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1章 第四十五章 听乱判杖责贿赂官

燕锦身形未动,右手灵巧一转,两支签子便在指间夹住:“大人只听黄云龙鸣冤,便断定我们有罪,我们若说有冤,大人是否也断他的罪?”

郡守借口道:“你们施暴伤人,岂能有冤?”

想了一想,还是得问一句:“你们因何打人?”

燕锦看向蝗太子:“午时前后,醉天楼外,此人率众闹街,纵马践踏,撞伤百姓数十,踩毁货摊若干,又起杀生之心。我等因恐有人丧命,这才出手阻拦,不料此人贪财好色,竟要将我们连人带马一并抢走。”

章曦接着问:“倘若换作你老人家,见到恶徒聚众杀人,是制止,还是任其行凶?这姓蝗的若要将你妻女姐妹带回府邸,你老人家还能无动于衷么?”

郡守微愣,心知多半就是如此经过,却又不能轻易认同,便喝斥道:“你二人空口无凭,何敢在此一唱一和地胡言乱语!”

方钰笑嘻嘻地插话:“那么你老人家不疑蝗公子,定是因着他有凭有据了。可我瞧你案上没有诉状,堂下也无证人,不知这凭据从何而来?莫非只因他姓蝗,说的话就一定可信?”

郡守顿时噎住,心里一阵懊悔:“全怪这蝗太子来得火急,又把事情说得简单,害我疏忽大意!这下怎生是好?却被她们抓住了把柄!”

燕锦举起令签晃了晃:“大人自诩一心秉正,定然不会徇私枉法。是黄云龙一伙行恶在先,我等出手还击在后,要赐杖刑,合当先赐于彼!”一抖腕,两支红头令签断作四截,脆生生地落在蝗太子面前。

章曦揉了揉手腕:“四十杖,先从主子打起,余下的奴才也别想躲。诸位公人若是嫌累,可将水火棍递来,我爱打人,打得也快。”

蝗太子知她厉害,吓得连声大叫:“大人,莫听她们污蔑之词!小人今日出门,只是游街踏春,并不曾踏人!小人也不曾抢劫,是她们仗着会武,抢了小人的马!”

不料在外围观的百姓之中,早有被他撞伤的愤恨赶来,听他如此推脱混赖,登时震怒,纷纷指着自己的伤处大吼:“蝗太子胡说!分明是他为非作歹,还想狡辩!”

看热闹的便起哄:“大人,先打蝗太子,不打不服!”

长沙郡守一脑袋汗,手下直拍惊堂木:“肃静,肃静!”

都头立刻带着衙役们上前轰赶,不许他们继续围观。但看杖刑的吸引力实在太大,这些人都不愿走,只是稍微离远了一些,仍要享受这场热闹。

长沙郡守磨着牙思忖:“此事黄螭不占理,我若坚持打这五人,定然不妥,闹得急了,只怕还会挨她们的打。可若打了这蝗太子,日后便不好再与老蝗虫相见,白白地丢失了一条财路。”

想了一回,假作英明:“斗殴伤人之事,你们各执说辞,还无定论,须待本官细察之后再做判处。至于马匹……朱雀少侠,你说那是你们的马,可有凭据?”

燕锦颔首:“马通人性,自能认主,我们呼唤,它们就应。”

蝗太子家中也养着不少马,自认是个懂马的高手,立刻大声争驰:“大人莫信她,我家的马爱玩闹,任谁呼唤都应!但只要瞧见了我,便只应我一个!”

郡守也知他在养马斗虫等事上颇有建树,便点头道:“好,既然如此,你们就当堂驯马,谁是主人,本官自有明断。”

众人便走出公堂,在衙前的长街上站定。惊蛰与火神驹都在中央,燕锦在南,蝗太子在北,就看谁能引得它们靠近。

蝗太子自信无比,有意卖弄手段,立即命仆从提来百香炉,点燃之后熏出清烟,得意洋洋地叉腰等着:“过来,快过来!”

原来这炉中所燃之物,乃长沙郡西北部、山巅牧场里栽种的雪竹果。生食甘甜脆嫩,晒干而焚,可生奇异清香,极能吸引宝马靠近。然惊蛰与火神驹皆非凡种,嗅到雪竹香气,只是轻轻打个响鼻,蹄下却纹丝不动。

方钰便笑嘻嘻地走过去,围着香炉转了几圈,又啧啧地摇着头走开:“我当是何宝物,原是烧杂煤的。”引得围观百姓轰然大笑。

蝗太子顿觉面上无光,飞起一脚踢翻了香炉。怕牵得脸疼,缩着嘴赌气:“今日风小,这破玩意儿不好用了!大人,且看我亲自唤它!”

