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单人病房里面。
南司枭昏昏沉沉地陷在药物带来的短暂麻痹里。
强效止痛药终于压过了那噬骨的剧痛,却像厚重的湿棉絮裹住了大脑神经,让他整个人漂浮在一种沉重而迟钝的半梦半醒之间。
厚重的石膏臂膀固定在胸前,像一块冰冷的巨石压着胸腔,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沉滞的闷感。
他闭着眼,眉头却依旧无意识地紧锁着,苍白的脸上残留着冷汗干涸的痕迹,只有偶尔因细微挪动牵扯到伤处而从喉间溢出的、破碎的呻吟,证明着疼痛从未真正远离。
东方卿吟坐在床边的椅子上,膝盖上摊开的骨科专著被推到一旁。
他微微倾身,手里拿着一支浸了温水的医用棉签。
动作极其缓慢、轻柔地润湿着南司枭干裂起皮、甚至带着一丝血痕的嘴唇。
棉签柔软的尖端小心翼翼地划过紧绷的唇线,带走干涸的血痂和死皮,留下一点湿润的痕迹。
病房里一片寂静,只有中央空调单调的送风声,以及两人近在咫尺的、彼此缠绕的呼吸声——一个是沉重疲倦的喘息,一个是刻意放缓的、带着不易察觉紧张的轻浅呼吸。
南司枭在混沌的倦意中,感到唇上传来微凉的、柔软的触感,像羽毛拂过。
这种被悉心照料的感觉,陌生又熨帖。
他艰难地掀开沉重的眼皮,赤红的瞳孔里布满血丝,视线模糊地对焦了好一会儿,才看清近在咫尺的东方卿吟那张清冷专注的脸。
金丝眼镜后的目光低垂,正全神贯注地盯着他的嘴唇,那认真的神情,仿佛在擦拭一件价值连城的精密仪器。
“书呆子……”
南司枭的喉咙干涩发紧,声音嘶哑得像砂纸摩擦,带着浓重的鼻音和药物导致的含混不清。
东方卿吟的动作停顿了一下,抬眸看向他,眼神平静无波:“嗯?”
南司枭费力地吞咽了一下,似乎在积蓄力气。
他赤红的眼睛死死盯着东方卿吟,那眼神里没有了平日的嚣张跋扈,只剩下一种巨大的疲倦和一种近乎执拗的、孩子气的渴望。
他舔了舔刚被润湿的嘴唇,哑声道:“…换个称呼…”
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疲惫的肺腑里挤出来。
东方卿吟拿着棉签的手指几不可察地蜷缩了一下。
镜片后的眸光微闪,像是平静的湖面投入了一颗小石子。
他沉默地看着南司枭因伤痛和疲惫而异常脆弱的面孔,看着那双赤红眼底毫不掩饰的、近乎耍赖的期待。
一股强烈的、荒谬的违和感冲击着他固有的认知逻辑。
换称呼?
在这种情境下?
一个符合逻辑且合理的称呼是什么?
“病人”?“伤者”?“南司枭”?
哪一个都无法平息对方眼中那份执着。
他避开南司枭过于直白的目光,重新垂下眼帘,继续用棉签润湿对方干燥的唇角,声音平板无波:“称呼改变无助于减轻疼痛或加速组织愈合,你需要休息。
”
“操……”
南司枭从鼻腔里哼出一声闷响,带着浓浓的不甘和委屈。
他猛地闭上眼,像是赌气,又像是气力耗尽,不再看东方卿吟。
但紧锁的眉头和无意识咬紧的牙关,却泄露了他内心的郁闷和失望。
他不再吭声,像是被巨大的疲惫重新拖回了昏睡的泥沼,只有胸膛起伏的弧度略显急促。
东方卿吟的动作却没有停。
他依旧极其耐心地、一点点地湿润着南司枭的嘴唇。
看着对方紧闭双眼赌气的样子,那苍白面容上残留的痛楚痕迹,还有那赤红眼底片刻前清晰闪过的脆弱期待……一种陌生的、沉重的滞涩感再次堵在他的胸腔。
昨夜那蚀骨的心疼,并未因止痛药而消失,只是沉潜了下去,此刻又被这无声的“耍赖”搅动起来。
他擦拭的动作变得更加轻柔,如同对待易碎的薄冰。
病房里只剩下棉签极其细微的摩擦声。
阳光透过百叶窗,在他低垂的眼睫下投下一小片安静的阴影。
就在南司枭的意识即将再次滑入昏沉边缘时,一个极低、极轻、带着一种近乎僵硬笨拙的嗓音,如同投入死水中的一粒微尘,在他耳边响起,清晰地钻进他混沌的听觉神经:
“……宝宝。”
空气瞬间凝固了!
