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
医院单人病房。
窗外,暮色开始沉淀,将白日的燥热晕染成一片温柔的灰蓝。
病房内,百叶窗半合,光线朦胧。
南司枭在止痛药效的余波和持续的钝痛中半昏半醒,沉重的石膏臂膀依旧是个无法忽视的存在。
他侧着头,微乱的额发被冷汗濡湿了几缕,黏在苍白的额角,眉心无意识地紧蹙着,即使在昏沉中也未曾舒展。
每一次略显急促的呼吸,都牵动着胸前固定的伤处,带来一阵绵长而磨人的隐痛。
东方卿吟静立在床边。
他没有像往常一样捧着书坐在椅子上,而是罕见地微微俯身,专注地凝视着南司枭汗湿的鬓角和紧蹙的眉心。
那双总是沉静如精密仪器般无波无澜的眼眸深处,有什么东西在无声地碎裂、重组。
下午那声失控的“宝宝”带来的灼热羞耻感还未完全褪去,此刻又被病床上这具躯体无声传递出的脆弱和依赖,一寸寸地碾磨成更为细密的尘埃,沉甸甸地压在心头。
他伸出手。
指尖在触及南司枭额角细密汗珠的前一秒,几不可察地停顿了一瞬。
这细微的停顿里,包含了过往二十多年形成的、冰冷的理性壁垒在轰然崩塌时的迟疑与挣扎。
但终究,那修长、带着薄茧、惯于翻动书页或操作精密器械的指尖,还是轻轻地、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近乎虔诚的轻柔,落在了南司枭汗湿的额角和鬓发上。
动作生涩,却异常温柔。
温热的指腹极其缓慢地、小心翼翼地拂过那片潮湿冰冷的皮肤,将那几缕黏连的发丝轻柔地拨开。
他的动作很轻,仿佛怕惊扰了对方本就浅薄的睡眠,又像是在擦拭一件失而复得的稀世珍宝。
指尖传来的滚烫温度、汗水的黏腻、以及皮肤下细微的脉搏跳动,都异常清晰地刺激着东方卿吟的感官神经。
每一次指尖的移动,都像是用最柔软的羽毛,拂过他心中那片因“心疼”而变得柔软泥泞的土地。
南司枭在混沌的痛苦深渊里,感到额角传来一阵微凉的、带着奇异安抚力量的触感。
那触感如此轻柔,如此陌生,却又带着一种让他灵魂深处都为之震颤的熟悉感——是那个书呆子!
他挣扎着掀开沉重的眼皮,视线模糊地对焦。
映入眼帘的,是东方卿吟近在咫尺的侧脸。
朦胧的光线下,那张清冷俊逸的脸上,惯常的冰封似乎裂开了一道缝隙,眉宇间笼罩着一种他从未见过的、专注于“抚慰”的温柔。
金丝眼镜的镜片反射着微弱的光,却遮不住镜片后那双眼睛里流淌出的、不再掩饰的疼惜。
南司枭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紧,又猛地松开!
巨大的、滚烫的暖流混合着残余的剧痛,瞬间席卷了四肢百骸!
他喉结剧烈地滚动了一下,想说点什么,干涩的喉咙却只发出一声模糊嘶哑的咕哝。
他下意识地,带着一种近乎本能的巨大渴望和依赖,艰难地、极其微弱地,将自己的脸颊往那只微凉温柔的掌心贴蹭了一下。
极其细微的动作,却像一道电流,瞬间击穿了东方卿吟努力维持的平静表象!
