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客栈论案(三)

马普尔小姐插话道:“left foot。”

蔡小姐不明白她是怎么知道的,马上询问得到了答案,“你的眼力真好,两道痕迹,一道比较干和一道更干的都看出来啦?”

“全都是自以为是,我枪杀了他,尸体怎么会出现在门外的河里呢?”翻译不承认是自己杀的人。

牧师这下回答不上来了,他用目光向波洛寻求帮助,只见大侦探狡黠地笑着,眼睛迷成了一道缝,说了句“You bet”。然后双手拍了两下,从客栈的门外应声走进来老板阿根。

“The thing is.”,比利时人指着汉子抬进来的纸箱子,“box”,看那箱子被水泡了,软塌塌的,还滴着水呢。

阿根向大家解释着,“枪是我拿的,可我没杀成姚德彪,我去的最早,之后牧师来了,又来了蔡小姐和锔匠。我躲到雾里藏起来,听到锔匠他们勒人的全过程,我心想杀得好,那个不是人的东西就该死。本来以为把他勒死了,没想到牧师跑过去要救人,我气不过打了他。这个箱子是侦探让我打捞上来的,就沉在鲁家桥底下,不能让疯孩子去顶罪呀。”

“我知道了,尸体是被装在纸箱子里抛到河里,顺水漂到烧香港来的,箱子被水浸透了,承受不住尸体的重量,死人从里面漏出来,才到了烧香港的。”文静姐恍然大悟道。

波洛不知道她在说什么,待她说完礼貌地微微向其鞠躬致意,然后向牧师说了几句。

“波洛先生说的我就不重复了,他的意思跟那位女士说的大同小异。”牧师转向焦明昌,指着他身边的盛杰不容反驳地问,“这下你没话说了吧?波洛先生已经调查过了,有人看到你推着板车,载着纸箱子去了河边,把箱子推到河里的,证人还不是一个两个人。”

“好啦,好啦,大家可以心平气和地谈谈嘛。你说是我抛的尸,我说不是,为了个坏蛋争来争去有意思吗?”青帮码头官当即服软了。

焦明昌跟着打起圆场,“姚德彪是个大恶人,他死有余辜,事情说出去,大家都脱不了干系。我看这样吧,福音堂的事儿我们去办,不用你们出补偿金,我们与县里交涉。”

牧师闻听后露出了笑容,他给比利时点头示意,用发抖的声音说了一遍。刘庆东没想到一向秉持公理的波洛妥协了,颔首说了声“There you go”,哦,他曾经有过一次类似的经历,是在《东方列车谋杀案》的那回。

将请来的各位送出客栈,撒菱角的老头子憋不住问波洛,怎么知道是他贴的告示呢?

蔡小姐为两个人翻译,“波洛先生说一开始就怀疑他了,还有告示贴得有些低,贴它的人应该想到这点,事先准备个凳子,踩在上面正合适。”

耿老头用鼻子哼了一声,对笑话自己个子矮很不满意,“都怨黄奇,老了老了,还重色轻友啦,说是可怜马寡妇,斌子阿爸六子是我们的队友,不能让孩子顶罪进大牢,让我冒着风险四处贴告示,喔呦,连个昏过去的人都勒不死,要不他的外号咋叫耗子呢?有点儿响动跑得比谁都快。下次就是说出龙叫唤,我再不趟他的浑水喽。”

姚举人的案子尘埃落定,所有住客都不愿提及这个失道寡助的人了。吃过午饭,各自便要踏上旅途,蔡小姐与马普尔小姐去南浔,法师师徒俩去宁波,吴小姐和波洛先生要回上海,刘庆东也想跟着去看看民国时的上海滩,万一在霞飞路上遇到许文强和冯程程呢,那可是他的偶像啊。

无酒不成席,除了出家人之外不分男女都多多少少喝了一些。这里最高兴的要数客栈老板两口子了,像是去除了心病,眉飞色舞地夸奖着自己的女儿有多优秀。最惆怅的是蔡小姐,为姐姐的死伤心落泪了,为这么长时间才能报仇雪恨而惭愧。波洛先生的心思全在他那把钩子上,不断安慰抹眼泪的时髦姐,还不失时机地询问她,在香港自己的发明能有市场需求吗?马普尔小姐是最勤奋的人,一有工夫儿就练习使用筷子,她已经能够夹起花生米了。

老和尚将一副画像送给刘庆东,画的是他本人,但不是自画像,是徒弟婴行给他画的。刘庆东看着这幅画有些眼熟,曾经在哪里见过呢?不待他多想,便端着搪瓷缸子向其敬酒,一饮而尽以表感谢。

对方不能喝酒,只是作揖还礼,然后说刘庆东并非普通之人,身上有股子超凡脱俗之气,临别之际依依不舍,刚刚拟了首骊歌以资纪念。随后便轻哼道“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晚风拂柳笛声残,夕阳山外山。天之涯,地之角,知交半零落。一壶浊酒尽余欢,今宵别梦寒。??”