南司枭紧闭的眼睛猛地睁开!
赤红的瞳孔骤然收缩到极致,里面充满了难以置信的震惊!
他甚至怀疑是自己痛糊涂了产生的幻听!
他猛地转过头,因为动作过大牵动了伤处,疼得他“嘶”地倒抽一口冷气,冷汗瞬间又冒了出来,但他完全顾不上!
只是死死地盯着东方卿吟那张依旧没什么表情、甚至显得有些紧绷的侧脸!
刚才……是幻觉吗?
东方卿吟拿着棉签的手指停在半空,指尖微微颤抖。
他没有看南司枭,耳廓和脖颈在透过百叶窗的光线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漫上一层绯红,一路蔓延到衬衫领口下的皮肤。
他从耳根到脖颈都红透了,像被煮熟的虾子。
那抹红晕与他强行维持的冰冷表情形成了极其诡异的反差,将他此刻内心深处翻江倒海的羞耻和窘迫暴露无遗。
“你……”
南司枭的声音卡在喉咙里,因为巨大的震惊和随之席卷而来的、灭顶般的狂喜而剧烈颤抖。
他死死盯着东方卿吟那红得滴血的耳廓,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然后又被狠狠抛向高空!
剧烈的疼痛还残留在身体里,但这股狂喜如同岩浆般汹涌澎湃,瞬间烧得他浑身滚烫!
“闭嘴。”
东方卿吟猛地打断他,声音带着一丝慌乱的、前所未有的紧绷和恼怒。
他像是被那两个字烫到了一样,迅速收回手,将棉签丢进旁边的废物盒里,动作快得近乎仓促。
他霍然站起身,背对着病床,走到窗边,背脊挺得笔直僵硬,对着窗外刺目的阳光,试图用冷冽的背影掩饰那几乎要将他吞噬的羞耻感和失控的心跳。
只有那紧握在身侧、指节泛白的手,暴露了他内心如何的惊涛骇浪。
那是超出了他所有逻辑模型和理性认知范畴的失控!
他怎么会……鬼使神差地说出那两个字?!
南司枭却像是被打了一针强效兴奋剂!
巨大的疼痛仿佛被这股狂喜暂时压制了下去。
他看着东方卿吟那挺得僵直、泛着红晕的后颈,那强装镇定的背影,只觉得一股巨大的、滚烫的暖流和强烈的占有欲瞬间充盈了四肢百骸!
“宝宝……”
他嘶哑地、无声地用口型重复着这个称呼,舌尖仿佛尝到了最甘甜的蜜糖,每一个音节都带着让他灵魂震颤的魔力。
一股巨大的满足感和得逞的快意,混合着依旧尖锐的痛楚,奇异地在体内交织翻涌。
他咧开嘴,无声地笑了起来,笑容因为疼痛而扭曲,却带着从未有过的、纯粹的、近乎傻气的灿烂。
剧烈的疼痛再次袭来,一波强过一波。
南司枭死死咬住牙关,额角青筋暴起,忍耐着那钻心的折磨。
但与之前不同,这一次,他心底像是点亮了一簇小小的、温暖的火焰。
他艰难地、无比固执地,伸出那只未受伤的左手,摸索着,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霸道,摸索到了站在窗边的东方卿吟垂在身侧的手。
滚烫的、带着薄茧的手心,带着巨大的力气和一种近乎虔诚的执着,紧紧攥住了那只微凉的手指。
东方卿吟的身体猛地一僵!
