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推窗一瞧,见方才大姐安排下的四个兄弟正在猪圈外面站着,商议不定,面色为难。
其中一个说道:“二哥,哪有那么麻烦,咱们一人捅它一刀,还能不死么?”
二哥叹道:“老三,你哪里都好,就是脑子笨些。活猪挨了刀子,岂能不跑?把血喷得到处都是,大姐定要教训咱们了。”
三哥叹道:“二哥误会了,我不是笨,只是懒,捆上杀还要拿绳子,我懒得走。老五,你去拿绳子来。”
五哥叹道:“唉,大懒治小懒,小懒干瞪眼,三哥真不厚道。”他去草棚拿了几条结实绳子,投在井中浸湿,捞在手里来回捋了几下,直到绳子不再滴水。
音曦悄悄笑道:“这样的绳子捆人最紧,也不至于手滑使不上力。看来他们对此行当十分熟练,生前或许是屠户。”
朱雀轻笑着点头:“一定是的,难怪有杀伐之气。”
秦画低声道:“天上雷公吼,地下封……”
二人立刻自行封口。
二哥见五哥拿来绳子,便指挥众兄弟道:“等会我和老三把猪按住,老五老六捆它四足。”
分工已定,打开圈门,花猪一跃而出,看准矮墙就要逃跑。
二哥三哥脚步迅捷,立时将它扑倒在地,旁边五哥六哥甩绳而上,手脚并用,三五下便将花猪四蹄牢牢捆住。
朱雀低声道:“奇了,他们杀猪的阵势却似在何处见过。”
音曦哈哈一笑:“许是你们前世的缘分。”
朱雀正要噎她几句,猛听后院几声尖叫,不是花猪被杀,却是四个兄弟跌倒在地。
六哥浑身是土,面色发白,颤声道:“怪事,怪事!五哥,三哥让你拿绳,你怎地拿蛇过来?”
三哥也正发抖:“老五,你对我不满尽管直说,怎能用这种手段吓唬人?”
五哥叫道:“我岂是背后耍怪的小人?方才拿的明明就是草绳,你们都在手里看过,现在怎地赖我?”
二哥劝道:“行了,别争了,没有绳子就在圈里杀。你们去捉,我来动刀。”
兄弟三人先把花猪赶回圈内,随后使全力将它压住,二哥左脚不动,右脚踏定猪肚,手起一刀刺进心窝,花猪惨叫不绝,挣扎片刻便不动了。
朱雀赞道:“好利落的刀法,颇有你的风采。”
音曦也要堵她一回,恰在此时,又听几声尖叫,不是花猪回光返照,却是兄弟四人再次跌倒。
二哥指着满院乱跑的花猪,又惊又怒:“它还没死,谁让你们松手?”
三个兄弟齐声叫起来:“怎的没死?二哥方才亲口说它心口已经凉了,现在却又改口!”
二哥摆摆手:“别吵了,你们瞧,它怎的一滴血也不流?”
朱雀定睛细看,花猪身上果然没有血迹,不禁惊讶道:“二哥一把长刀扎了大半进去,不死也该重伤,怎的连滴血也没有?多半是刀用得不对。煦晨,你擅长这个,去教教他们如何?”
音曦以为她在夸自己刀法好,当即点头:“好,我去试试!”起身走了两步,忽然明白不对,一个饿虎扑食压过来厮打。
那边二哥叹道:“算了,看来这猪还不该死。老三,你去找四妹妹,问家里有无鲜鱼。”
三哥又支使五哥:“老五,去找你四姐姐,看有鲜鱼,取几条大的来。”
五哥又叹息着走了,不多时慌慌张张地跑回来,说不出话,只是摇头。
六哥问道:“五哥,出什么事了?家里没鱼么?”
五哥气喘吁吁地道:“有鱼,有不少,四姐拿竹篮子捞起来,一出水就变作叶子了,吃不得!”
二哥勃然变色:“老五,你不要胡说!方才让你拿绳子,你却拿蛇来,这次让你拿鱼,你又说变成了叶子,你故意耍笑么!”
五哥又叫委屈,三哥看不过去,出言劝解:“莫吵了,没有好肉鲜鱼,吃现做豆腐也不差。七妹妹做的豆腐好极了,我去瞧瞧够不够。”
去后不久,三哥也慌慌张张地跑回来。
二哥怒问道:“你又瞧见了什么?”
三哥摇着头道:“不是我,是七妹妹说的。她一大早就起来磨豆腐,放的是豆子,出来的却是清水,现在一块豆腐也没有!”
二哥指着他瞪了半晌,一句话也说不出。
旁边六哥安慰道:“算了,算了,没有鱼肉豆腐,青菜白米也不错。大姐种的米味道最香,没菜都能吃三碗,我去煮些来。”
音曦在屋内听见,连连叹气:“我不想干吃白饭。”
朱雀便又催她出去杀猪。
兄弟四人回到屋内,抱来柴火生米,挑来一桶清水,要满煮一大锅饭。六哥取来火石打火,擦了三四十下,连个火星也不见。二哥一把夺过来,轰走六哥,自己操持,又打了五六十下,还是不见火苗。
三哥急得跺脚:“怎地好?这下连白饭也没得做了!”
