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手！”一声呵斥打破了寂静的夜色，也让孟劲的步伐截然而止。
“你们要做什么！”那道声音紧接着传来质疑。
暗淡的月色下，从另外的密林方向冲出来一个人。
身高约一米六几，和楼菲差不多高，皮肤黝黑，粗糙得很，头上缠着一块具有民族特色的黑红头巾，看起来旧旧的，右手还拿着一把铁揪，挂着一个竹篮子。
研究所那些持有手电筒的人都照了过去，这一照，楼菲认出头巾上标着的是龙纹壮锦图纹，还有这个男人的话，说的是壮话。除了楼菲，在场的人中，没有几个听得懂。
“他在说什么？”苟青摸了摸头，问周围的人。“怎么那么像泰语？“
苟青记得先前看过的泰剧，里面的台词语气像极了，像是在骂人，又瘪瘪的。
“我记得小月你不是学过泰语？“苟青问焦月。
焦月没好气瞪了他一眼，满满的嫌弃：“他说得不是泰语，应该是壮话。”
苟青：“那你能不能交流？”
焦月犹豫，其实泰语和壮话有很大的相似之处，她沉默了一下，决定试试看，但有人比她更早出声了。
“别激动，我们没有恶意。”楼菲最先出来用壮话回应这个男人。
她甚至有些激动，想来这个男的应该是阿辉的亲人，等了这么久终于等到了。
她已经许久没有说过壮话，听起来略有些生硬和结巴，她小时候在这边居住的时候，外婆教过她，算是懂一些。
听到有人会说壮话，黄灿不由抬了抬下巴，认真看了一眼楼菲，又看了看她身边的其他人，看起来像是外地人，他有些捉摸不透。
“我们是登山者，不小心在这边迷路了，然后看见这里有人被关着，就想把他放出来。“楼菲努力措词，艰难得回忆一些字词用壮话怎么讲。
“你们是外地人？“黄灿想来是听不下去不正宗的壮话，换回了普通话。
他的普通话听起来很普通，甚至有些别扭，但是不影响沟通。
楼菲松了一口气，“我朋友他们是，但我以前是这边的。“
她决定拉近一波老乡之情。
黄灿也没有怀疑楼菲，虽然楼菲说的壮话有些不标准，但起码能够说出了壮话。
现在他们村里的小年轻和这个女人大差不差。
明白了这些人只是想要把他弟放出来，黄灿戒备心没有那么重，他挥了挥手，像是赶苍蝇似的，“你们走吧，这是我弟弟，不用你们管。”
说着，他提着铁揪到铁门边，把竹篮子取下，竹篮子上盖了一层蓝白的印花布条。
黄灿没看那些人，提着竹篮子径直朝着山洞走进去。
外面的人都面面相觑，一时之间也拿不定主意，都看向了孟教授。
黄灿进洞后找到了桌子上的蜡烛，点燃后，洞内好歹有了一些光。
他走到黄辉面前，把竹篮子放下，取出里面的餐盒。
他伸手摸了摸黄辉的额头，像是要确定体温，黄辉也没有害怕，只是呜呜了几声，有些紧张看着黄灿。
“阿辉，我来了，阿爷前些日子摔断了腿，没有办法送饭上来给你。”黄灿自言自语，也没有奢望这个弟弟能够正常跟他交流。
“还好你没有什么事情，阿爷身体差了，快要不行了，记性也差，我们常年在镇上打工，要不是三姐打电话给我，我都不知道阿爷又把你放到山上了，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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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授，现在怎么办？”苟青跑到孟教授身边询问，有些好奇又有不解看向洞内。
“别担心。”孟教授简单安慰了他，并不多说，他心里有其他的小算盘在计量。
孟劲看着洞内的兄弟二人，他能感觉到手心里的玉骨开始发烫了。
顾一行双手插兜，静静站在铁门边看着，他不发一言，唐新本来想要问他要怎么办的，可是触到顾一行稍显严肃的冷毅面容，又把想问的话收回到肚子里。
楼菲也是一言不发，她看着洞内的两兄弟，倒是没有什么想法，她只是想出山，她寻思让那村民帮忙。
众人各怀心思地在铁门处等待。
两兄弟在洞内待了一会儿，黄灿说了一些话后就扶着黄辉出来，黄辉倒是老实跟他出来，但是整个人扭捏，傻笑着。
“你们怎么还在这？”黄灿皱眉，这群人都挡住了他们的路。
“小兄弟，我们迷路了，你能不能带我们下山？”孟劲扯笑，露出中年人的温厚笑容。
他戴着眼镜，斯斯文文的样子，容易让人有亲近感。
黄灿扫了这些人一眼，再次质疑：“你们是来做什么的？进山干嘛？”
孟劲：“登山冒险，你也知道，广西十万大山神秘，我们也是一时好奇，没想到迷路了。“
黄灿犹豫片刻后道：“行吧，你们跟着我。“