指尖传来的滚烫触感和巨大的力道,如同烙铁,烫得他指尖微微蜷缩。
他没有回头,也没有挣脱,只是僵立在窗边,任由那只滚烫的手紧紧攥着他,耳根的红色似乎更加深重了几分。
窗外的阳光刺眼,他的手心却被另一种温度完全包裹、占领。
一种全新的、从来没有叫过的“宝宝”,带着滚烫的温度和巨大的力量,在他精密运转的逻辑世界里,蛮横地扎下了根。
同一片天空下的另一边。
季家别墅顶楼的小阁楼里,暮色四合。
运河对岸的灯火次第亮起,橘黄色的光晕透过小小的老虎窗,在地板上投下一片温暖的、流动的光斑。
阁楼里没有开主灯,只有角落里一盏暖黄色的落地阅读灯散发着温柔的、朦胧的光晕,将狭小的空间笼罩在一片静谧而私密的氛围中。
空气里还残留着白天晾晒后旧书和棉布特有的、温暖干燥的太阳味道。
白钰抱着膝盖坐在窗边的旧地毯上,下巴搁在膝盖上,清澈的目光安静地投向窗外流淌的运河灯火和星星点点的船影。
他穿着季蕴给他的那件略大一码的、质地柔软的米白色薄绒家居服,整个人在昏黄的光线下显得格外柔软温顺,像一团让人忍不住想拥入怀中的暖云。
季蕴盘腿坐在他旁边,笔记本电脑搁在腿上,屏幕上幽幽的光映着他轮廓分明的侧脸。
他正在处理一份加急的设计稿,修长的手指在触控板上快速滑动,眉头微蹙,神情专注。
但每隔几分钟,他的目光就会不由自主地从屏幕上移开,落到身旁安静的白钰身上。
暖黄的灯光勾勒出白钰柔和的侧脸线条,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扇形的阴影,微启的唇瓣带着自然的粉色,安静得像一幅静谧的油画。
每一次目光的流连,都让季蕴心底那片温柔的海洋轻轻荡漾。
他忍不住伸出手,极其自然地揉了揉白钰柔软的发顶,指尖穿过细软的发丝,带来温热的触感。
白钰的身体轻轻颤了一下,像是被惊扰的小动物,却没有躲开,只是下意识地将脸颊往膝盖上埋得更深了一点,耳根悄悄爬上一点粉色。
他的思绪其实并不平静。
暗房里看到季蕴肩后那几道淡疤的画面,如同烙印般清晰。
那份为对方曾经伤痛而起的尖锐心疼,并没有随着时间消散,反而沉淀为一种更加深沉的、想要做些什么的渴望。
他反复咀嚼着自己说过的话——“以后疼的话,要告诉我”、“我是你男朋友了”。
仅仅是“告诉”和“倾听”,似乎远远不够。他想要……分担。
即使知道过去的伤痛无法改变,他也想用自己的方式,去抚平记忆里那个小小的季蕴留下的委屈。
这个念头越来越清晰,越来越强烈,带着一种近乎献祭般的郑重。
时间在静谧中流逝。
季蕴终于合上电脑,发出轻微的“咔哒”声。
他长长舒了口气,活动了一下有些僵硬的脖颈,漂亮的桃花眼带着笑意转向白钰:
“饿不饿?想吃什么?我让张姨……”
话没说完,他却看到白钰猛地抬起了头。
白钰的脸上带着一种下定决心的郑重,清澈的眼眸在昏暗的光线下亮得惊人,直直地看向季蕴的眼睛,脸颊染着明显的红晕,一直蔓延到小巧的耳垂。
他咬了一下嘴唇,似乎在下最后的决心,然后,在季蕴有些错愕的目光中,他做了一个极其大胆的动作——
白钰伸出手,不是去拉季蕴的手,而是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轻轻地、坚定地,按在了季蕴搁在身侧的笔记本电脑上,将它缓缓地、不容置疑地合拢,然后推到了一边。
他的动作很慢,却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近乎破釜沉舟的勇气。
季蕴愣住了,桃花眼里闪过一丝茫然。
白钰没有给他反应的时间。
他深吸了一口气,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在季蕴微微睁大的注视下,他撑着地毯,慢慢地、笨拙地直起身,然后,在季蕴依旧盘腿坐着的姿态前,他做了一个让季蕴心跳骤然停止的动作——
白钰轻轻地、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顺从,将自己整个身体,缓缓地、主动地依偎了过去。
他并没有坐到季蕴腿上,而是以一种侧跪的姿势,柔软的身躯带着小心翼翼的试探,轻轻地、依恋地靠进了季蕴的怀里。
季蕴的身体瞬间僵住!
温软的躯体带着干净好闻的皂角清香,毫无保留地贴靠过来,脸颊隔着薄薄的衣料,轻轻地贴在他的胸膛下方,隔着胸腔壁,他甚至能清晰地感受到对方脸颊传来的温热和细微的脉搏跳动!
