利用焦明昌进院询问的空挡,大侦探和马普尔小姐沿着巷子走了一遭,待他们从那端回来时,还在嘀嘀咕咕谈论着什么。
翻译回来说管家告诉他,老爷天一亮起床用饭,吃了油条豆浆后就去福音堂了,是从侧门出去的。既然是这样,四个人只好去牧师那里找他了。
福音堂坐落在镇子的北面,坐西朝东,巴伐利亚式建筑,楼顶建有钟楼。
他们来的尚早,教堂里只有几个信徒,来者也是三三两两坐在一起唠着闲嗑。中厅布置得极为简朴,没有圣母及圣徒像,没有壁画,也没有彩色的玻璃,祭台上铺着白麻布,摆放着没有基督苦像的十字架,再就是烛台与花瓶,台子的旁边有几个唱诗班的孩子在练歌,随着管风琴的旋律他们齐声歌唱“耶和华我的主啊”,表达对主恩典的感激之情。
弹琴的是位青年牧师,金黄色的头发、蓝色的眼睛、面容俊朗且气质谦逊,一颦一笑尽显优雅绅士的气质,从年纪上看不会是奥利弗夫人的老朋友,他太年轻了。
波洛上前与牧师攀谈,刘庆东感到他们说的不是英语。
“他们说的是法语,那个年轻人是法国人。”焦明昌小声告诉他,“波洛说自己是比利时南部人,母语就是法语,他问举人在不,人家说没来过,他又问詹姆斯牧师在不,人家告诉他还没有来呢。”
大家没有见到要找的人,失望地往外走,不想在前廊迎面遇见一位外国老男人,他穿着长袍马褂,头戴圆顶礼帽,彬彬有礼地摘下帽子打着招呼。
“弟兄姊妹,主内平安。早上好,让你们久等了,我这就去换衣服,请稍等片刻,我们要一起分享基督信仰福音的内容,享受上帝给我们的赐福。”
这位原来是个秃顶,周边的卷毛极像沙和尚的发型。他的额头怎么了?贴着块纱布,一定是磕出血啦,这也许是迟到的原因吧。
“您是詹姆斯牧师吗?”焦明昌试探地问。
“是呀,兄弟,我是詹姆斯,这里的牧师。”牧师的汉语说得非常流利,看来在中国传教不是一天两天了。
牧师说出名字后,波洛似听出了他是谁了,立刻表明自己的身份。
“嘿,你怎么才来?是受奥利弗夫人的委托?我给她去信已经有半年多啦。”
牧师颇为激动地脱口而出,语气里满是惋惜与责备,于是两个人敛容屏气地攀谈起来。
刘庆东知道就是这位请大侦探来的,而马普尔小姐在一旁静静地听着。
事情有这么严峻吗?刘庆东偷着问翻译他们在讲什么。
焦明昌小声告诉他,“波洛说自己是奥利弗夫人委托来的,牧师表示感谢,说是信徒姚德彪性命堪忧,总有人在算计他,之前还被人下了毒,请他来帮忙查出坏人。”
“你们不用等啦,他不会来了,愿主保佑可怜的人,阿门。”牧师应该是听波洛说要找举人,他用汉语告诉另外两个中国人,“我们去他的家吧,我也有事要跟他商量呢。”
随后便走进中殿,与那弹琴的牧师交代了几句,返身回来与四个人出了福音堂。
当他们来到鲫鱼弄的时候,这里还是冷冷清清不见人影,即使外面的西街已然是人来人往了。推开侧门走进姚家老宅,唤来管家询问,说是主人早上出去后再没有回来,应该是去了福音堂,然后坐船下乡了吧。
这怎么可能呢?是姚举人临时改变了主意,没有去做礼拜,还是走两岔啦,没有遇见呢?这也不是不可能的,毕竟西塘桥多,巷子多。无奈之下,大家商量等晚上再来姚府,等姚德彪收税回来吧。于是乎各干各的,牧师带波洛回福音堂,外国老太婆跟刘庆东回客栈,而翻译留在姚宅,不能不辞而别吧,而且还要当和事佬呢。
焦明昌把他们送出院子,安慰波洛不要着急。大侦探本想向牧师了解情况,对方却是一副支支吾吾魂不守舍的样子,东瞅瞅,西望望,又面向两侧几米高的院墙发呆。
正在这时,就见姚德彪的两个跟班急冲冲地走来,怎么回事?他们没有跟举人一起下乡吗?刘庆东好生纳闷。
“詹姆斯牧师,你进宅子啦?我们姚大爷在家吗?”其中一个彪形大汉在问。
“他没在家。”牧师心事重重地回答。
另一个跟班纳闷地说:“大爷去哪里了呢?我们在桥下等他,左等不来,右等不来,最后去福音堂找,小牧师说大爷根本没去过。”
刘庆东也感到蹊跷,这么个大活人凭空消失啦?经过这两天对举人的了解,他树敌太多,不会是被人绑票了吧?于是他提醒道:“不会出啥事儿吧?”