他答应下来，扶着黄辉，走在山路的步子有些摇晃。黄灿的身形不够黄辉高大，所以现在有些稍显架不住黄辉。
“我帮你。“孟劲突然非常热情地上前想要搀扶黄辉，尤其是他右手里还握着玉骨。
没想到孟劲的手还没触碰到黄辉，甚至只是离黄辉近了一步，黄辉像是看到什么恐怖的东西一样，咿咿呀呀大叫起来，一溜烟躲在黄灿背后，抓着黄灿的衣服瑟缩，紧紧盯着孟劲，或者说盯着孟劲手里的东西。
玉骨发烫到孟劲想要丢掉，他紧紧拽住，右手往腰后放。
“怎么回事？”黄灿是用壮话跟黄辉说的，他并不知道玉骨的事情，还以为是自个弟弟害怕见到陌生人。
黄辉就只是抓着他的衣角也不说话，呜呜呜……
黄灿见状，为难地看向他们，“我弟弟身体不好，对陌生人也害怕，你们不要太靠近他。”
明眼人都听得出来黄灿的委婉，黄辉明显是个神经病。
“好好好，是我们唐突了，真是不好意思，我刚才只是想要帮你扶一下。”孟劲已经把玉骨塞回到口袋里，他双手摊开，有些无奈的歉意。
“不需要，你们跟在我后面走就行了，我弟弟的事情我自己解决。”黄辉说完，伸手抓向黄辉，拽着他的胳膊离开。
几人在黄灿身后看着，默不作声。
“大家走吧。”孟劲对大家说了一声，就跟上黄灿的步伐。
身后的人也不好再说什么，只要教授决定的事情，那么他们也会照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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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下的大山孤傲、神秘，若隐若现的绿林像是一只蛰伏天地之间的大虫子，不发一言，冷酷地注视猎物经过。
几人跟着黄灿一路下山，黄灿对这边很熟悉，他时不时抬眸环顾一圈四周，然后就能决定往哪个方向走。
孟教授对黄灿热情，趁着走路的空挡还会问上一两句，也幸亏黄灿会普通话，两人交流起来不是什么难事。
从这些只言片语的对话中，跟在身后的楼菲算是听出了大概。
黄姓算是壮族姓氏中的一个，人数还挺多，他们两兄弟都是壮族人，弟弟黄辉因为在十五岁进厂工作时被人欺负，一时想不开就疯了，回到家后整天疯言疯语，还曾经拿刀砍了邻家的土狗，这可把他们家附近的人吓坏了，本来要送精神病院治疗的，可是他们家没啥钱，于是就只能关在山里，每天定时上来送饭。
可是前几天他们阿爷的腿摔断了，在外打拼的黄灿身为家里的长子，也只能赶紧回来看望黄辉。
按照黄灿的说法，他们已经三天三夜没有上来看望黄辉了，本来以为黄辉会出事，但没想到还好，黄灿还说估计是之前阿爷给黄辉备了很多零食，刚才他在山洞内看见了很多撕烂的包装袋。
许是孟教授的态度随和，有时不时安慰黄灿，又或许是太久没有人述说，黄灿对孟教授也吐露了不少，两人的聊天也越发热络。
走了大概四十多分钟，黄灿还真的把他们都带出了深山，沿边的国道已经若隐若现，那栏杆矗立在山间，像是守卫者。
“在想什么？”顾一行的声音低低的，但是又充满磁性。
楼菲走在顾一行的身边，一开始没注意到是对自己说话，直到顾一行用手臂杵了杵她，吓得楼菲差点脚滑，顾一行趁机抓住她的手臂，楼菲才注意到了顾一行。
“你干嘛！”楼菲嘟囔，瞪了顾一行一眼。
“走路不看路，小心摔个狗吃屎。”顾一行回她。
楼菲：“……”
“要你管，我要是摔了，铁定找你垫背！”楼菲压低声音，恶狠狠威胁他。
顾一行轻笑一声，不以为然。
“我问你，你有没有觉得黄辉身上的味道很奇怪。”楼菲和顾一行并排走，她凑近顾一行，两人的手臂都碰在了一起。
“你刚才就是在想这件事？”顾一行也不由弯了弯低了腰，楼菲到他肩膀，说话声小的话，需要低一点身子。
“嗯。”楼菲含糊敷衍他。
这也是一个问题，但是楼菲刚才想得是外婆的事情，她现在出山都要靠着这群人，外婆一个老人又怎么可能进山？进了山她又是怎么出来的呢？
“扔在山里不闻不问，也不洗澡，能不臭？”顾一行的笑声透露着嘲笑。
楼菲：“……”
楼菲白了他一眼，可惜夜色太暗，不然顾一行一定能够欣赏飞上天的白眼。
楼菲觉得自己不能再跟顾一行沟通，这人好看是好看，就是一直男，沟通不来。
楼菲看向前面一直躲着的黄辉，他现在被黄灿拽着，一边傻笑一边踉跄地走路，完全就是一个大傻子。
楼菲还是觉得空气中浮着腐朽的味道，这股味道很腥臭，像是什么东西在发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