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游在高中生心里已经算不上头等高兴的事,只是跟在教室闷着写题相比,做什么都有意思。
只是他们学校今年安排的秋游非常弱智,是一次全校性的徒步活动。
郊区有几条宽阔平坦的大马路,旁边的野草因为常年无人问津而茂密生长,生命的痕迹被阻隔在水泥地之外,灼热的太阳逐渐消耗掉了高中生们刚下大巴车时候的热情,冗长的队伍沿着公路边缘往前延伸,跟在队伍里的江稚鱼重重地吐出一口气。
“好累啊。”时雨用手扇了点风,她额角已经布满了汗,看样子是真热坏了。
江稚鱼从口袋里摸出一包纸,给她抽了一张。
“感觉越来越热了,还有多远啊?”
“这才走了一半不到。”旁边有人道。
老罗跟隔壁班班主任一起在前面带队,男女两条队伍都在以缓慢的速度前进着,不知道什么时候换到旁边的沈牧为一把提起她的书包带子,说:“叫你别带这么多东西。”
江稚鱼见了他,瘪着嘴抱怨:“我好累啊。”
说着话,动作顺从地让沈牧为把书包给拿走了。
“喝点水?”沈牧为从她的书包里翻出一瓶矿泉水,“喝掉可以减负。”
“但我怕等下要上厕所。”
“上厕所不正好。”沈牧为轻声道。
盖子都拧开递到面前了,江稚鱼喝了两口水,把瓶子还给他,沈牧为拧紧之后把水瓶给收回书包里,一系列动作行云流水。
“江稚鱼,你俩看着真像情侣。”
后头有个女孩开口道。
江稚鱼脸颊热红一片,她思绪都已经随着疲倦的身体缓慢下来,呆呆地啊了一声之后,被正神采奕奕的徐泽勋夺去了目光。
“他怎么跟不会累一样?”江稚鱼疑惑。
沈牧为顺着目光望去,见江稚鱼盯着徐泽勋看,他不耐地啧了一声,伸手把江稚鱼的脑袋给掰了回来,说:“你好好走你自己的。”
江稚鱼抬头看着他,白皙的皮肤上有一层薄薄的汗,黑色的眸倒是更透亮了,呼吸声有些重,热得脖子红了一片,衣领没了一层汗。
“你看着也好热。”江稚鱼抽了张纸给他,“擦擦吧。”
沈牧为没接:“用不着,没多累。”
江稚鱼被他莫名的胜负欲弄得轻笑出声,拿起纸巾在他脖子上随便擦了两下之后,说:“不累还出这么多汗啊?”
刚刚惊叹的女生又出声道:“哟哟哟,收敛一点啊。”
江稚鱼手里的动作一顿,神情有些尴尬地把纸给收了回来,退缩到一半的手被沈牧为给攥住,拽着她的手放到自己脸侧,说话的声音带着很重的呼吸声:“我这里也出了很多汗。”
少年人的气息倏地靠得很近,江稚鱼惊了一下,瞳孔瞬间缩紧。
“你自己擦!”说完,江稚鱼气急败坏把纸巾塞到沈牧为手里,加快步子走到时雨身边去了。
“小鱼儿,你很热吗?”时雨问她。
江稚鱼不明所以:“啊?”
“你耳朵也太红了,感觉要熟透了。”时雨说。
江稚鱼表情一愣,这下整个脖颈都跟着红了起来。
浩浩荡荡的队伍在原定野炊的湖边集合,每个班有各自的阵营,围绕着湖边一圈,平静如镜面的湖被徐徐而来的风拨动着,旁边的高中生给这片静谧的自然之处带了些灵动和喧嚣。
江稚鱼兜了一书包的零食,学校发的盒饭已经冷透了,她一口没动,全是吃零食吃饱的。
班上围成了一整个圈坐着,老罗坐在班长旁边,他脚边堆满了学生送过去的小零食,见气氛到一定的程度,他起身道:“那玩点游戏吧。”
一圈人便叽叽喳喳讨论起来玩什么游戏。
他们班占的位置还不错,在一处阴地,徐泽勋早早占了树下的位置,江稚鱼也跟着沾了光,她远远看见从厕所回来的许之意,一额头的汗,费劲地挤到人堆里,江稚鱼往沈牧为那头挤了一下,挪出一个位置,她说:“时雨,你往那边坐坐。”
空出一个位置之后,江稚鱼出声叫住许之意。
“你要不要坐过来?”
许之意看了他们一眼,有些紧张地抓住裤子,起身走了过去。
“许之意,一整天都没看到你人,躲到哪里去了?”徐泽勋笑问道。
许之意看了他一眼,默默吃着手里的面包,不搭理他。
江稚鱼吃倒是吃饱了,就是渴得厉害,她拍了拍时雨的肩膀,小声道:“陪我去买水啊。”
时雨打了个哈欠:“我困死了,叫沈牧为陪你去。”
江稚鱼抿了抿唇,小声抱怨道:“我不想跟他待一块,等下又惹得别人乱说。”
时雨啧了一声:“不至于啊。”
说着,她跟江稚鱼互相拽着对方起身,沈牧为问她去做什么。
“买水喝,你喝点什么?”