音曦欲哭无泪:“我想干吃白饭!”
朱雀瞧她饿得可怜,便走过去帮忙打火。
秦画终于开口:“莫动,我来。”
她心下了然,这一连串怪事各自有名,分别是草绳变蛇法、杀猪不死法、逆施竹叶变鱼法、推豆腐成水法和火神灭熄法,均是鲁班书中的整人手段。这类咒语本是旧日里工匠的自保之术,可防他人拖欠工钱、恶意行凶或其他意外,并非是害人所用。
秦画默念五个解咒,炉灶内火苗一跳,登时燃烧起来。
兄弟四个吃了一惊,立刻跑回后院查看,再回来时,已然杀好了花猪鲜鱼,带来了现磨豆腐。
音曦看着他们一趟趟地出入厨房,面上笑逐颜开。
过不多时,大姐带着四姐七姐回来,亲自下厨做饭,忙了一阵,忽听四姐痛呼一声,把菜刀丢在了案上。
大姐关切道:“四妹,切手了么?”
四姐道:“不碍事,刮鱼鳞时刮了手。”说着走到清水盆边,取两瓢水随意冲洗了一下,又回来继续刮鳞。
大姐一把按住她手:“四妹,你刮了多大的伤口?怎流了这么多血?”
七姐凑近瞧了瞧,又惊又怕:“伤口才不到半寸,这血如何止不住?”
四姐低头一瞧,自己衣裤都已被血染红,顿时惊慌失措。
秦画见状,当即施法画符,心中默念止血咒,四姐果然不再流血。
大姐舒了一口气:“四妹,你受了伤,就别动刀了,去看看那边饭和肉煮得如何。”
四姐依言去了,过不多时又回来:“大姐,怪事也!饭和肉都在锅里跳,却是不熟。”
七姐把菜放下,往她那边走:“煮的时间不短了,怎会不熟?多半是火不旺,我去瞧瞧。”
无何,四姐慌忙跑回来:“大姐,七妹妹吹火迷了眼了!”
大姐急忙奔过去看,先捧着脸吹了一回,又拿湿手巾擦了几遍,七姐还是睁不开眼。
秦画并不着急,先解了煮饭煮肉不熟法,又走到七姐面前,指尖虚指她眼眶,心中默念吹眼吹翳法咒,分次吹三下、五下、七下,最后隔空在她眼皮上画了一道符,七姐果然又能睁眼。
如此折腾到申时之后,一顿饭终于做好。
音曦双眼放光,忽地瞥见秦画右手握拳放在桌上,便知不能吃,当即悄悄握住刀柄,警惕防备。
大姐招呼众人坐下,先劝秦画三人饱餐,勿要嫌弃饭菜简陋,随即夹起一块鱼肉入口。
四姐问道:“这鱼是今天新打来的,大姐吃着如何?”
七姐笑道:“四姐泼血收拾的鱼,岂能不好?”
六哥忽然叫了起来:“不好!大姐卡着了!”
众人立刻慌了神,七嘴八舌地商量起来。二哥要拿饭团硬塞,三哥主张灌醋泡软,四姐连说没用,都轰到一边去。五哥要伸筷子取刺,六哥说不如伸剪子剪断,七姐听得火起,不留情地全骂出去。
秦画起身去厨房端了一碗水,指尖轻点碗边,默念口诀,调一碗九龙化骨水递给大姐,大姐仰脖饮尽,果然把鱼刺化去了。
众人连连道谢,犹未归座,忽听院里惊天动地一声山响,气势远比门板砸倒时更为壮大。
二哥急向外面高声问:“又出什么事了?”
六哥脚下踩雷一样奔回屋里:“不好了,院墙塌了!”
众人一拥而出,见五哥呆站在院里,手上托着一块砖,正对着满地废墟发愣。
三哥气愤不已:“老五,是你砸塌的么!”
五哥火也撞上来,立刻把砖一丢:“要砸也只砸你,砸院墙做甚来!”
大姐先咳了两声,又怒斥道:“墙都塌了,还吵什么?快去搬砖搬泥浆来砌上!”
秦画走过来瞧了瞧,随即让众人撤后,自取鸡血三滴向北点洒,又画出一串纸钱备用,低声念治倒家煞法咒:“伏以:神通浩浩,圣德昭昭,凡神有请,弟子禀告。土公土母,地厚天高,主家修造,万福来招。天煞归天界,地煞土中埋,年灾月降,百无禁忌。诸神回避,大吉大利。”念罢,指尖燃起一点火苗,将纸钱烧成灰烬洒在院墙断壁之上,果然复原如初。
众人惊叹不已,再请秦画三人进屋上座,要取好酒相陪。
音曦连忙摆手:“还是别进去了,万一房倒屋塌,岂不要死?”
朱雀问道:“请教大姐,你家中是否出过事故?为何诸事不顺?”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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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第十七章 治奇煞潮落疑云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