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教授和黄灿聊得很好，到达山脚的越野车前时，孟劲还邀请黄灿和黄辉上车，送他们回小村子里。
黄灿是骑摩托车从村子里出来找黄辉的，但是黄辉现在精神不太好，所以让黄辉坐在后座上有危险，黄灿便没有拒绝孟教授的邀请，带着黄辉一起上了车。
一共有三辆车。
孟教授坐的车是顾一行开的，本来顾一行让楼菲坐到一旁的副驾驶，但是孟美知却抢先一步要了这辆车的副驾。
“你去后面，我要坐这边。”孟美知直接拦住了楼菲的前进。
顾一行拧了拧眉，出声维护，“孟美知，你坐小新那辆车。“
孟美知不肯，盛气凌人的态度彷佛她就是顾一行的女朋友。
楼菲心底呵呵了两声，转身去了另外一辆车。
不留恋，不争执，她走了一天的山路，此时只想快点回到酒店。
有车就行，她已经不想再走了。
楼菲的态度沉默又有个性，让孟美知得意了一番，她以为是自己让楼菲知难而退了。
顾一行看着她离开的背影，眼色深沉，下一秒直接跟了上去，这可是把孟美知看傻眼。
“顾一行！你要给我爸开车的！你说过要负责他的安全！”孟美知冲着顾一行的背影喊了一声。
顾一行却没有理会他，跟着楼菲的身后走，走到后面那辆越野车上时，还帮楼菲开了副驾驶的车门。
楼菲转身看向他，没动。
清隽的眼睛里倒映男人野性坚毅的五官，她面无表情，甚至眼睛的光泽都透着淡淡的疏离。
顾一行在心底叹了一口气，道：“抱歉。”
楼菲移开目光，耸了耸肩，“你倒是客气了，我能搭你们的便车回去真是要感恩戴德。“
顾一行有些失笑，觉得楼菲这人有些别扭。
似乎是察觉到顾一行对自己的无奈，楼菲的目光越过顾一行，往站在原地死死瞪着死鱼眼的孟美知看了一眼，问顾一行，“你女朋友？”
顾一行认真看着楼菲的眼睛，唇角勾了勾，“不是，别误会，朋友的妹妹而已。”
楼菲笑了，挂在脸上的笑容像是嘲笑又像是无语。
她侧过身子闪进了车内，拉起副驾驶的安全带，对靠在车门外的男人道：“快点回去吧，一路顺风。”
紧接着毫不客气拉回车门关上，嘭地一声，让顾一行只能看见全黑的车窗。
这辆车的性能极好，防偷窥的镜片还是他自己选的。
空气中还荡漾着一股淡淡的香味，顾一行的记性很好，前几天他横抱某人回房间的时候，那长发都要吹到他嘴巴里了，这味道他记得是楼菲的发香，还怪香的，她用了什么洗发水？
顾一行低笑了一声，转身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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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野车行驶在国道公路上，像是一道黑色的闪电般掠过，和夜色融为了一体。
楼菲坐在副驾驶上缓缓把车窗下降，后视镜里的半张脸忽明忽暗，光影变化中，她的目光一直定在不断远去的山林。
那一座座大山渐渐离去，彷佛从她的心里抽离出去。
墨绿、幽深的大山好像一个个黑洞一样，不断吸引人进去，吞噬，让人迷失，恐惧，直至留在里头。
最终这些大山成为了一个圆点，一个没有答案的谜团。
楼菲轻轻叹了一口气，收回目光。
半个小时后，他们到了村子里。
孟教授亲自下车告别黄灿和黄辉，还握着黄灿的手说回去一定会与镇上精神病院联系，让他们派人过来看望黄辉，若有必要，可以送去医院，孟劲亲自出资。
黄灿一开始是惊讶，随即便万分感谢，留了一个电话给孟劲。
这么看来，黄灿也是非常希望能够带弟弟去医院治疗的。
最后离别的时候，黄灿紧紧拉着黄辉的手臂，就怕他走散。
黄辉下车后，就一直贴在黄灿背后，不肯抬头见人，似乎还在自言自语，时不时发出一些轻微的叫声，也不懂在叫什么，反正就是紧张兮兮。
他还突然站不稳，想要摔倒，还拽着黄灿的衣服，都要把黄灿身上的棉服帽子扯掉。
黄灿大声叫了一声黄辉：“辉弟，站好！“
说得是壮话，出乎意料的是黄辉竟然能听懂，他一下就站了起来，像是被黄灿吓到。
黄灿摇了摇头，看向孟劲：“孟教授，我弟弟的事情就拜托你了，还请你帮我问问看镇上的医院了。”
孟劲笑得温和：“放心好了。“
两人说着客气话，黄灿朝着他们挥挥手，就把黄辉拉走。
楼菲一直不语，她看着告别的两人，目光一直落在黄辉身上。
就在黄灿转过身的瞬间，黄辉抬头看了过来，他的头发并不长，也没有什么遮挡的地方，楼菲突然第一次看得这么清楚这人的五官。
五官平凡到没有任何特点可以取出来形容，像是丢进人群中，也找不到的普通样貌，他的人中短促，眼睛狭长，半边脸颊处竟然有一点点不明显的淤紫。
楼菲这边还站了焦月、苟青他们，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楼菲觉得黄辉看的人是她。
那眼神直勾勾的，像是一条野狗的眼神，一条饥荒了很久的恶狗。
黄辉没有再唧唧哇哇地叫，他此时的神色像一个正常人，一个有些吓人的正常人。
