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三声枪响

蔡小姐去解手啦?他记得师亮大师的学生曾经说过,公厕有人收费,可此刻那里没有人看着。应该是时辰尚早,还没来人呢。

刘庆东环顾四周,自己正站在西街上,没有记错的话,以环秀桥下桥口为参照坐标,下一条巷子便是鲫鱼弄了。石板路的两边是住家和店铺,店铺不多稀稀拉拉的,没有烧香港那边繁华。就在十几米远的道边放着副担子,篮筐里面装着颜色不一的蔬菜,有能叫上名字的,还有些根本没有见过,其中有一堆紫黑色扁圆形的,应该是荸荠吧,又叫马蹄,还是上回去苏州旅游,在新民桥菜场里第一次见过的呢。东北这种东西很少见,南北方还是有差异的,比如紫茄子吧,河北产的都是圆圆的,而关外多是长条的。另外还有几条用草绳子串着的鳊鱼。

是谁把挑子放这儿啦?难道也去解手了吗?不对,离得太远,应该是去干别的了。也许是上厕所了,怕离得近熏臭啦,不干净,把菜挑子放远一些。他发现那扁担的一头开裂了,用棕色的麻绳绑上的。

“砰”,从远处传来一声清脆的爆响,打破了清晨的宁静,也打破了刘庆东对挑子的纠结。多讨厌啊,大早起的是谁在放炮仗呢?刘庆东与老太婆不约而同向那边望去,根本没有人出现,如此大的响动只招来几声气急败坏的狗吠。

刘庆东在犹豫是向前独行,还是与马普尔小姐一起等出恭的回来,他感到很遗憾,没准备纸笔,机会难得让眼前的名人留个签名,她可是与福尔摩斯、波洛、布朗神父并驾齐驱的名侦探呀。

“嘭嘭”,又是连续的两声,比之前的有些沉闷。

余音未消之际,老太婆机警地伸长脖子,从薄薄的嘴唇间吐出个英文单词“gunshots”。

刘庆东没能听懂,不知所以然地瞅着对方,直到人家用手比量出手枪的形状,他才恍然大悟那是枪声啊!

他紧跟在马普尔小姐的身后,本不想过去一探究竟的,如今的国人早被丧尽天良的把戏、离经叛道的裁决磨平了好奇心,谁愿意去冒那个险呢?有人开枪就让他开去,民国杀个人还算事儿呀?怕只怕是□□火拼,子弹、大砍刀不长眼睛,再把性命搭上。可眼瞅着老太婆一颤一颤义无反顾地跑着,自己年轻轻的却不敢靠前,岂不让人瞧不起吗?

多亏他还有些羞耻心,否则就被动了,跑是不敢跑了,怕抻着,只能加快步伐在后面跟着。“Liu,Hurry up!”有人在身后催促他。

不用回头,人家已经打身旁超过去了,是波洛!提着手杖,迈着一如既往的企鹅步,比走还快,又与跑不搭边,倒是与马普尔小姐平头并进了。

“gunshots。”

“gunshots。”

两个人颇为自信地点了下头,他们之间的交流不存在障碍,用英语你一句我一句地聊着。

出事地点本就不远,依着听力判断就是前面的巷子,刘庆东没有看到巷口的石牌子,墙上也没有专门的展板,凭着上次来的记忆,还是能够断定出的。只是墙上刚刷过白灰,不是那么的发霉斑驳。

这么赶巧吗?进不去巷子啦!入口撒了满地的菱角,足有四五米远,就是刘翔来了,一步也跨不过去。正有位老大爷蹲在地上,一颗一颗地往箩筐里捡呢,看他年近八十了,皮包着骨头,颤颤巍巍的动作,个头很矮,多说不足一米六。依照中华民族的美德敬老爱幼,谁能忍心去埋怨他呢?三个人帮他一起捡,只能望着雾气氤氲的弄堂无可奈何了。

“Liu,gunshots。”大侦探示意刘庆东问一问开枪的事儿。

没想到自己成了翻译,他向老人询问听没听到枪声。

“啥?枪声!没有啊。别说是枪声,就是炮声我也听不见呀,耳朵不灵啦,聋。”对方近乎于在喊,可以理解年纪大了,耳背是正常的衰老现象。那就别问了,他啥也不知道。

一地的菱角总算捡完了,老人家并未表示感谢,如释重负地背起箩筐,笑模笑样地瞅着他们,像瞅着三个来义务劳动的孩子。这种眼神刘庆东见过,就在团委组织去养老院的活动现场。他还注意到对方的黑腰带,在那麻杆般的细腰上能比别人多缠出一圈。

此刻,巷子里的雾气慢慢散尽了,除了墙壁地面是湿的,其余的与往常没有两样。没有人受伤,没有打斗的狼藉,更没有帮派对峙,冷冷清清安安静静,就是一条空荡荡没有人走动的长巷子。

