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章 第三十七章 救姻缘雪落情丝缠

秦画微笑道:“下一处可有趣!咱们人虽不曾亲去拜访,兵刃却早和他们认识了!”

音曦凝眉猜了片刻,蓦地恍然:“莫非是江南西道豫章郡的祝融山庄?”

方钰眼睛一亮:“祝融山庄?是专造利刃、又为天下神兵编谱的祝融山庄么?”

风凝痴迷于此,神情也立刻变得不同。

燕锦点头笑道:“正是这个祝融山庄!咱们的兵器都在神兵谱上记着,多少也算一点交情。”

方钰忽然摸了摸脖子,干笑道:“咱们前面去过的地方,也都是先辈之间有交情的,可是哪次都不顺畅。祝融家认得兵器,却未必认得人,不知会不会允许咱们登门呢。”

音曦拍了拍他:“你是被吓怕了,事不过三,岂能一直不顺?神兵有灵,可以认主,见过兵器就等同于见过了咱们,没有闭门不见的道理。何况祝融氏一向好交各路宾朋,更不会将咱们冷淡。”

秦画笑叹道:“冷淡却不怕,就怕中途又生意外。如今我也是惊弓之鸟了,走到哪里都觉不安。”

燕锦立刻握住她手:“这次不必担心,祝融山庄虽是江湖势力,却与画柳派一样常与朝廷往来。北疆、西疆和境内官兵所用刀枪,大半都是从他们手中所购,直到近两年也一直不曾断过,供给如此稳定,庄内定然不曾出事。说起来,祝融家也是存续了百年的名门望族,本派心法“火神纪”与剑法“重黎”,都在江湖上赫赫有名。他们武库之中收藏的神兵利器也不会少,实力远非天工府或断潮帮可比,血海阁若想来袭,可不是那么简单的事!”

听她如此一说,众人顿觉安心,便商定了行路事宜,又花费一日之功备足清水干肉。

次日清晨,各自系紧随身行囊,将大件包袱交给惊蛰背负,徒步向着西南行进,连走三日,终于离开了霸下岩。

继续前行,途经东都洛阳,三人都劝红白回家看望一回,红白却怕耽误行程,仍然坚持南下。

如此奔波不停,一鼓作气来到山南东道江陵府,某日路过江陵县时,忽然发现脚下多了积雪,这才知道已是深冬季节。

虽然天寒地冻,江陵县内却如艳阳高照一般热闹喜庆。大街上车马不断,行人也是络绎不绝,但无论是车是人,都是满装满拿,争先恐后地往一个方向奔。

五人正坐在小酒馆里吃午饭,越瞧越觉奇怪,便向小伙计打听。

小伙计回头看了看街上,似是冷嘲热讽,又似羡慕嫉妒:“几位客官有所不知,我们县里没有喜事,只有一个新上任的县令。他三日之前就已到任,既不跨马游街,也不升堂断案,却说自己冒染风寒,出不得门,只在家中休养。谁知却是一病不起,直耽到今日都还没好,所以这般热闹。”

秦画十分不解:“新官病重,与热闹何干?这县官多大年纪?江陵刺史府离此并不很远,怎的走几步就病了?病得这样重,怎也不请个郎中看看?”

小伙计啧啧摇头:“姑娘哎,你还没明白呐!县令老爷一路坐车坐轿,头不冒风,脚不踩雪,穿的是貂裘,烤的是暖炉,能从何处染上风寒?他根本没病,无非是找个收礼收钱的由头罢了!有那见惯手段的,一听便能会意,明面儿上都说是去探病,但车里藏的、盒里装的,却都是黄金的补品、白银的药。你们瞧这街上来来往往,都是奔着北边县令府里去的,倘或迟慢一步,只怕连队都排不上呢!”

燕锦极为不悦,皱眉问道:“这是何处来的县令?渎职受贿,不怕被罢免么?”

“嘿!在这江陵府的地界上,有谁敢免他老人家的官?”伙计斜着嘴冷笑,见周围客人里没有偷听的,急忙俯身凑近了些,“悄悄告诉您几位,我们这位新来的县令老爷不是旁人,正是江陵府刺史大人的亲外甥!手眼通天,关系深着呢!”

方钰也不高兴:“难怪敢摆这么大的谱,原来是家里有张护官谱!”

音曦向来不啰嗦,只要问话出口,心里必然已经有了打算:“小二哥,县令府邸就在城北么?巧得很,我也有些好关系,正想和他攀谈攀谈。”脸上微笑,手却在刀鞘上按着。

小伙计一愣,下意识地退了两步,转着眼珠打量音曦,心里将信将疑。

那四人却都知道被她攀谈定要见血,唯恐惹来麻烦,互相递着眼色打哈哈,只说音曦吃醉了酒,连蒙带哄地推走了小伙计。

燕锦低声道:“你又犯这冲动的毛病,一遇不平立刻就管,却把大事全都忘了!”

音曦冷笑:“我是冲动一些,却不像你这般窝囊!堂堂一个将军,手里还有天子钦赐的便宜行事之权,竟连一个小县官都不敢管!”