楼菲和他目光对上，维持了几秒的时间。
那双眼睛透着冰冷、无情，下一秒，又涌现无辜、哀求。
有那么一瞬间，楼菲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她怎么觉得黄辉是不是有什么话要对她说。
可是楼菲没有出声，她的心底有疑惑，但是没有行动。
很快，黄灿拉了拉黄辉的手臂，他像是大梦初醒一般，晃了晃身子，移开视线跟着黄灿，又继续变成了之前唯唯诺诺的精神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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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回到了酒店，楼菲还沉浸在黄辉最后的眼神里。
她越想越觉得黄辉有话要对她说，可是黄辉为什么会这样呢？她和黄辉根本就不认识。
楼菲还想到了一个可能性，那就是外婆。
会不会黄辉在山里面见到过外婆，外婆给黄辉看过自己的照片或者是电视剧？
然后黄辉就记得自己？
楼菲的各种想法在因为外婆这个因素进来后变得有些跳脱，可是思来想去，她也想不到外婆会让黄辉做什么。
一个精神病患者，能做什么？
她想得极为深入，完全忘记了下车。
顾一行来到车门边，打开车门，就看见闭眼靠在副驾驶上似乎已经睡着的楼菲。
楼菲睡着的样子很甜美，如果没有皱眉的话，顾一行看着她这张脸，似乎觉得在哪里见过，可是又说不上来。
楼菲还靠在了他的背包上，一半屁股都压在了上头。
这砖黑色背包是备用的，被他进山前丢在了小新的车上。
现在可倒好，被她当作枕头靠垫了。
唐新张了张嘴，刚要开口，就被顾一行挥了挥手打发离开。
唐新会意，悄悄下了车，耸耸肩。
看着她皱着的眉头，还越来越紧，顾一行有种要上手揉一揉的冲动，可这种冲动也仅仅维持在一瞬间的念头里，他还是选择了叫醒。
“楼菲。”
熟悉的声音还透着一股淡淡的清冽气息袭来，像是松香，但这味道又浓又清雅，说不上的矛盾。
楼菲睁开眼睛，玻璃窗外是酒店门口，她侧脸，抬头看向了声音来源。
她似乎还没有反应过来，甚至因为想外婆的事情太入迷，脑壳痛，她怔了怔神。
“怎么？需要我抱你出来？”见到她迷糊的样子，顾一行忍不住逗她。
楼菲立马恢复了神色，瞪了他一眼，但因为是美女，瞪眼还多了一番韵味，“不用。”
下了车，不远处有人叫他们，是唐新还有站在一边双手叉腰的孟美知，其余人都差不多进了酒店大门。
“你们先走！”顾一行对着唐新挥挥手，让他不用等。
对于孟美知，一个眼神都没给到。
顾一行也不管，像是没看到孟美知对他生气的眼神，他看向楼菲，楼菲也看他。
四目相对，两人似乎都没准备走。
这一边，唐新立马会意老大的决定，也察觉到了旁边站的人在生气，只好劝了一下，“孟小姐，我们走吧。”
孟美知心里愤愤的，她蹬了几下脚后，不打算在冷风中等待，转身离开。
唐新跟在身后提着大包小包，叹了一口气。
冷风呼呼的，楼菲双手插进了登山服的口袋里，双脚蹬了蹬地，试图让身子暖些，顺道瞥了顾一行一眼。
“你有话要对我说？”她问。
顾一行也不知在想什么，垂了垂眼眸，摸出了打火机和一根香烟，也不说话。
楼菲就这么看着他靠在车门边点燃香烟，然后吞吐云烟，最后看到顾一行那张野性坚毅的面容上涌现斜斜的坏笑。
说实话，顾一行的这个动作很男人，甚至还带着点成熟男人的小诱惑，但是楼菲的视线毫不避讳。
顾一行弹了弹香烟上的灰烬，“你不要再自己一个人进山了。”
楼菲嗤笑一声，觉得他在放屁。
“我说真的，你以为对讲机真的那么好使？这十万大山信号不好，要不是我刚好陪孟教授进山，我都找不到你。”顾一行身上的烟味顺着风来到楼菲面前。
清冽又刺鼻，但好歹有大风刮过，所以显得没有那么讨厌。
“我不确定。“楼菲别过视线，抓了抓袋子里的棉花，心不在焉。
顾一行这边没声了，右手食指和中指夹着的香烟一点点燃烧，他抽了第一口后就不抽了，就这么放着燃烧，也是怪。
半晌，他道：“下次你要进山叫上我，我跟你一起去。”
他的声音很低沉，楼菲身处娱乐圈，见过不少有低音炮的男人，但是都没有顾一行给她的感受最强烈，令人心痒。
楼菲这才正眼看了他，只瞧见他的半张侧脸，线条分明，透露成熟男人的魅力。
他说得没错，一个人进深山很危险，就像今天一样，她后面要是进山估计也要雇个保镖才行，可是顾一行……
他还要给研究所，给孟教授打工，想来也不是自由身，想到这里，楼菲并不想麻烦他。
或者说找外婆只是她一个人的事情，又怎么能麻烦别人。
她幽幽道：“不用你管。“
说完，提步经过他面前，离开了这里。
顾一行没拦着，他手上的香烟已经燃到了尾声，一点点的灰烬落下，旋转，淹没在地上，成了闪着火光的斑驳圆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