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 第三十四章 蛇噬龙残躯守忠义

潜江龙惨然一笑:“后来,也和你们经历相差无几。我们五人半伤半残地落在牢里,拼尽全力击打岩石,想要挖出一条生路,许是霸下尚有神知残存,地面竟然真的开裂出口。我们一路挖下去,本以为可得逃脱,却因伤势沉重,又多日不得饮食,渐渐耗尽了力气。两位少帮主先后死在地道之内,到最后,帮主也是吐血不断,难以生还。”

说到此处,穿云龙失声痛哭:“我们不愿将他抛舍,却忽然听见花目金猿的声音,料想是地道已被发现。帮主将仅存的功力传与我们二人活命,自己却留在地下……不久后,龙胆河发了好大一场水,定是他们父子英魂不得安息。”

潜江龙哀伤不已:“我们在前挖通道路,逐凶太岁就在后面紧追不舍。出来之后,本欲与他拼死一搏,却怕辜负帮主遗命,只好狼狈奔逃。因有镣铐,跑动时不慎滚落山丘,不想恰巧落在荒草掩盖的山洞之内。他们搜寻不到,便将地道堵住,想将我们困死在这荒山之中。”

说话间,众人已经来到他们居住的洞穴里,当即堆柴点火,又取风干肉来充饥。四下打量,见石壁一侧挂着不少兽皮,另一侧是各种树叶编成的避寒遮阳之物,角落里存放着清水干肉,还有诸多石木工具。

五人看了一回,无不敬佩:“两位英雄生存至今,着实不易!”

双龙兄弟终于有些笑容:“我们本是猎户出身,这些算不得什么。到如今,冬春交替已有五次,我们伤势早已痊愈,骨肉里的铁索却无法取出。每思报仇之事,都恨有心无力,想要下山求援,却又无路可走。”

音曦当即许诺:“不必发愁!我已猜到了你们所求何事,石帮主遗留的断潮令,全由我们去做!”

秦画几人也都点头:“画柳断潮情谊深厚,石帮主父子遇害,我们绝无袖手旁观之理!”

有此允诺,那二人推金山、倒玉柱,当即拜谢:“苟且偷生五年,终于等到今日!若得诸位侠士相助,我等死而无怨!”

众人忙将他们扶起,那二人喜极而泣,深谢不停。

又坐了片刻,潜江龙猛地一拍额头:“呀,还有一件大事说与秦宗主!帮主所留遗命之中,‘血债血偿’自是私仇,但‘封珠定海’却与画柳派有关,也正是慕歌、青禾两位大侠所托试才之事。”

秦画微讶道:“禹神梦授断潮帮治水之力,画柳派如何做到?”

穿云龙一愣:“秦宗主不知?”

燕锦轻声解释:“先代家主未及告知便已遇害,因此不明治水之法。”

穿云龙懊悔顿足:“唉!我是一张咸嘴专往人家伤口上问,该打!”

秦画微笑道:“此等小事无需在意,快请赐教大事!”

潜江龙详说道:“诸位有所不知,龙胆河水势浩大,万里不绝,终与东海相通。所谓龙眼水穴,实是东海暗潮之眼,若无龙胆夜明珠压制,海水便会逆流倒灌。数十年前,东海忽生异象,引得龙胆河底暗潮汹涌,夜明珠也躁动不定。彼时老帮主尚在人世,亲写一书传至醒春山,请来秦谦礼大侠协助定海。”

穿云龙讲道:“沧浪刀压制夜明珠,春寒剑气凝水成冰,将其冻结在龙眼水穴之内。此法虽然有效,却只管得一时,因此常需秦大侠过江北上。十数年前,慕歌青禾两位少侠一同来到霸下岩,封珠定海之后,与石震林帮主约好日后试才,借夜明珠之光,在龙胆河畔留下剑舞。”

秦画一字不落地听着,细思一瞬,询问道:“方才悬崖边上看到的白光,莫非就是龙胆夜明珠之光么?”

潜江龙点头:“正是!但珠光本应沉落水底,将龙胆河照彻,却因多年无人封定,渐渐上浮,这才生出连天映照的异象。”

燕锦沉吟道:“如此说来,龙胆河随时都有泛滥之危,封珠定海已不单是两家遗命,更与山下百姓性命相系。”

“那咱们现在就去!”方钰霍然起身,愣了一瞬,又坐回来,“可是帮主父子已故,如今还有谁能驾驭沧浪刀?”

“除却石家血脉,无人可使刀气显威,”双龙兄弟语气严肃,却无愁容,“但我等仍有破解之法,诸位少侠只需将刀取来即可!”

“沧浪刀仍在山寨之中么?”秦画起身问道,“逐凶太岁曾对我们隐瞒此事,应是将刀藏匿起来了!”

“这个不难,”音曦抬了抬眉,仍是之前的那句话,“我自有办法!”

详问细说,密议低语,一团火焰燃得正旺。

山海堂内的火盆烧得更热,灯烛满室,酒肉堆桌,全寨**十个头领悉数都在,正向高处举杯压惊。

逐凶太岁歪在帮主宝座上,左手边坐着花目金猿,右手边坐着巡山夜叉,三个人面带病容、恹恹不乐,头上、颈上、肩上厚厚地缠着白布,隐约还有血迹渗出。

二头领叱咤风宽慰道:“帮主,何必烦闷?那五个已经陷在了地牢里,还有什么好担心的?今夜虽然吃了亏,结果却和咱们事前所想相差不多,明日再去找她们报仇,也不算晚!”