白钰的一条手臂有些犹豫地、最终还是轻轻地环住了他的腰,另一只手则有些紧张地抓着他身侧的家居服衣料。
整个动作带着一种献祭般的笨拙和巨大的羞涩,像一只终于克服了巨大恐惧、主动将自己最柔软的肚皮袒露出来的小兽。
季蕴的大脑有那么几秒钟是完全空白的!
巨大的震惊和随之而来的、如同海啸般汹涌的狂喜,狠狠地冲击着他的四肢百骸!
他僵硬地低下头,看着怀里那颗柔软的发顶,感受着胸膛前那份真实的、主动的依偎和依靠。
白钰的身体带着细微的、无法控制的轻颤,滚烫的脸颊温度透过衣料灼烧着他的皮肤,像点燃了一把火。
“白钰……?”
季蕴的声音极其沙哑,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他的手几乎是无意识地、带着巨大的迟疑,悬在了半空,仿佛怕惊碎了这过于珍贵的梦境。
白钰的脸埋在季蕴的胸前,滚烫得快要烧起来。
他能清晰地听到季蕴胸腔里骤然加速、如同擂鼓般的心跳声。
巨大的羞耻感和一种豁出去的勇气在他体内激烈交战。
他抓着季蕴衣料的手指因为用力而指节泛白,声音闷闷地从季蕴胸前传来,带着浓重的鼻音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哭腔,却异常清晰地说出了他的心意:
“这样……会不会……好一点?”
他停顿了一下,似乎在积攒更大的勇气,声音轻得像叹息,却带着千钧的力量。
“……那些疼的时候……”
他没有说完,但季蕴瞬间就明白了。
他在说……那些有伤痕的、可能孤单疼痛的时刻!
他在用自己的方式,笨拙地、勇敢地“献身”,试图穿越时空,去拥抱和温暖那个小小的、受伤的季蕴!
这份心意,纯净得毫无杂质,滚烫得足以融化一切冰封的记忆!
一股巨大的、混合着强烈心疼和灭顶感动的热流,如同火山喷发般轰然冲垮了季蕴所有的理智!
悬在半空的手猛地落下,却不是推开,而是带着巨大的、近乎失控的力量,将怀里这具温软颤抖的身体狠狠地、紧紧地拥入怀中!
力道之大,像是要将对方彻底揉碎,融入自己的骨血里!
“小白……”
季蕴的声音哽住了,带着浓重的颤抖和巨大的满足,他低下头,滚烫的唇重重地、带着劫后余生般的狂喜,烙印在白钰柔软的发顶,手臂收得更紧。
“笨蛋小白兔……傻瓜……”
他语无伦次,只知道更紧地拥抱住这份主动献上的、无比珍贵的温暖。
“很好…好得不得了…现在…以后…都只有好……”
怀里温软的身体依旧在细微地颤抖,那份主动“献身”带来的羞涩和勇气似乎在这一刻达到了顶峰。
白钰环在季蕴腰后的手臂收紧了,将脸更深地埋进那散发着熟悉清冽气息的怀抱里,无声地感受着那前所未有的紧密拥抱和胸腔里同样剧烈的心跳。
他不知道自己做得对不对,也不知道是否能真正抚平过去的伤痕,但他知道,这是他此刻能想到的、最直接、最纯粹的表达心意的方式。
窗外,运河船影摇曳,灯火阑珊。阁楼里,暖黄的落地灯光芒温柔地笼罩着紧紧相拥的身影。
少年献上的笨拙“献身”,如同投入心湖的石子,激起的却是足以淹没整个世界的、名为爱意的惊涛骇浪。
医院里面。
深夜的走廊寂静无声,只有值班护士偶尔轻缓的脚步声。
病房内只留了一盏昏暗的夜灯,光线勉强勾勒出病床和床边人影的轮廓。
南司枭在止痛药效减弱后新一轮的痛楚折磨下,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每一次挪动都带来撕裂般的剧痛,让他额角的冷汗就没干过。
沉重的石膏手臂像沉重的枷锁,禁锢着他的身体和灵魂。焦躁和疼痛像两头野兽,啃噬着他脆弱的神经。
他赤红色的眼睛在昏暗的光线下睁得很大,里面充满了煎熬和一种濒临爆发的戾气。
“操……”
又一次剧痛袭来,他忍不住低咒出声,声音嘶哑痛苦。
一直坐在阴影里、如同雕塑般守着的东方卿吟立刻有了动作。
