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回了包间,但是沈牧为也没了玩的兴致,他坐在角落里一言不发,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江稚鱼唱了两首歌,没在原来的位置找到沈牧为,她扫了一圈,看到角落里的人后,把话筒放在桌子上,走到他面前,问:“你不唱歌吗?”
沈牧为抬头看着她,说:“我五音不全。”
分明就是心情不佳,没心思玩乐。
江稚鱼抓住他的手腕,把人给拉了起来:“那你陪我去买奶茶喝。”
外头的空气就比封闭吵闹的KTV内舒服多了,沈牧为安静地跟在江稚鱼身后,等她买好奶茶后,端着走到自己面前。
“给你点的少糖。”
沈牧为接过之后轻轻道谢。
“你别这么一副焉巴巴的样子好不好?”江稚鱼踮起脚尖,用还冰凉的指尖掐了掐他的耳朵,“不要丧气,耷拉着眉毛难看死了。”
沈牧为跟她一块坐到路边的石凳上,他无奈地低笑了一声,说:“怎么还人身攻击我?”
江稚鱼吸了一口奶茶,她咬着珍珠,说话含含糊糊的。
“你不想去,难道你爸爸还会逼你去吗?”
沈牧为叹了一口气,说:“我只是担心他因为我现在还没高考,略有忌惮,等我高考完,以后有的是干涉我未来决定的次数。”
他们并肩坐在石凳上,不远处的马路上有数辆奔驰而过的汽车,江稚鱼轻轻晃着自己的腿,她说:“以后你就长大了,更由不得他干涉了。”
沈牧为扭头看着她,没操心过什么事的女孩目光澄澈单纯,处处都愿意往好的方面想,虽然沈牧为自己也知道由不得父亲干涉是一件几乎不可能的事情,但他还是勾唇笑了笑,说:“你说得对。”
江稚鱼挥了一下手臂,有些艰难地以揽肩的姿势把他给揽住。
“沈牧为,我会好好考试的,我一定要跟你去一个地方上学。”
沈牧为神色微滞,他眸底逐渐涌出些笑意,扭头看着江稚鱼,问:“为什么?为什么要跟我去一个地方上学?”
他的侧脸轮廓干净优越,鼻子高挺,睫毛浓密又卷翘,目光落在江稚鱼脸上,灼热又认真。
江稚鱼被他盯得耳根子发热,神情有些慌乱。
“那……那不是一直在一起上学吗?大学当然也要一块。”江稚鱼迅速说完,挪开视线不跟沈牧为对视。
沈牧为轻笑了两声,伸手揉了一把她的头,悠悠说:“好,那我们一起好好学习。”
期中考试结束后,根据期中考试的分数有了继续学习的依据,江稚鱼因为数学分数太低,在学校里的排名还是很难看。期中考试表彰大会的时候,沈牧为站在台上准备发言,江稚鱼坐在班级队伍最后低头玩手指,台上的教导主任正在就考风问题展开批评,就算是没有抬头,江稚鱼也感受到了很多道目光的注视。
她深吸了一口气,突然被人猛地拍了拍肩膀,是换到后排来的徐泽勋。
“江稚鱼,跟我买冰去,走不走?”
江稚鱼斜了他一眼,心情这时候沮丧地厉害,说:“不想去。”
徐泽勋啧了一声:“多没意思啊这个表彰大会,跟咱们压根没关系,走吧,我请你吃冰。”
江稚鱼被他拖拽起来,烦躁地被拉起来之后,嘟囔道:“就你最麻烦。”
沈牧为在舞台直着背,看到江稚鱼被徐泽勋拉了起来,两个人说着话并排往礼堂后门走去。
“有请学生代表沈牧为同学发言。”
那两道身影打打闹闹消失在后门,沈牧为眉头微皱。
因为他的出神而停滞了几秒的礼堂变得有些尴尬,主持人把话筒塞到他手里,小声说:“沈同学,到你发言了。”
沈牧为如梦初醒,接过话筒后跟她点了点头:“谢谢。”
利用最后一节课开大会的好处就是压榨的都是学生自己的休息时间,到了点大家都火急火燎想走,台上的领导们把流程走完便离开了,老罗也没有让大家再集合点人,就在原地解散了。
沈牧为在人群里搜寻了一圈,没看到江稚鱼的身影,他眉头缓缓皱了起来,在学校里没法自由使用手机,沈牧为回了趟教室找人,扑了个空。
这会学校里正是热闹松懈的时候,傍晚温柔的光阳光落在柏油路上,三三两两聚集在一起的学生,沈牧为走到自行车棚边,正好看到捧着一根绿豆冰棍坐到地上的江稚鱼。
她穿着深蓝色的校服裙,一头秀发绑成高马尾,一只手拿着冰棍,嘴唇被冻得发红,她懒洋洋地把脸靠在膝盖上,整个人蜷缩在车棚旁的地上,看起来有点可怜。
“江稚鱼。”沈牧为出声叫她。
江稚鱼猛地抬头,眼底的欣喜很快被埋怨代替:“你怎么这么久啊?”