“《送别》!”刘庆东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哎,这个歌名好,就叫送别吧。”老和尚如获至宝道。

刘庆东顿悟了,“您是弘一法师李叔同,那婴行师父应该是您的学生丰子恺喽。大师,你们二位一定要给我留下签名啊。”

他早有这方面的打算,想要波洛和马普尔小姐给他签名,可考虑到人家用惯了鹅毛笔、钢笔,不会用毛笔,就作罢了。这回是弘一法师呀!千载难逢,一定让他留下墨宝。于是,他急匆匆往跨院跑,记得屋子里有笔墨纸砚,要拿过来请大师写点儿什么,那样自己可就发财啦。

太着急了,手里的缸子都没放下,再加上民国时烧香港一带住的都是豪门大户,门槛比较高,一不留神绊了一下,来了个踉跄。他只感到有一股强大的推力左右着自己,身体在急剧地上升,上升!猛得眼前一亮豁然开朗,从昏暗之中破雾而出,旋即被重重地摔在地板上。

“哎呀!不能躺下,坚强点儿,还得取笔墨要签名呢。”这下摔得可不轻,他仰着头看到了天花板,一盏发旧的水晶吊灯悬在房顶,有几颗玻璃珠子擅离职守了,再环视周围暗黄的墙壁,有两盏画蛇添足权当摆设的壁灯。

“这不是自己的家吗?”他心里琢磨过味儿来了,“我回归啦!又穿越回来了。”这下他泄了气,千载难逢的机会失之交臂了。

待刘庆东讲完了,陪他坐着的正春如同听了回评书,堪比单田芳老先生杜撰出的《白眉大侠》、《五鼠闹东京》。

“你是侦探小说看多了吧?满脑袋胡思乱想。大晚上的不好好睡觉,整得晕头转向的,嫂子啥时候回来?看你把这屋子造的,她回来一定跟你没完。”正春都替他担心,想想回来后被三嫂归拢的景象,可够刘庆东受的。

刘庆东却无所谓地嘿嘿笑了,“她要打我,我就上你家躲着,你兼任电厂小区的治安联络员,家庭暴力我不找你找谁?”

正春拿这家伙真没办法,属滚刀肉、鸭子嘴,一有事儿就打电话找他。这时候诺基亚手机响了,他掏出手机刚按下接通键,“你好,谁呀?”

就听那端有人颤声在喊,都语无伦次了。实在是听不出个数来,他又问了一遍,“你是谁呀?慢点儿说,啥?高低柜!”

“正春,是我,高德贵。不好啦!出大事了。”

这回听清楚了,是高德贵,上个值的副值长,他这是怎么了?一向沉稳的老大哥咋乱了方寸?面对多少次突发事故都应对得有条不紊啊。“领导,你别急,慢慢说,出啥事儿啦?”

那边一点儿也没平和情绪,仍然激动地在喊,“你快来吧,这里发现死人啦,恶性案件,我现在就报警。”说完便把电话撂了。

“啥?发现死人了,话也不说清楚,是在马路上有人猝死了,还是谁家的老人过世啦?还恶性案件!难道是小区里谁跟谁打架,失手把人打死啦?”他不敢耽搁起身就走。

刘庆东也听出有大事发生,站起来要随他看个究竟,还有在厨房跟老太太唠嗑的宋雅丽也闻声跟在后面。

他们三个人跑出楼洞,外面依然是风平浪静的,没有想象中那样乱作一团,“死人,那儿有死人啊。”正春四下里张望着,空场里一个人也没有,只有大川家窗户根处有几只老母鸡咯咯地叫着,迈着四平八稳的步子啄石子呢。

“在外面!墙豁口外面的垃圾箱。”是房越从后楼跑过来,指着四号楼西边的豁口急三火四地喊,“正春,高值长也给你打电话啦?我哥出事啦。”

房越是房超的弟弟,他长得五大三粗的,不像他哥哥一身赘肉,他跑在前面嚷嚷着快走。在他大呼小叫的惊动下,两栋楼的窗口探出了好几个脑袋。

出了墙豁子往南不远便有个垃圾箱,方形的铁皮箱子漆着环卫的字样,离它不远站着个中年汉子,手里紧握着手机,语速极快地与谁交谈呢。他的脚边躺着个人,口吐白沫,浑身抽搐个不停。

“哥,哥,你怎么啦?是被谁打了,还是食物中毒啊?”弟弟扑过去把哥哥抱起来,“高哥,我哥身体挺健康呀,也没有抽羊角风的毛病,你看到是谁下的手吗?”

正春他们也跑过来了,“领导,是你打的电话呀?我一时还没听出来。”

“是我打的。”中年人太紧张了,嘴角都在颤抖,他大声地回答道。

“你打的!高哥,我哥咋惹你啦?把他打成这样啊。”当弟弟的在给昏迷者掐人中,误以为是说打人的事儿。

中年人赶紧解释,“老二呀,我打你哥干什么吗?我是去小河沿晨练回来,经过这里看到你哥躺在垃圾箱旁边,已经昏过去了,他应该是被吓的,垃圾箱里有个床单,里面裹着具尸体,被人分割了,有脑袋,胳膊,血次呼啦的太吓人啦,不敢看啊。”

听他这么说大家都往铁箱子里面看,在乱七八糟的垃圾上面有个打着结的床单,床单里鼓鼓囊囊的,好大一坨,两个中的一个活节被人解开了,一颗人头露出了半面,还有一只断臂往外支棱着,是个女人,披肩发表明了她的性别。

太恐怖了!吓得宋雅丽“妈呀”一声,转身就跑,跑了几步脚下发软,瘫坐在地上。正春还好,强忍着没叫出声来,只感到心颤腿软,□□有尿感,还好憋住了。还是刘庆东胆子大,他凑近了仔细查看。

“正春,这女的年纪不大呀,咋看着这么眼熟呢?呀,这不是你的小老乡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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银元街凶案
连载中会跑的石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