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梦打开庞冠哲的白色车门,她第三次,走进这个高级而温馨的小区。保安照常和她打着招呼,微笑的目送她走进这个小区。傍晚云彩飘在天空之上,紫红色的光芒和着热气,吹过阿梦的每一寸皮肤,眼前是凉爽的楼梯口,她站在铁色的电梯口前,感受着门缝里传来的凉风,“叮咚”一声,她回到了现实,鼓起勇气走进密闭的电梯里。
即将站在她面前的人,是她已经知道的杀人凶手。
站在她面前的人,满手都是她父母的鲜血。
她呆滞地看着梦里熟悉的笑容,还有那一句熟悉的:“孟镤,你来了?”
仿佛踏入这个门槛的那一刻起,她即将万劫不复。
可是她终将万劫不复。
所以她还是把左脚踏入这个房子里,站在这个房子里,沉没在这个房子的灯光里。
“你就穿庞冠哲的鞋子吧,她今天出差,应该不会回来了。”
“好。”
“怎么突然来家里了?”
阿梦穿好庞冠哲那双白色的鞋子,听见这句话,抬头看了看严漠无辜的脸庞。
“我该怎么说,我为什么来这里呢?”阿梦有些迷茫,“但是我想,你应该知道,我为什么来这里吧。”
“你应该知道才对啊。”
阿梦眼角的眼泪,伴随着自己发出的笑声,一同流出。
严漠看着阿梦这样的表情,脸上的笑容,慢慢沉下去、慢慢沉下去,嘴角严肃的回缩,眼角挤出的皱纹平整起来。
沉默了很久。
两人在玄关,就这样彼此看着。
“如果我说,我是逼不得已的,你是不是,已经不想相信我了?”严漠低着头,说道。
“我已经听了两个不同的版本了。”阿梦很平静,很平静的看着严漠低下的头顶,“不是不想相信,是已经相信不了了。”
“但是你把刀刺进我妈妈的身体的时候,滚烫的血染红的手掌;你把刀深扎进我爸爸的心脏的时候,跳动的鲜活逐渐平息。我只相信,这个是真的。”
阿梦忍不住的颤抖。
迎来一场沉默。
严漠突然的抬头,恶狠狠的双眼瞪着阿梦,嘴角那个温和的笑容终于露出了本来就该有的那个罪恶弧度,染着血,獠牙张开,血盆大口,朝着阿梦扑来:“那我不介意,再杀一个。”
他的双手用力地捏住阿梦的脖子,窒息的感觉冲上头颅,热滚滚的脉搏冲击着阿梦的脑袋,不自觉瞪大的双眼,红血丝染红着这个房间里温馨的灯光。
阿梦忍住一切难受,脑子里突然有个好笑的想法疯狂攀爬,占据了她本该生出的恐惧。
她通红的脸上,突然开始微笑。
严漠看着她的微笑,越来越兴奋,越来越兴奋,手上的劲越来越大,越来越大。
阿梦嘴角笑的越来越开心,越来越开心。
门口突然一声巨响,严漠吓得手上没了狠劲,阿梦掉到了地上,笑着捂住自己被无数风沙刮过的喉咙,使劲的咳嗽。
“他妈的!谁啊!”
打开门,空无一人。
严漠扭头看着爬跪在地上的阿梦,摇着头,甩着手,暴躁地看着眼前柔软的猎物:“老子他妈弄死你!”
阿梦抬头看着黑暗离自己越来越近,她笑得越来越开心。
“笑这么开心,他妈想被老子*是吗,贱人!”
阿梦看着严漠蹲下,粗鲁的扯开自己的衣服,拍打着自己的身体,冰凉的地板和滚烫的热气,她面无表情的感受着疼痛,面无表情地看着眼前摇晃的天花板,面无表情地看着享受着的严漠。
浑身无力的瘫在白色的大理石地板上,身体有些地方已经出了血,留在白色的地板上,血迹斑驳,严漠拿着玩具不断折磨着阿梦。
万劫不复。
一切结束,阿梦奄奄一息的躺在早已滚烫的血色地板上,凝固的血液沾在阿梦的皮肤上,严漠躺在沙发上,软绵绵的睡着,慵懒地开口问道:“你笑什么?”
“老子他妈问你,老子掐你的时候你笑什么?”
阿梦努力的从无力的喉咙里,吐出声音:“笑你,一无是处,除了左区的身份,一无是处。”
“笑你,魄娅和庞冠哲都瞧不上你。”
“笑你,除了杀人,你什么也不会了。”
“笑你,从头到尾都是被人利用的工具,还以为自己是神,主导一切。”
“笑你,除了下半身,都是残废。”
阿梦愉快的睡去,了结了在这个世界上的最后一点念想。
孟镤如同行尸走肉的走在左区的大街上,黑夜的疲惫,脆弱,孤独,寂寞,一闪一闪的路灯,每一刻都击在她的心上。她的身上都是自己留下的伤疤,鼓起来的每一个小包,在手腕处晃着阴影,随着她的每一步,回忆起每一段的哭泣。
她被无数人救起来过,快递站老板、舍友、不知道名字的同学;她在无数个地方崩溃过,大街上、停车场里、每个地方的厕所里、宿舍的窗帘里、图书馆的窗前……她随身携带小刀,随时结束这个令人厌恶的生命。
调查父母的死让她的身心变的格外的疲惫,她以为严漠会是她唯一的救赎,美好的幻想换来的结果只有一条冷冰冰的短信,连见面的气息都不屑给与,孟镤的身体被悲观压垮,红着眼睛,走在马路中间。
被所有人嫌弃的垃圾,被人肆意把玩的废塑料,她不知道活在这个世界上的价值是什么。
她只想要一束强光,就一束强光,猛烈的照射,猛烈的,把她带去那个没有痛苦的世界。
把她的灵魂带离人类的身体。
只是就连偶尔出现的几辆卡车,将强光从孟镤的脸上扫过,留下几句谩骂,扬长而去。
孟镤跪在地上,用哭泣把笑容填满。
时间随着光影慢慢变化,影子跟随着光亮,打在孟镤的身上,孟镤迷糊的双眼抬头看了看雾气,全身沉浸在湿润的光芒里,她在等待着最后的耀眼。
马路上车越来越多,尖锐的喇叭企图刺穿孟镤的耳膜,她站了起来,走到路旁,靠着大树的躯干,等着太阳。
阳光努力的穿过云层,光芒一点一点地驱散雾气,孟镤倔强地盯着初升的太阳,不像电视里那样红火,却有着所有摄像机都拍不出来的灿烂。
没有七彩光圈,纯粹的灿烂耀眼。
她要亮堂堂的世界,不要刺眼的灯光。
蓝天跟着太阳,也渐渐在孟镤的世界里画出了它本身的模样,带着好几条白色水波,在孟镤疲惫的心里,慢慢荡漾。
她张开双腿,向前慢慢走着,时间在她的双腿之间停滞,阳光跟着孟镤的脚印,一路照耀。
到了公交车站,她坐在冰凉的铁凳上,等着驶来的第一辆公交车。她要随便找一辆公交车,从头坐到尾,看看右区所有人都向往的城市。
看看这个让每个人都挤破头的城市,到底长什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