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雀便知其中有事，当即使个眼色，和音曦左右围攻，一个锁肩，一个呵痒，不出三招五式，便挠得秦画招架不住，连说好话服软求饶。
朱雀松开手，一面替她在肩上揉着，一面笑道：“快说，究竟何事让你如此为难？莫非你的机关术中看不中用么？”
秦画支吾道：“我的机关术可是薛涟祖母亲传，中用得很呢！现在只是大考之前犯愁罢了。”
音曦故作狰狞地笑了几声：“小姑娘还想抵赖，再吃我一招！”
秦画连忙把自己缩成一团：“饶命，饶命，我说就是！”
红蓝握住对方的手，环臂围成一个圈，把秦画箍在其中审问：“仔细说来，胆敢蒙骗红蓝大王，立刻再上酷刑！”
惨白小鬼只得老实交代：“我幼时研习机关术，只是看中它有趣好玩，因此只挑自己喜欢的学着解闷，不喜欢的却不曾下苦功练过。现在表叔亲自出题，定然不会只考练得好的，我若应试不过，就不算完成爹娘遗命，既不能让天工府承认我是画柳家主，也不能找回国运至宝了。”
红大王笑道：“我当何事，原来是为了这个！我虽不懂机关，却也知道一通百通的道理，你今日解锁的手法十分精湛，即便碰上没练过的，也不至于解不出来。”
惨白小鬼垂头丧气：“你们不知，机关术并不只是拆锁拼锁，还有风水相宅、禳解吉凶、造物式样、拆建工序、家具农具与鲁班真尺的财、病、离、义、官、劫、害、吉八字歌诀等诸多功课，用材不拘金石土木，发动可借风水火焰，实际竟是神机弟子必须修习的工匠建造技能。”
蓝大王不禁倒吸一口冷气：“怎的还有这么多？你方才发愁，是否正与这些功夫有关？”
惨白小鬼低声嘀咕道：“有一点点关。”
红大王又问：“你不曾认真练过的，在里面占几样？”
惨白小鬼试图蒙混过去：“不曾认真练过的只占里面不算很少的几样。”
蓝大王对红大王叹道：“你听听，她已愁得话也不会说了。”
红大王点头道：“她是怕薛大人以其余建造技法出题，自己解不出来。”
惨白小鬼干脆背水一战：“我才不怕！我什么都会解！我厉害得很！”
红蓝大王齐声狞笑：“凭你现在嘴硬，三日之后真正碰上没练过的，我们可不管你！”
惨白小鬼又把脸埋在头发里：“没练过也解得开，才不要你们管！”
蓝大王又对红大王叹道：“你听听，她已开始胡言乱语了。”
红大王低头瞧了瞧：“多半是困的，走，咱们把她抬回大牢里去！”
二人互扣手臂，搭成一个轿子，稍一用力就把秦画抬了起来，大步走着送回房内。秦画犹然不服，悻悻自语，只说自己无所不能，无所畏惧，直到蜡烛熄灭也不住口，又开始背起机关口诀来。
音曦替她盖上薄被，关了房门出来，低声对朱雀道：“她害怕的样子我瞧过许多年了，这样念念有词的还是头一次见。”
朱雀笑道：“她真害怕的时候根本说不出话，今日这般躁动，只是因为开心。”
音曦撇了撇嘴：“要是真的过不了试验，她可就不开心了。”
朱雀又笑道：“你怎也说这样的话？她一身功夫可是吊在悬崖边上学成的，绝不会轻易被人难住，咱们要相信她才是。”
音曦瞪她一眼：“相信有什么用？到时碰上难题，咱三个一起抓瞎。”
朱雀无奈道：“那你有何妙计？她天赋再高，三日之内也练不成那许多技艺。”
音曦叹道：“你简直规矩得让我满头冒火。她来不及学，咱俩还来不及看么？”
朱雀吃惊道：“你要偷学机关术么？此乃武林禁忌，断不可为！”
音曦气得咬牙：“谁说要学了？咱俩生就一副拆房子的样，莫说偷学三日，便是正大光明学一辈子也盖不了一片瓦！我是说提前看看题目。”
朱雀眨了眨眼：“你要探查玉树金林二位公子布置的机关么？”
音曦笑道：“没错，咱俩先把情况摸清，让她提前准备，三日后还有什么好怕的？”
朱雀断然拒绝：“不行，此举远比偷学技艺更为恶劣，我宁可她失败受挫。”
音曦眼角立刻竖了起来：“你这磨盘头，她来广陵是为寻回至宝，不是真的为了应试，何必死守那许多规矩！”
朱雀毅然道：“她向来以诚待人，更以诚待己，倘若得知有人暗中助她作弊，定会主动放弃应试。”
音曦扬眉而问：“难道国运至宝比不上这点小事重要？”
朱雀摇头叹道：“于你只是小事，在她却是原则，耍一时的小聪明，或许能够寻回至宝，却要使她一生愧疚自责。”
音曦反问道：“守住原则，丢了至宝，她就不自责了么？”
朱雀也问：“应试还未开始，你怎知她一定过不了？”
音曦沉默地看了她一阵，忽然将衣袖一甩：“算了，暂且信你一回，若是出了麻烦，我先替她捶你一顿。”
朱雀笑道：“不必劳你动手，她若真的过不了试验，我先把自己砌在墙里。”说着拉开一扇房门，藏了半个身子，假作砌墙之状缩进屋内，却是秦剑幼时住过的房间。
音曦笑着呸她了一声，推门进了秦书曾住的屋子。