清清嗓,使出逗鸟逗虫时学得的口技,努力展示了一番。见马匹仍然不动,又惟妙惟肖地学了几声马嘶,间或夹杂着“白妹”、“金娘”、“红小姐”之类的称呼。

五匹马耳蹄互碰,光明正大地商量,似是不愿再陪他无聊戏耍,都向着燕锦踱步而去。

方钰摇着手哈哈大笑:“阿蝗,你学得倒是很像,只可惜我家的马不认你起的名儿!”

见此情形,看热闹的又给马匹叫好,又给蝗太子叫倒好,又催着长沙郡守速速判处。

长沙郡守正在暗中痛骂蝗太子不争气,忙使个眼色,要他狠拼一把。

蝗太子又羞又恼,登时发起蝗虫脾气来:“毛畜生,站住!少爷我相中的东西,必须就是少爷我的!”一边喊,一边颠着脚奋力追赶,因马匹走得不快 ,十几步后就与马尾相接。

他右手扯住青骢马的鬃毛,左手扒住鞍桥,抬腿就要上镫。青骢马岂容他来骑乘,昂首嘶鸣,拿桩而立,甩蝇虫般将他甩得滚下。幸有五六个仆人跟在旁边,眼疾手快将他接住,虽未落地,却也显得灰头土脸。

章曦大步走来,一把扣紧郡守的肩头,厉声催问:“你可看清了?这五匹马到底是谁家的?”

郡守哪里禁得住她这一捏,半个身子疼得发偏:“是……你家的!”

章曦仍不放他:“既是我家的,你便应知罪责究竟在谁。说!如何判罚?”

郡守流着冷汗咬着牙,还想蒙混过关:“黄公子,快给诸位少侠……赔礼道歉!”

蝗太子已经明白事态不好,连连向着她们作揖,又搬出些虚无的往日情分来,定要围观的百姓们帮忙求情。

章曦不禁冷笑出声,“恶意伤人,当街行抢,只需说几句道歉便可了结么?这是天承的哪条法例?”她猛将郡守掼在地下,旋即流星探手,擒来蝗太子一并按住。

这二人滚在一处,痛作一团,立刻预感到自己即将挨打,急忙痛哭流涕地悔过告饶。左右的随从都怕挨揍,并无一个敢出一声,也无一个敢上前来。

章曦转回身,从衙役手中拽出一条水火棍,贴地一拨,拨得他们并排趴伏。举棍悬于脊上,声如冷锋:“少说这些哄鬼的虚话!似尔等这般脏人,吸血浑如水蛭成精,我已见得多了!今日合该当堂打死,以证清廉世风,只算你们命不当绝,一人吃这一棍便罢!”

她的身手向来干脆,虽是用棍,仍如持刀一般凌厉狠绝。水火棍,半是黑,半是红,一如水火无情无私。先一棍,挥向长沙郡守,惊心动魄,宛如狂浪拍崖;再一棍,打中蝗太子,摧肝裂胆,恰似天雷击海。

她果然说话算话,一人只打一棍。但这两棍过后,半黑半红的水火棍已从当中断开,那二人也如断了脊梁一般趴伏不动。

衙役、随从们吓得面如土色,围观百姓却都手舞足蹈,既为赃官恶霸挨打而喜,又为热闹看得过瘾而笑。

章曦丢开断棍,厉声喝道:“别想装死,抬起头来!”

蝗太子本就负伤,又结结实实地挨了这一棍,此刻已然昏迷。

长沙郡守却还醒着,不敢再趴,强忍剧痛翻过了身。

章曦指定他面门,一字一字地说:“你听好,你们暗地里做过的那些勾当,瞒得了天地鬼神,瞒不过我一分一毫!似今日这般断案,有一次,打一次,有十次,打十次!你若不信,尽可以试试轻重!”

长沙郡守已无半点说话的力气,只有勉强哼唧着点头。点了两下,怕被误会是有胆尝试之意,忙又摇头;摇了两下,却怕被她认作不服,忙又定住。来回一折腾,头上眩晕,心里恐惧,眼前发黑,登时也昏厥过去。

章曦毫不同情,目光如刀,冷眼扫过一众都头、孔目、押司、衙役,无人敢与对视,纷纷避退。章曦也不多话,回身对百姓抱了抱拳,叫上同伴一并离开。

街道似乎通畅了许多,城门也老老实实地敞开着,五人扬鞭策马,一路飞奔,须臾已在十里之外。回头看,连半个追赶的官兵也无。

“如何?出气了么?”燕锦看着章曦笑,“见你那两棍落下去,我只当咱们要变潜逃犯了!”

章曦笑斥道:“胡说!我手底下自有分寸,那一棍只是叫他们皮肉受苦,却不碍着性命,你岂会瞧不出?我却只嫌打得轻了,又不能立时将他们押去审查,心里还是别扭!”

秦画笑道:“不必着急,有今日这顿教训,至少能让他们安分一些。待咱们做完了大事,自有时间回来整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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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夜寻真
连载中公子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