他无声地起身,走到床边。没有多余的言语,他再次拿起水杯和药片,动作依旧精准冷静。
只是这一次,当他把吸管递到南司枭唇边时,那只未受伤的左手再一次如同铁钳般,带着不容分说的霸道和巨大的依赖,死死攥住了他端着水杯的手腕。
滚烫的体温和巨大的力道传来,东方卿吟的身体几不可察地绷紧了一瞬。
他没有挣脱,只是端着水杯的手稳稳当当。
南司枭急切地吞咽下药片和水,目光灼灼地盯着黑暗里东方卿吟模糊的侧脸轮廓。
巨大的疼痛和药物带来的混沌感撕扯着南司枭的理智。
他需要什么来证明,证明下午那声虚幻般的“宝宝”不是梦,证明这个冰冷的书呆子真的属于他。
他攥着东方卿吟手腕的手指收得更紧,几乎要嵌入对方的皮肉,声音因为痛苦和一种近乎绝望的渴求而破碎嘶哑:
“…再叫一次…”
每一个字都像是从胸腔里说出来的一样。
“宝宝…叫一次…”
黑暗放大了所有的感官。
手腕上那滚烫的、带着巨大痛楚的力道,南司枭嘶哑声音里那毫不掩饰的脆弱和执着,像无数根细密的针,狠狠扎在东方卿吟的心上。
那股沉重的、名为“心疼”的情绪再次汹涌而至,比下午更甚,带着一种近乎窒息的压力。
理智告诉他这是非理性的、无意义的,但此刻,看着黑暗中那双因疼痛而煎熬、因渴望而执拗的赤红眼睛,所有的逻辑链条都显得苍白无力。
沉默在黑暗中蔓延,沉重得如同实质。南司枭的呼吸越来越急促,攥着东方卿吟手腕的力道越来越大,指节因用力而泛白,仿佛要将对方的手骨捏碎。
就在那剧烈的痛楚和得不到回应的失落即将把他吞噬时,一个极低、极哑、带着一种近乎认命般沉重的声音,如同黑暗中悄然划过的流星,清晰地响起:
“……宝宝,闭眼。”
那两个字,依旧僵硬,依旧带着难以言喻的羞耻和生涩感,却比下午那次更加清晰,更加沉重地砸在南司枭的心上!
像一剂强效的镇定剂,瞬间抚平了他所有躁动的神经!
南司枭赤红的瞳孔猛地放大又收缩!
巨大的狂喜混合着尖锐的痛楚,让他浑身都在细微地颤抖!
他攥着东方卿吟手腕的力道没有松,反而像是抓住了唯一的救命稻草,更加用力地往自己这边带了带。
他顺从地、几乎是迫不及待地闭上了眼睛,仿佛那两个字具有某种神奇的催眠魔力。
剧烈的疼痛依旧存在,但这一次,心底那簇被点亮的火焰却燃烧得更加温暖而真实。
他感觉到东方卿吟试图轻轻抽回被他攥住的手腕,他不但没松,反而用仅剩的力气,将那微凉的手指用力地包裹在自己滚烫的手心里,然后带着它,轻轻按在了自己因疼痛和被褥摩擦而汗湿的额头上。
微凉的指尖触碰到滚烫汗湿的皮肤,带来一阵短暂的舒缓。东方卿吟的身体再次僵住。
黑暗中,他感受着手心传来的灼热温度、汗水的黏腻、以及对方紧贴着自己掌心的、剧烈的心跳。
他僵硬地任由南司枭牵引着,那微凉的指尖笨拙地、生涩地、带着迟疑,最终却还是极其轻柔地,在那片被汗水浸透的皮肤上,极其缓慢地、抚过。
这个动作,没有言语,却比任何称呼都更直接地宣告了一种无言的心疼和……归属。
黑暗中,南司枭紧蹙的眉头,仿佛在那一瞬间,被这笨拙的抚触奇异般地抚平了一点点。
他紧握着那只微凉的手,如同拥抱着风暴中唯一的安全港,沉重的呼吸终于一点点地、极其缓慢地,趋向于平稳。
那只被石膏禁锢的手臂带来的沉重枷锁,似乎也因为这掌心相连的温度,变得不那么难以忍受了。
——『命运的第二十五个齿轮烈火』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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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烈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