”

公孙残香喜道:“那就是现在了!你瞧这满座黑云,非得来些不寻常的花样才能驱散呢!”

方钰拍拍她肩:“你放心,我这出大戏一上,定能让他们忘了符离县!”

公孙残香连说有劳,亲自送他登台,才把戏名念出,座中便已安静不少。

方钰毫不怯场,先向台下抱了抱拳:“诸位同业前辈,小子方钰,今夜有幸登临织梦台,献演民间百戏。技艺拙劣,章法杂乱,自不能与众位名家相提并论,还请多多包涵。”

停顿一瞬,又说道:“但有一样长处,小子竟敢断言:今夜所演之戏,实谓一波三折,跌宕起伏,在天承之内,可称空前绝后。非是小子夸口,哪怕在座的戏曲前辈同来猜测,也难知我剧中情节!”

此言一出,台下议论纷纷。

公孙知音满怀期待,对身旁众人说道:“我已想起来了!这位方少侠去年来过一次,虽然不曾多言,却能瞧出是个极伶俐的人。台上这一番介绍,定然不是夸口,咱们须得十分用心!”

红白二人也正好奇,聚精会神地往台上看。

台上,方钰伸手向腰间一划,掌中立时多了一条赤色软鞭,长约三丈二尺,红线般柔柔地垂在地上。蓦地,鞭上内力充盈,一声劲响,振地而起,绕人飞舞,如虹如龙。

他裹在红光影里,几招转过,忽然变式,鞭梢向花林一卷,带出一个大石球来,看其材质大小,少说也在五百斤上下。然这石球一与红鞭相碰,竟变得纸团一样轻若无物,不但抛接随意,停转自如,还能在鞭头鞭尾之间来回滚动,一时落在地上,又化作陀螺飞旋。

台下喝彩如潮,七位班主无不喜悦,纷纷赞道:“掌中跳丸常见,鞭上滚丸却是难得的奇功!开场就是如此好戏,更不知后面还有多少精彩!”

公孙残香亦有惊羡之色,一面鼓掌,一面问红白道:“他这一手功夫,是从哪里学来的?我瞧着还有些武艺在里头,若无十年苦功,定然练不出来。”

燕锦笑道:“此事他竟不曾提过,就连我们也不知晓。从前只将他认作是个刀客,真没想到还会这样一套鞭法。”

秦画接口道:“他这几招,我却好似在何处见过一般,只是一时记不起来了。”

公孙残香看得高兴,挥手笑道:“那正好让他多露几手,从头到尾都看全了,定能想起来!”

一时间,织梦台上花样频出,众人兴致高涨,不断地欢呼助演。

独有一个女子,竟在此时歇斯底里地唱起反调:“别看了!别看了!快将他赶下去!快跑!”

呼声自远处传来,飘而松散,底气不足,但其言辞之放肆无礼,足以震怒满座。

红白二人内力精湛,听得尤其分明,对视一眼,错愕不已:“怎和她的声音如此相似?”

当下顾不得解释,三两步奔到台边远望,夜色里蓝影浮动,果然正是音曦。

秦画又惊又喜,急忙拢声呼唤:“阿曦!你终于回来了!”她心绪激动,不等看清就要下台去接。

燕锦立刻将她拽住:“慢着!她的样子有些奇怪!”

秦画怔了怔,血瞳一闪,满聚清亮月光,见远处黑灯路上,音曦浑身**的,蓝衣沾血,长发蓬乱,面色白里发青,似是中了猛毒,正拄着夜刀艰难地走。

她顿时大惊:“阿曦,你怎么伤得这样重?快停下,我去给你医治!”

却见音曦更加奋力地挪动起来,一面挣扎,一面拼命呼喊:“你们快跑!快跑!戏台上的不是方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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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夜寻真
连载中公子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