他擦拭的动作猛地一顿,换来那份清晰无比的依赖和无声的祈求。
一股更加汹涌的、混合着酸涩与满足的情绪,如同温暖的潮水,轰然冲垮了他最后一丝迟疑的堤坝。
他僵硬的手指,在那个微小的贴蹭之后,仿佛被赋予了新的生命,不再是被动的擦拭,而是带着一种主动的、更为轻柔的力道,沿着南司枭汗湿的鬓角,缓缓地、一遍遍耐心地抚过,试图熨平对方眉宇间因痛苦而刻下的深深褶皱。
病房里一片寂静。
只有两人交错的呼吸声,以及指尖极其细微地掠过皮肤的摩擦声。
阳光彻底隐没,病房内光线更暗,唯有床头一盏小夜灯散发出柔和的光晕,将两人笼罩在一片静谧而温柔的阴影里。
南司枭赤红的眼底,那因疼痛而滋生的暴戾和焦躁,在这无声的、生涩却坚定的温柔抚触下,如同冰雪般悄然消融,只剩下浓得化不开的疲惫和一种沉甸甸的、被珍视的安宁。
他重新闭上了眼睛,将所有的重量都交付给了额角那只微凉的手掌,任由那笨拙的温柔,将他拖拽向一个暂时远离痛苦的平静港湾。
东方卿吟维持着俯身的姿势,指尖的动作没有停。
他看着南司枭在自己掌心下逐渐舒展的、依旧苍白的睡颜,感受着那份沉甸甸的依靠。
那份蚀骨的“心疼”并未消失,反而因为这主动的给予和对方的全然接纳,沉淀为一种更加深沉的、名为“守护”的决心。
他指腹的薄茧轻柔地摩挲过对方微凉的皮肤,无声地宣告着一个冰冷壁垒的彻底坍塌,和一个崭新“温柔”的悄然诞生。
同一片天空下的另一边。
季家别墅温暖明亮的餐厅。
长方形的餐桌上铺着素雅的亚麻桌布,精致的骨瓷餐具在头顶水晶吊灯下泛着温润的光泽。
几道清淡可口的小炒和一碗热气腾腾的鸡汤面散发着诱人的香气。
季蕴拉开一张椅子,示意白钰坐下,漂亮的桃花眼里满是笑意:“张姨特意给你做的鸡汤面,趁热吃,暖胃。”
白钰顺从地坐下,清澈的眼眸却像被无形的丝线牵引着,从季蕴拉开椅子,到绕到桌对面坐下,目光一直牢牢地、安静地追随着季蕴的身影。
他没有像往常那样立刻拿起筷子,而是微微侧着身,半边肩膀几乎要挨着季蕴坐着的椅子扶手,仿佛只有保持这样紧密的距离,才能让他感到安心。
季蕴刚拿起自己的筷子,就察觉到了那道黏在自己身上的、专注得几乎实质化的视线。
他转过头,对上白钰清澈见底、毫不掩饰依赖的目光,心尖像是被一片柔软的羽毛轻轻搔过,酥麻一片。
他忍不住伸手,像逗弄心爱的小动物般,用指尖轻轻蹭了蹭白钰近在咫尺的脸颊,触感温热细腻如同羊脂玉一样。
“看什么呢?我脸上有花?快吃面,一会儿坨了。”
白钰的脸颊瞬间染上一层薄红,像是被戳穿了心思,有些不好意思地垂下眼睫,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小小的阴影。
他拿起筷子,挑起几根面条,小口地吹着气。
然而,他的心思显然并不在食物上。
刚吃了两口,当季蕴转过头去,似乎要专注自己面前的饭菜时,白钰捏着筷子的手指就微微蜷缩起来。
他悄悄地、动作幅度小得几乎难以察觉,将自己坐着的椅子,往季蕴的方向,轻轻地、再轻轻地挪动了一点点。
木质椅腿与光滑的地板发出极其微弱的摩擦声。
那原本就挨得很近的肩膀,这下几乎毫无间隙地贴靠在了季蕴的手臂上。
温热的体温透过薄薄的衣料清晰地传递过来。
季蕴正低头喝汤,手臂传来的轻微挤压感和骤然升高的体温让他动作一顿。
他侧头,看着白钰几乎要完全贴在自己手臂上的半个身子,看着他低垂着头、假装认真吃面却连耳根都红透了的羞涩模样,唇角无法抑制地向上扬起。
这个小笨蛋……这种笨拙又执着的粘人方式,简直……可爱得要命。
他没有点破,也没有挪开,反而将自己坐姿调整了一下,让白钰那靠过来的半边身体能倚靠得更舒服些。