翌日辰时，昨日领路的几个小丫头捧来撒花净水、巾帕、靶镜、脂粉、香露等物，要侍候秦画洗漱，秦画只是笑说不必，命丫头留下盥洗之物，再给朱雀音曦送去一些，自回房内洗漱。过不多时，音曦敲门进来替她梳发，朱雀就在廊下等着，收拾停当后，三人同去向薛双成问安。
薛双成一见三人便觉高兴，当即命丫头将早饭一并传来，又关问昨日饮食休息等事，饭罢，起身嘱咐道：“阿叔近日有些繁杂事务要忙，难免早出晚归，你们随意作息，随意游玩，不必再来问安。府上布局与从前一样，缺什么、要什么，只管自己去拿，若是找不到，就打发丫头来回。玉树金林已去准备应试之事了，他们虽然调皮，做起事来还算可靠，你们自可耐心等待。”
秦画称诺，待薛双成出走后，领着朱雀音曦游览天工府，恐搅扰工匠做事，便不靠近外院，只在内宅游玩，并无一点临阵磨枪的意思。朱雀对此十分赞同，只说越在此时越要放松。音曦见秦画不急不慌，似是胸有成竹，便也不再提机关术的事。
三日时间眨眼即过，到了第四天清晨，丫头送来许多华服首饰、胭脂水粉，请三人随意挑选。朱雀音曦一件也不要，只要亲自替秦画打扮。秦画却怕身上累赘，妨碍施展机关术，单用银绸丝带束了长发，也不施粉黛，只佩春寒剑，重新换上绣金柳叶的素白衣衫，项上挂着画柳家主祖传玉佩，外罩挚友买赠、织女施针的秋白披风，跟着领路丫头到了会客堂上。
堂外，五十名学艺有成的神机弟子分列两旁，堂内只有薛双成父子三人在座，行礼问候已毕，亲随奉茶上来，又关了厅门退下。
薛双成和颜悦色地对秦画点了点头：“画儿，这几日准备得如何？”
秦画诚实道：“回叔父，小侄这几日雀跃少眠，白日游园，夜间用功，已将薛涟祖母所传机术仔细温习过，口诀要领始终不忘，唯有实际建造缺乏练习。”
薛双成抚须而笑：“昔日陆公有云，‘纸上得来终觉浅，绝知此事要躬行’，机关术贵在实用，你不曾真正锻炼过，只怕难以领悟其中精华技巧。若依阿叔之意，不如多练一年再来应试。”
秦画道：“小侄深谢叔父爱护之情，但画柳遗命不容拖延，小侄还愿今日挑战。”
薛双成笑问道：“倘若不成，会生阿叔的气么？”
秦画笑道：“应试不成，全因小侄技艺不达，岂能怪在他人身上？无非自己面壁思过，发奋重来就是了。”
薛双成抚掌大笑：“好！有你此言，阿叔放心。”
又问玉树金林：“你们准备得如何了？”
兄弟二人起立回道：“父亲，孩儿亲自督监布置，试炼之地已经万事俱备。”
薛双成十分满意：“做得不错！走，随为父送你画表姐前往天阙宫。”
秦画一愣，随即笑道：“叔父故意拿话吓人，小侄可不上当！”
薛双成微笑不语，旁边兰芝兄弟已经走到了厅门前，神情严肃。
秦画见他们并无玩笑之意，顿时紧张起来：“叔父，当真要去天阙宫里试炼么？”
薛双成和蔼笑道：“此乃你先君之托，并非阿叔故意为难。”
秦画微蹙眉稍：“莫非我爹娘舞剑之处，就在天阙宫内？”
薛双成点头笑道：“正是！”
秦画更加不解：“天阙宫乃神机禁地，我爹娘怎能去得？”
薛双成笑道：“待你去后，自然能够明白。你若害怕，阿叔还可准你一年期限。”
秦画怔而嗫嚅，踌躇半晌，小声嘀咕起来：“小侄不怕，叔父不必准。”
朱雀音曦就在旁边坐着，一听她说话又变得丢三落四、断句缺字，便知是心里发虚，当即起身抱拳道：“薛大人，听说慕歌、青禾二位前辈所留之谜，原是为愫璎宗主兄妹三人准备的，但大公子秦行琛、二公子秦言珞均已过世，情况已与当年所愿不同。我二人斗胆请命，愿与愫璎宗主同往天阙宫，虽不能助她破解机关，却可一壮行色，不知薛大人能否破例准许？”
薛双成当即同意：“二位少侠不是外人，自可跟随画儿出入。”
秦画却坚决道：“不可！禁地危险，你们又不曾学过神机术，决不能进去！”
朱雀音曦根本不在乎：“有你在，我们怕什么？”
薛双成大笑道：“果然是少年胆气！既然要去，莫再拖延，阿叔亲自送你们一程！”
兰芝兄弟开了厅门，薛双成带领五十名神机弟子送秦画三人转至外院密林，铁树机关转动，青石小径下沉，铺满落叶的地面上现出一条深邃幽暗、不见尽头的密道。
薛双成嘱咐道：“由此可至天阙宫，路上多加小心，阿叔备好庆功宴等你们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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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第十五章 解秘术禁地试奇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