“一定被扔到稻田里了,你们去这条巷子的那端看看。”牧师肯定地说,好像受到了上帝的启示。
“怎么会去那儿呢?他出门要走这边啊。”
“那边没有人家,就是稻田地呀,难道大爷去解手吗?”
两个跟班感到根本不可能,但还是跑过去一探究竟,不多时跑回来说没有,田边的石板路也看过了,一个人影都没有。
“一定出事了!你们快去报案吧,德彪兄弟是活不见人,死不见尸,这不可能啊。你们两个,多找些人来,四处找找吧。”牧师大声地嚷起来,他一口一个一定,像是能未卜先知,遥测未来。
两个手下预感到事情的严重性,不敢怠慢,拔腿就跑喊人报案去了。
三个外国人一边交谈一边往巷口走,刘庆东与翻译告辞后跟在后面。在西街环秀桥头分了手。
回到客栈,老板娘热情地端上来早饭,不无关心地问他们咋才回来,去福音堂祷告用这么长时间啊?她问蔡小姐咋没回来,夸赞大城市来的精力就是旺盛。看老板娘那神采飞扬的样子,说她中了□□都不过分。
这番话是说给刘庆东的,马普尔小姐自然是听不懂的,她在练习用筷子夹咸菜呢。可突然她的眼睛定格了,瞅着堂屋的角落里放着的挑子。她的异样立刻被同桌的刘庆东察觉到,随即扭头去看她被什么吸引住了,他看到了一端绑着棕色麻绳的扁担,原来西街上的那个蔬菜挑子是客栈的呀。哦,没啥大惊小怪的,男主人阿根一早出去买菜了,路上去了趟厕所而已。
“回来了,兄弟?”想谁来谁,阿根端着盘子从后厨出来,见他喜气洋洋的,心情异常的好,“给你们加个菜,清炒马蹄。”
这小炒看着就有食欲,有红的胡萝卜,有黑的木耳,还有绿的青椒,清清爽爽加上白色去皮的荸荠,营养又美味。
“老板,这菜真新鲜,天不亮就出去买菜啦,辛苦啦,感谢,感谢。”对于人家的盛情款待,刘庆东表达由衷的谢意,“我们早上差点儿碰见,就在西街。你看见蔡小姐了吗?”
阿根吃惊地“噢”了一声,“蔡小姐!我看到,没有啊。你早上也去西街啦?看到我了?你也在巷子里?”
“在什么巷子里呀,在西街上,看倒是没看到,当时你去厕所啦,蔡小姐也去厕所啦,我看到你放在路边的挑子了。”刘庆东用目光示意那边的扁担和箩筐。
“哦,是这样啊。”老板长长地嘘了口气,“当时肚子疼,我是去厕所了。蔡小姐嘛,我遇见她了,从厕所出来时,她正从女厕那边走出来,我本想跟她打招呼,可蔡小姐低着头在想心事,没好意思打扰她,看着她过河去长廊啦。”
刘庆东友好地附和着,说人有三急,谁也扛不住,看阿根笑呵呵地回厨房了。他端起碗喝粥,无意间看到了对面的老太婆,猛然间感到哪里不对了,这不合常理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