他甚至还故意将自己的手臂又往白钰那边松了松,好让对方能贴得更严实。
然后,他像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自然地拿起公筷,夹了一块滑嫩的鸡脯肉,放到白钰碗里的面条上:“多吃点肉,小白兔。”
白钰感觉到季蕴手臂的“配合”,紧贴在对方结实臂膀上的半边身体传来一阵熨帖的暖意和令人安心的坚实感。
那份因主动“献身”而残存的羞涩,被这份无声的接纳和纵容瞬间安抚。
他微微偏了下头,将自己柔软的发顶,轻轻地、依赖地蹭了蹭季蕴的肩头,这才夹起那块鸡肉,小口地吃了起来。
清澈的眼角眉梢,都染上了一层满足和安心的柔光。
一顿饭下来,白钰几乎成了季蕴手臂上的“挂件”。
季蕴起身去厨房添汤,白钰就像小尾巴一样安静地跟在他身后半步的距离,停在厨房门口等着。
季蕴靠在椅背上跟张姨说了几句话,白钰的目光就一直停留在他开合的唇上,仿佛那声音是什么美妙的乐章。
他不再需要刻意挪动椅子,身体总是下意识地、自然而然地挨向季蕴的方向,如同一株寻求庇护和阳光的藤蔓,终于找到了它愿意缠绕一生的大树。
那份越来越粘人的依恋,纯净得毫无杂质,像最温暖的溪流,无声地浸润着季蕴的每一寸感官。
而医院病房这边。
深夜的走廊死寂一片,窗外不知何时开始下起了雨,起初是淅淅沥沥,渐渐变得密集,豆大的雨点急促地敲打着病房的玻璃窗,发出噼啪的声响,衬得室内更加寂静。
夜灯散发着昏黄微弱的光晕。
新一轮的痛楚如同涨潮的海水,再次缓慢而坚决地淹没了南司枭的意识。
止痛药的效果在持续消耗中逐渐变弱,骨折处那沉闷的、如同被重锤反复敲击的钝痛又开始清晰起来,每一次心跳都仿佛带着沉闷的回响,震得他胸口发麻,牵扯着每一根敏感的神经。
他无法再安睡,焦躁地在枕头上辗转反侧,试图找到一个不那么痛的姿势,每一次细微的挪动都换来一阵更剧烈的抽痛,让他喉咙里溢出压抑不住的、痛苦的闷哼。
额头上刚刚被擦干的冷汗,又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重新渗出,汇聚成珠,沿着紧绷的颌线滚落。
“呃……”
又一次剧痛袭来,南司枭的身体不受控制地绷紧,受伤的手臂被牵动,疼得他倒抽一口冷气,牙齿咬得咯咯作响,赤红的眼底布满了被疼痛折磨的血丝和濒临失控的戾气。
他像一头困在笼中、遍体鳞伤、被痛苦凌迟的猛兽。
一直守在床边阴影里的东方卿吟立刻起身。
他熟练地倒水,拿药片。
然而这一次,当他把药片递到南司枭唇边时,南司枭却没有像之前那样急切地吞咽。
剧烈的疼痛扭曲了他的意志,让他变得异常执拗。
他猛地别开头,避开了药片,赤红的眼睛死死盯着东方卿吟,声音嘶哑破碎,带着巨大的痛苦和一种近乎偏执的乞求:
“…难受…靠…靠一下…”
他的目光,带着灼人的热度,直直地钉在东方卿吟的肩膀上。
靠一下。
这个要求比一个称呼更加具体,更加逾越了东方卿吟过往所有的亲密距离底线。
他端着水杯的手指瞬间收紧,指关节绷得发白。
昏暗的光线下,他的下颌线绷紧如刀锋,镜片后的眸光剧烈地闪烁、挣扎。
病房的空间并不狭小,旁边就有特制的可以升降的床头,有足够支撑的枕头……任何一个选择都比他自己的身体更符合逻辑,更稳定,更“有用”。
然而,当南司枭因为得不到回应而痛苦地闭上眼,喉间再次溢出绝望般的呻吟,那紧蹙的眉心和额角不断滚落的冷汗,如同淬毒的针,狠狠扎进东方卿吟的心脏深处!
指尖温柔的触感,对方脸颊依赖的贴蹭,那份沉甸甸的“守护”决心……所有刚刚建立起来的、名为“温柔”的新秩序,在这一刻,被对方眼中纯粹的痛苦和渴求轻而易举地击溃!