刘庆东走马观花地沿着石板路往里去,两旁是高高的院墙,院墙上开着供人出入的侧门,而那两个外国人四处撒莫着,有时还指指点点交谈几句,更有甚者波洛走到一户人家的门前,蹲在地上看着墙根,像嗅觉敏锐的大猫发现了隐蔽的鼠洞。

刘庆东知道比利时人的厉害,他用自己敏锐的洞察力和灰色小细胞,从细微线索中抽丝剥茧,屡屡揭开真相。看他的举动,一定发现了新线索,于是,走过去看他在做什么。

原来他在看墙上的一个小坑,青砖墙上敷着青苔和渗水的痕迹,这个新撞击出来的圆窝非常显眼,龟裂的四周布满了烧蚀的痕迹。

在旁边转悠的马普尔小姐发出惊喜的叫声,随即一枚空弹壳和一个小纸团送到波洛的手里,将纸团展开发现是张糖纸,,这一发现令大侦探兴奋不已。老太婆向他说了几句,他笑得翘起小胡子,向对方投去钦佩的目光,马普尔小姐同样笑眯眯地瞅着他。

当弹壳与墙壁上的圆洞完美吻合后,波洛也发出了一声轻呼,只是没有前者那么清脆尖利。

老太婆又让波洛去看附近的地面,那里明显有两处较为干燥的地方,在较小一块的边缘有两小撮残留物,大侦探捏起来闻了闻,向两位同行者表明他的判断“tobacco”。

他说的是什么刘庆东听不懂,可看实物便一目了然了,是没有完全烧烬的烟草。

波洛拿出两个小纸袋,分别将烟草收集起来,又蹲在地上目测着什么,应该是子弹的弹道轨迹,然后站起身满意地点了点头,掏出手绢擦去粘带的污秽。

“Poirot!怎么你们都在这儿呀?”

从巷子那端走来高个子焦明昌,他惊奇地睁大了眼睛,不解地看着三个人,“刘老弟、Poirot,你们怎么在这里?”他见两个外国人同样惊异地看着自己,便用英语与他俩谈话,“It was you who fired the gun?”

只见大侦探双手摊开,连声说着“No,No,I lost my gun”,表明自己没有带枪,枪丢啦,更不会射击。刘庆东跟着证明,三个人是后来的,不知道谁在巷子里开的枪。

“不会是他开的枪吧?就他一个人出现在巷子里,还要倒打一耙。”刘庆东确实这么想过,可瞬间就否定了,翻译没枪,据他说枪被强盗抢去了。

这边心里合计着,那边焦明昌与波洛严肃地说着什么,马普尔小姐时不时地插上一句,大侦探说着说着显出沮丧的表情。而刘庆东连个旁听者都算不上,他傻呵呵瞅着,从他们的只言片语中猜出是在说□□呢。

“刘老弟,你昨天晚上看到那把□□了吗?他说一大早起来就发现不见了,身上没有,皮包里也没有,多半是被人拿走了。”翻译是想从他这里找到线索。

“波洛的□□不见啦?我没有留意呀。”他记得举人与女人们发生冲突时,举人把两把手枪全拍在桌子上,后来他亲眼看见是翻译将撸子交给姚德彪的,再后来就没印象了。老板阿根搀着波洛去了房间,老板娘跟在后面拎着皮包,那时的桌面很乱,有餐具酒坛子,他敢保证没有那把枪。

翻译还在说着,“他来举人家找我,老板娘让他问问我看见了吗?我净给他们劝架了,离开客栈又早,哪儿知道后来的枪被谁收了啊。我保证姚兄弟没有拿,他那把撸子还是我递给他的呢。”看得出他也挺着急的,在极力洗白自己。

“我也不可能拿,嫌疑就在三个人女的和老板两口子身上,波洛在睡觉,马普尔小姐更不会,大家都知道她是正派人。”

“她叫马普尔呀?谁也不能轻易排除,她也有嫌疑。”翻译对每个人都抱着谨慎的态度。

“举人也应该问问,那时场面比较乱,会不会他自己拿走了呢?呃,好大的院子,他住在这里呀?”刘庆东听老板娘说过,姚德彪与侄子两家一墙之隔,那么说对面大墙的里面就是侄子家喽,离这个门十几米远的对面墙上也开着侧门。

焦明昌指着半开的院门说,“里面便是姚兄弟的宅子,我就住在后花园的小楼里,刚才听到枪响就奔过来了。”他似忽然想起来了,“昨晚回来时他告诉我,今天还要下乡收税,因为是礼拜日,打算赶早去福音堂做礼拜。不知他出门了没有,我去问问管家。”

刘庆东不解地问,“你不是也信教吗?你们应该一起去呀?”

高个子微微一笑,“他信新教,我信天主教,像洪门和青帮水火不容。我要做弥撒,福音堂是不去的,这里又没有天主教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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银元街凶案
连载中会跑的石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