“胡说,差得多了!”逐凶太岁狠狠瞪他一眼,手在身上到处比划,“老子可没想过变成如此模样!”

他们父子虽然已将污血和泥土擦净,但肿脸和阴阳头却不能立刻复原,众头领已在腹内笑得翻江倒海,面上仍是一本正经的悲愤神情。

花目金猿心思活泛,越想越觉不安:“爹,当年那姓石的带人挖地道,差点就从咱们眼皮子底下逃走了,我看这五个也不是省油的灯,会不会又出意外?”

巡山夜叉敲着桌子叫道:“大哥问这话,莫不是打我的脸?那条地道是我亲自带人填的,碑峰石也是我亲自修的,别说是人,便是穿山甲也挖不透!”

花目金猿本就不痛快,听他兄弟说话冲,抓起一根鸡腿骨就砸过去:“五年前你也是这般哄人,我把你信了,结果如何!”

逐凶太岁烦恼不已:“行了!吵他娘的什么吵?老二,你带人去禹神庙看看!”

叱咤风应了一声,丢开头盖骨酒碗,带上四个亲近头目、二十几喽啰,提刀舞棍出了大堂。

人声渐悄,去时风风火火,却迟迟不见回来,花目金猿坐立不安、抓耳挠腮,显然等得煎熬。

三头领铁尾蝎又劝道:“大少帮主放心,就算她们真能挖穿霸下岩,又能逃到哪儿去?想想五年前那几个,最后不是憋死累死在地下,就是饿死病死在后山,何须咱们费心?”

众头领纷纷附和,更有愣狠好斗的跳起来叫嚣,扬言要将秦画五人剁成肉泥。刚叫了几句,就听二头领叱咤风一路叱咤着山风跑回来。

“大哥,没事!牢门好好地锁着呢!”叱咤风奔到阶上,一副万事大吉的神色语气,“五个人都在,只是嚣张得紧,一见我们就骂,还叫我捎回一句话来。”

逐凶太岁压着眉毛问道:“什么话?”

“无他,唯有‘洗颈待戮’四字。”

父子三个遽然惊恐,伤口疼得更甚。缓一缓,转瞬又现凶狠之色:“不能留着她们,今夜就杀!”说着便叫喽啰去准备弓弩毒粉。

铁尾蝎急忙拦住,周围头领也都央求:“帮主!难得抓住几个漂亮人儿,白白杀了岂不可惜?”

逐凶太岁瞪起独眼叱骂:“混账!到现在还能想这个?她们手里的兵器都不好惹,方才禹神庙大震不停,你们都是听不见的死人不成?倘若真的砍开牢门逃脱出来,咱们几百个光棍没一个能活!”

二头领叱咤风凛然拍案:“帮主说得是!咱们寨里又无一件像样的刀剑可以抗衡,不趁现在杀了,还等什么?”此话虽未明说,却是暗指逐凶太岁不能驾驭沧浪刀一事。

旧话重提,堂上堂下无人敢言。逐凶太岁自是因为心虚,唯恐说错一句话,惹得众头领们瞧他不起,火并造反;众头领的确早有此心,只是还未十分受气,日子勉强能过,又忌惮他们父子武功出众,因此默不作声。

尴尬了片刻,叱咤风转身就往门口走,招呼着堂外弓弩手前去地牢杀人。虽然不接刚才的话,嘴角却挂着轻蔑的冷笑。

“慢着!”逐凶太岁到底还是坐不住,“今夜就杀,倒显得爷爷怕她,先留几日再说!”

又吩咐亲随的喽啰:“取我沧浪刀来!”

撤走了弓箭和毒粉,堂内气氛终于缓和一些,众头领窃窃私语,又对他们父子假笑吹捧。

叱咤风慢慢地走回座位上,余光瞥着取刀的喽啰奔出堂外。稍坐了片刻,忽然大叫道:“哎呀!忘了一件大事!”

那父子三个仿若惊弓之鸟,登时吓得一跳:“老二,何事如此一惊一乍!”

叱咤风走到大堂中央,高声道:“帮主,她们不只有话要说,还让我带回一件东西来。”

花目金猿斜着眼打量他:“什么东西?拿上来看!”

叱咤风从容登阶,背对着众头领站定,从怀中取出一个麻布小包,故意不递在逐凶太岁手里,却啪的一声拍在桌案上。

逐凶太岁怫然变色,却怕又惹众人不悦,只得忍耐。拿起小包,一层层揭开麻布,才只看见一半,顿时惨叫着跳了起来,仿佛身下坐着一团火。

花目金猿立刻抓过东西来看,又立刻扬臂扔了出去,十指剧烈地发抖,像被毒蛇咬了手。

堂下众头领一片茫然,纷纷围上去瞧,一眼认出是石震林的断潮令,霎时间惊骇逃散。

巡山夜叉掀桌怒吼,人熊一般站立起来,扇着膀子就来厮扑。

叱咤风眸中厉光一闪,极其迅捷地绕在背后,一手锁喉,一手屈指将他头顶箍住,掌下内力一催,登时压得他颅骨粉碎。

巡山夜叉瞬间没了声音,眼珠一突,身子软软地滑躺在椅子上,即刻毙命。

“你!”逐凶太岁惊惧过度,一下滚落帮主宝座,“你不是老二,你是谁!”

叱咤风一脚踢得巡山夜叉尸体滚落阶下,回头冷冷一笑:“忘恩负义的狗东西!既见石家断潮令,还不知道我是谁?”

<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 >
×
永夜寻真
连载中公子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