理智的堤坝在汹涌的“心疼”面前,脆弱得不堪一击。
时间仿佛凝固了,只有窗外的雨声敲打着沉默。
东方卿吟紧抿着毫无血色的唇,胸膛无声地起伏了一下。
下一秒,在昏黄的夜灯注视下,他做了一个让僵硬空气都为之震颤的动作——他缓缓地、极其僵硬地、却又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定,侧身坐在了床沿。
他没有言语,只是将那只没有端杯子的手臂,以一个略显笨拙却异常清晰的姿势,微微抬起,放在了南司枭的后颈与枕头之间的空隙处。
这是一个无声的邀请,一个清晰的支撑点。
南司枭猛地睁开眼!
赤红的瞳孔里充满了剧烈的震惊和随之汹涌而来的、灭顶般的狂喜!
他甚至顾不上手臂的剧痛,用尽全身的力气,几乎是带着一种扑向救命稻草般的急切,将自己沉重而汗湿的头颅,狠狠地、结结实实地靠进了东方卿吟的颈窝与抬起的手臂之间!
滚烫的、带着汗水和痛苦气息的头颅重重地压在颈侧,滚烫的呼吸急促地喷在敏感的颈动脉皮肤上,激起一阵细微的战栗。
东方卿吟的身体骤然僵硬得像一块寒铁!
被枕靠的手臂肌肉瞬间绷紧到极致,几乎能感觉到骨骼的形状。
他维持着这个极其亲密又极其别扭的姿势,一动不敢动,仿佛怀里靠着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颗随时会引爆的炸弹。
另一只端着水杯的手,因为用力过度而微微颤抖,杯中的水面晃动着细碎的涟漪。
巨大的羞耻感和一种彻底失控的恐慌感,如同冰冷的潮水席卷全身。
他脖颈僵硬地梗着,下巴绷得死紧,目光仓惶地投向窗外漆黑的雨幕,耳根后那片被南司枭滚烫呼吸覆盖的皮肤,却不受控制地迅速漫开一片滚烫的绯红,如同烙印。
然而,怀中那颗沉重头颅紧紧依靠带来的巨大重量感和依赖感,还有对方紧贴着自己颈窝的皮肤下那急促混乱却真实无比的心跳……这些陌生的、强烈的感官冲击,却又像另一股汹涌的暖流,蛮横地冲撞着他冰冷僵硬的躯壳。
他清晰地感觉到,靠在他身上的南司枭,那紧绷如弓弦的身体,在接触到这个支撑点后,竟极其缓慢地、一点一点地松弛了下来。
那混乱痛苦的呼吸,也逐渐地、带着一种找到归宿般的安然,趋向于沉重和稳定。
这无声的依赖和随之而来的平静,像一把重锤,狠狠砸在东方卿吟死守的壁垒上,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
他屏住呼吸,僵持了仿佛一个世纪那么久。终于,那紧绷到极限的手臂肌肉,极其缓慢地、带着一种认命般的沉重,一点点地放松了力道。
他抬起的手臂,不再是僵硬的支架,而是带着迟疑、最终却无比坚定地收拢了些许,形成了一个虽然生涩却结实可靠的、环绕的姿态,将那颗汗湿的头颅更稳地圈护在自己的颈窝臂弯之间。
他另一只端着水杯的手,不再颤抖,稳稳地将吸管送到南司枭的唇边,声音低沉沙哑得几乎听不见,却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奇异安抚力量:
“…吃药。”
南司枭顺从地含住吸管,大口吞咽着温水。
药片滑入喉咙。
他闭着眼,整个身体的力量都松懈了下来,交付给了颈窝后那片并不算特别柔软、甚至有些硌人、却带着微微凉意和一种令人心魂震颤的安稳气息的支撑。
剧烈的疼痛依旧存在,但这一次,仿佛找到了一个可以停泊、可以分担的港湾。身体深处那无处安放的狂躁和戾气,被这方寸之间的、无声的温柔包围,奇异地平息了下去。
窗外,夜雨敲窗,绵绵不绝。
病房内,昏黄的光线勾勒着床边依偎的身影轮廓。
东方卿吟一动不动地坐着,身体依旧僵硬,颈侧承受着不属于自己的滚烫重量和呼吸。
那份蚀骨的心疼,此刻化为一种沉甸甸的实体,压在他的臂弯里。