燕锦并不生气,再一次向她解释:“不是不敢,而是不能。天子虽然赐权,却未……”

“行了,我知道你那些词儿!”音曦瞪起眼睛盯她,“我就以大局为重,不做本末倒置之举,等找回夜寻之后再去收拾他们,如何?”

她语气虽然不好,说的却都是顺从的话,燕锦既没办法反驳,也无理由发火,噎了半晌,只好沉默地喝汤顺气。

一时饭罢,立刻趁着身暖天晴继续赶路,不料街上的车马行人又比早上多了几倍,几乎塞得走不动道。五人商量一回,派出方钰打问消息,拐弯抹角,翻墙跃沟,终于避开了热闹繁华之处,找到一条冷清小路。

小路虽然绕远,却是畅通无阻,周围也很干净,走起来反倒省心。江陵毕竟偏南,虽是深冬时节,草木也还留有青绿之色,更兼洁白的薄雪装饰点缀,越看越觉雅致灵秀。五人贪恋此处风景,不知不觉走上了河堤,远近都是尚未被人踩过的整洁积雪,瞧来莫名讨喜。

方钰玩心忽起,趁那四人不备,悄悄地绕到树旁,回手一掌,震得枝头雪花乱洒,顿时将他们浑身染白。有他开了头,飞雪之战立刻打响,也不分个阵营,只是混战。风凝本想独立避乱,却一连吃了四颗雪球,终于还是忍不住加入进来。

正玩得兴致高涨之时,秦画忽然惊骇变色,听了一瞬,急向四人打个手势,示意他们安静。这四人便知她定是发现了远处有异,慢慢放下雪球,缓步向她靠拢。

“不好了,那边要出人命!”秦画很快听清了关键,抬手向着对岸一指,“就在河堤那边,有两个女子正哭,好像要把对方推下河呢!”

众人霎时心惊,各展轻功踏冰过河。又跟着秦画奔出数十丈,果然瞧见远处有两个身形单薄的少女。这二人离河边很近,互相搂抱着,已经哭得泣不成声,看情形,不像是因为彼此怨恨来此厮打,却像是走投无路之下一同寻死。

“二位姑娘!”燕锦怕她们失足落水,不敢惊动,只在远处招手笑问,“姑娘可知南城门如何去么?”

那二人果然吓了一跳,年纪稍大些的立刻止住眼泪,一步上来挡在前面,神色十分警惕:“你们是什么人?”

音曦笑道:“妹妹,我们都是好人,只因原来的路走不通,又不知出路何在,一时迷失在此。偏巧遇见了你们,莫不是天意安排相助?”

那年纪小一些的姑娘虽然胆怯,心思却很敏捷,听出她话中所指,慢慢地也不再哭。又对身边人耳语几句,一同走来,盈盈下拜:“求诸位大侠救我姐妹性命!”

秦画忙将她们扶起,柔声道:“你们不必害怕,且将缘由说与我们知道。”

小姑娘还是有些怕生,低着头不敢说话,紧紧拉着她姐姐的手。

姐姐便对众人讲道:“几位大侠请听,我们虽称姐妹,其实却是主仆,家主姓孙名丰字宏裕,是这江陵县里专做古董生意的大员外。她姓孙名柔,表字思谨,今年八月刚满十六,是家里的四小姐。我姓陈,只大她两岁,自小没了爹娘,是老爷好心将我收养长大,不但取了‘悦’字作名,还将我当做亲生女,取了‘念如’为字。”

秦画微笑点头:“那这位孙宏裕员外一定是个菩萨心肠的人了!”

陈念如轻声叹道:“老爷夫人的确都是好心人,三位公子也都品行端正。但这却是五六年前的话了,如今早已不同。”

燕锦奇道:“这是为何?莫非你家中出过什么事么?”

孙思谨终于小声开口:“是生意……生意不景气了。常言道,‘盛世的古玩,乱世的金’,从前我祖父在世时,还有许多人专爱收藏古董,但是传到爹爹这里,世道一日乱似一日,铺子里便渐渐地冷清了。”

方钰想了想,摇头道:“现在的日子难过,普通百姓的确没有富余银钱。但毕竟还有许多不愁吃穿的大户人家在,只要能有三五位主顾常来,古董生意还是不愁做的。”

孙思谨叹道:“难就难在此处,古董收来价高,要维持,卖价自然不能低。但买主也都不愿多花银钱,哪怕贵一文也不要,只是一味地压价。起初时,爹爹不愿贱卖,后来逼得无法,只好赔钱做了几笔生意。哪知有了这个开头,生意竟越来越不好做,一来二去的,白白耗空了许多本钱。到如今,若不将铺中积存的古董高价卖出去,我一家上下三十余口人,便都不能维持生活了。”

音曦立刻点头:“原来你们是为此轻生,不必发愁,此事好办得很!”

她把燕锦往前一推:“这位少侠有花不完的钱,你们只需开个价,她立刻就能把银子兑来!”

燕锦叹道:“音守财,你又来害我!”

话虽如此说,心里已在盘算数目:“孙姑娘,你不必与我们见外,需要多少,只管开口就是。只要能救得你们一家平安,花再多的银钱也值得!”

不料孙思谨忽又落泪:“不……有钱也救不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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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夜寻真
连载中公子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