沈牧为问:“要我一块去吗?”
时雨啧声:“还真是一刻都分不开啊。”
江稚鱼捏了她一把:“你也乱说。”
天气热得很,江稚鱼吨吨灌了一整瓶冰可乐,整个人都舒畅不少。
“你慢点喝,至于急成这样吗?”
江稚鱼用手扇着风,说:“太热了太热了。”
她额边的发已经被汗打湿,有些可怜地贴在脸上,用手背把下巴的汗给擦干净后,两个人慢吞吞从商店回到班上。
一整罐冰可乐在快要结束的时候开始发作,江稚鱼嘴唇有些苍白,手按着小腹,可怜兮兮地靠在时雨肩上。
“你是不是没带啊?”时雨问道。
江稚鱼有气无力地点了点头,问:“我裤子脏了没?”
“你再起来我看看。”时雨检查了一下她的裤子,“没脏,你真来了吗?去厕所检查一下吧。”
许之意收拾好自己的包,远远看见江稚鱼捂着肚子在休息,她靠近正想问问需不需要卫生巾,这会去上厕所的男孩们正好回来,沈牧为出声叫她。
“江稚鱼,你怎么了?”
穿着校服的高大男生蹲到江稚鱼面前,他俯身凑过去跟她讲了几句话,然后非常从容地从书包里翻出一包已经拆开过的卫生巾,塞到时雨怀里。
“你陪她去厕所换一下吧。”说着,沈牧为伸手探过去揉了一下江稚鱼的肚子,“不是说了叫你少吃点冰,现在受罪吧。”
江稚鱼整个小腹都在隐隐坠痛,疼意是一波跟着一波来的,疼得她有点无法呼吸,整个人都软绵绵的没什么力气,在时雨打算把她扶起来失败后,沈牧为一把把她给拉了起来,然后蹲到江稚鱼面前。
“我背你过去吧。”
江稚鱼缓缓爬到他背上,手臂圈住沈牧为的脖子。
“麻烦精。”沈牧为道。
江稚鱼哼哼两声,吸了吸鼻子后小声说:“沈牧为,谢谢你啊。”
时雨跟沈牧为在女厕所门口面面相觑,时雨还有些惊讶:“你怎么还随身携带这东西啊。”
“江稚鱼这家伙肯定不会记得要带。”
时雨摇了摇头,笑道:“真是亲妈都没你细致。”
江稚鱼姨妈期疼的次数实在是太多了,而且每次都很严重,江妈妈还是带她去了趟医院检查身体,买回来了一堆药,还得带一堆去学校吃。
沈牧为自然而然就变成监督她吃药的监督员,而江稚鱼总是想办法逃离,没两下就被沈牧为给抓了回来:“江稚鱼,疯完了吧?赶紧把药吃了。”
“吃完药回位置上去写卷子。”
江稚鱼苦着脸把药给吞了,上次大考她们班物理成绩掉了两名,一向对成绩很重视的物理老师在班上骂了一通人,接连打印了好几张卷子发下来,让她们用课余时间做完,等到上课再讲题。
而分数不尽人意的江稚鱼就成了她开刀之一的学生。
“江稚鱼,上次这题你又错了吧?是要我讲多少次才能学会?”
江稚鱼尴尬地站在教室里,攥着手里的卷子。
“你现在来说说,这题怎么写?”
江稚鱼抿了一下唇,回答道:“用加速度公式直接套。”
“最后结果是多少?”
“32。”
正确答案让物理老师神色稍缓,她摆了摆手:“坐下吧。”
江稚鱼松了一口气,小声问:“你怎么知道她要问我这个的?”
“这次卷子上是出现第五次了,就你还能错上五遍。”
江稚鱼哽声,半天没憋出一句反驳的话。
沈牧为又瞥了一眼她的答案,忍不住笑问:“我记得你上次也是错了这里吧?”
江稚鱼伸手挡住修改痕迹,嚷道:“这题做太多次了,总是把我自己的思考和正确答案搞混,考试就容易选错。”
沈牧为笑骂道:“是你太笨了。”
江稚鱼瞪了他一眼,正要动手给自己找回点台阶,谁知上一秒还在笑的沈牧为突然敛了嘴角,身体坐正。
江稚鱼吓得赶紧坐好,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讲台上的物理老师。
她正在讲题,压根都没看过来。
“你吓我干嘛!”
江稚鱼在桌子底下重重掐了一把沈牧为的大腿,疼得他脸色一变,反手就把江稚鱼作恶的手给攥住的。
手腕上温热的温度让江稚鱼表情一顿,错愕地看着沈牧为。
沈牧为的大拇指警告般在她手腕上磨蹭了一下,低声道:“老实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