最初的羞耻和恐慌悄然退潮,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加深沉、更加陌生的平静——一种接纳了这份沉重依赖、并愿意为之提供港湾的平静。
他微微垂眸,目光落在南司枭靠着自己、终于舒展了些许的憔悴睡颜上,紧抿的唇线,在无人看见的阴影里,极其细微地、松动了一丝几不可察的柔软弧度。
季家别墅三楼卧室。
窗帘紧闭,隔绝了窗外的雨声和微光,室内一片温暖静谧的黑暗,只有床头一盏蘑菇造型的小夜灯散发着极其微弱、柔和的暖黄光晕,勉强勾勒出大床上隆起的轮廓。
空气里弥漫着干净的棉织物和少年身上特有的、淡淡的清新气息。
白钰侧身蜷缩着,柔软的身体在宽大的床铺上只占据了小小的一隅。
他闭着眼,呼吸均匀绵长,似乎已经睡熟。
然而,当身旁的季蕴在睡梦中无意识地翻了个身,由平躺变为侧卧,背对着他时,原本“熟睡”的白钰,却像被按下了什么开关。
黑暗中,那双清澈的眼睛悄悄睁开了一丝缝隙。
他屏住呼吸,像一只小心翼翼靠近温暖源头的幼兽,动作轻缓得几乎没有任何声响。
他慢慢地、一点点地,将自己温软的身体,更加紧密地贴靠向季蕴温暖宽厚的脊背。
脸颊隔着薄薄的丝质睡衣,轻轻贴上对方肩胛骨之间的位置,感受着那规律的、令人心安的起伏。
一只手臂带着试探,极其轻柔地、如同藤蔓攀援大树般,横过季蕴劲瘦的腰际,虚虚地搭在了他的身前。
这个动作完成后,白钰立刻又闭上眼睛,长长的睫毛紧张地颤动着,大气也不敢出。
他能清晰地听到季蕴平稳的呼吸声,能感受到掌心下隔着衣料传来的温热体温和结实肌理。
这份紧密的贴合带来了巨大的满足感和安全感,将他完全包裹。
就在白钰以为季蕴没有察觉,心中暗自松了口气时,那只被他横搭在腰间的手臂,突然被一只温热的大手轻轻地捉住了。
白钰的身体瞬间绷紧!
季蕴并没有翻身,只是依旧背对着他,低沉带着浓浓睡意、有些沙哑的嗓音在黑暗中响起,带着毫不掩饰的笑意和纵容的宠溺:
“…小白兔…又粘过来了?”
他握着白钰那只手腕的手指收紧了几分,带着薄茧的指腹轻轻摩挲着白钰手腕内侧细腻的皮肤,带来一阵细微的痒意和酥麻。
“…这么离不开我啊?”
白钰的脸颊瞬间滚烫,埋在季蕴背后的脑袋鸵鸟般地又往里拱了拱,鼻尖蹭着他的睡衣布料,发出一声细微的、含糊不清的、带着巨大羞意的鼻音。
“……嗯。”
这声应答轻若蚊蚋,却像一支小箭,精准地射中了季蕴的心脏。
他低低地笑出声,胸腔的震动清晰地传递到背后紧贴的白钰身上。
他没有再说话,只是握着白钰手腕的手,由“捉”变成了更加紧密的十指相扣,然后牵引着对方的手臂,更紧地、更实在地环抱住了自己的腰腹。
他甚至还向后挪动了一下身体,让两人之间最后一丝缝隙也彻底消失,让白钰能更加严丝合缝地嵌进自己背后的怀抱里。
“睡吧…”
季蕴的声音带着浓重的睡意,却无比安心。
“…乖乖抱着,跑不了。”
他扣紧白钰的手指,仿佛那是他唯一的锚点。
黑暗中,白钰滚烫的脸颊紧紧贴着季蕴温暖可靠的脊背,感受着自己被完全包裹、被全然接纳的亲密姿势。
那份粘人的依恋,在这个无人窥见的雨夜深处,终于找到了最安心、最温暖的栖息地。
他满足地闭上眼睛,将自己更深地埋进这片独属于他的温柔港湾,呼吸终于彻底平稳悠长,沉入了真正的、安稳的梦乡。
环在季蕴腰间的手臂,即便在睡梦中,也依旧带着一种固执的、不愿分离的力道。
窗外的雨声渐歇。
温柔,粘人,依赖,这三个情感如同缠绵的藤蔓与坚实的树干,在静谧的黑暗中交融共生,无声地汲取着彼此的温度与力量。
——『命运的第二十六个齿轮温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