沈牧为朝她伸手:“起来,穿着裙子坐地上做什么?”
江稚鱼起身拍了拍屁股上的灰,把最后一口绿豆冰吃掉之后,说:“你一直不来,冰棍都融化了,害我吃了两根。”
明明是抱怨的语气,但她伸出两根手指,得意地朝沈牧为眨了眨眼。
“吃这么多冰,又该疼得走不动道了。”沈牧为把自行车解锁推了出来,说。
江稚鱼把擦嘴的纸巾丢进垃圾桶里,轻巧熟练地跳到沈牧为自行车后座上,说:“对唉,好像快到日子了。”
“还没来吗?比上个月晚了两天。”
江稚鱼脸颊有点发红,她难为情道:“你怎么记得这么清楚啊?”
“因为你每次一来就跟被夺了魂似的,我很难不记住。”
沈牧为踩着自行车,熟练地穿过走动的学生们,江稚鱼侧身坐在后面,轻轻晃着腿。
“那是因为以前读初中的时候很不注意,现在才开始痛的。”
“所以你现在不注意,以后会更痛。”沈牧为道,“老实点,都骑不稳了。”
披着夕阳的柔和到了院子门口,江稚鱼跳下了车,她弯着唇歪了歪头,说:“明天见。”
沈牧为叫住她:“江稚鱼。”
江稚鱼停住步子:“什么?”
沈牧为站在自行车边,他背着一个黑色书包,要是说起来,江稚鱼从没再认识过能把简单的蓝白校服穿得这样干净的人,黑发被温柔的风勾了些到下巴处。
“你今天偷偷跟徐泽勋溜掉了,没有听我发言。”
到了算账的时间了。
江稚鱼愣了一下,辩解道:“那是他叫我陪他去买冰,不是我想溜走的。”
沈牧为冷哼了一声:“下次不准跟他到处乱晃,我都找不到人。”
“我不是在车棚等你吗?”江稚鱼小声辩驳道。
沈牧为轻轻给了她一个脑蹦子,语气有些霸道:“听到没有?”
江稚鱼躲开他的魔爪,表情狡黠:“不管,下次看你能不能逮到我了。”
说着,她快步窜回家里,打开家门后,扬声道:“妈妈,我回来啦!”
随即响起江爸爸的声音:“你怎么不跟我说你回来了啊?”
江稚鱼笑着凑过去贴了贴他的脸,说:“爸爸,我回来啦。”
融洽的一家三口让外头站着的沈牧为有些羡慕,他勾了勾唇,低头踩开自行车的撑子,推着自行车回了家里。
外婆正在客厅里看相声节目,她现在已经不会开怀大笑了,高兴的时候扶着拐杖乐呵呵一会,听到门口的动静,外婆扭头:“牧为回来啦。”
“外婆。”沈牧为笑着叫她,今天还要带成绩单回家,外婆有些老花,看不太清字,沈牧为把成绩单收在书包里,洗个手的功夫,外婆就已经走到餐桌边了。
“今天成阿姨炖了鸡,你等下多喝两碗。”外婆慈爱地看着他。
沈牧为点了点头,坐在餐桌前开始吃饭。
成绩单不必给外婆看,但是好好吃饭得给外婆看。
“外婆今天的药吃过了吗?”吃过饭后,沈牧为起身收拾了一下桌面的残菜,碗会有阿姨明天来洗,他每次都会帮忙做简单的收拾。
外婆被问及吃药的事,笑着拍了拍额头:“你看我这记性,每次都要你提醒我。”
沈牧为从茶几下把外婆要吃的药给找出来,然后倒了一杯温水给她。
“外婆,我先去洗澡,你赶紧把药吃了。”
其实沈牧为的爸爸很多次提出让沈牧为跟他一起去住,但沈牧为对他没什么好感,而且外婆身体不好,沈牧为对她很放心不下。
冲过澡后,沈牧为走到客厅,确认了一眼杯里的水少了一半,刚刚放在纸巾上的药也已经被吃掉了,才放下心来。
沈牧为坐在沙发上陪外婆看相声,突然,阳台传来了一点动静。
沈牧为侧目望去,是洗过澡换了身睡衣的江稚鱼,艰难地抱着一个西瓜,企退从阳台翻进来。
沈牧为轻笑了两声。
“你笑什么?过来接我一下啊。”江稚鱼嚷嚷道。
沈牧为起身,走到阳台边,江稚鱼把怀里的西瓜递给他:“快接一下,要摔碎了。”
手里没了负担,翻阳台才方便不少,江稚鱼背后都出了一层薄薄的汗,进了客厅才舒服下来,她甜甜地叫了一声奶奶,然后坐到沙发上,指使沈牧为道:“你快去切西瓜,待会就不冰了。”
沈牧为记忆里的夏天就是这样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夜晚。
外婆、蝉鸣、西瓜、江稚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