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神庙里的祈祷(三)

下午,阿梦收拾着办公位上的东西,留下电脑和一株象征新生的绿植,离开了公司。

晚上,她没有休息的,去了庞冠哲家。

同样的小区,同样的微笑服务,同样的梦境,同样的温柔灯光。阿梦脱开鞋走进当初这个溢满灯光的客厅,耳边还是熟悉的那个女声:“来来来,进来坐。”

“谢谢。”

阿梦看见了颤抖的双手,还有不安的双唇,慌张的声音。

“你老公呢?”阿梦问道。

庞冠哲背对着阿梦,在电视柜的抽屉里拿着纸巾,停滞了一下。

“啊,他啊,上班呢。”庞冠哲笑着脸,转过头对阿梦说道,“他是医生,可忙了。”

“难怪呢,这么大的房子。”

“对啊,这房子很好吧,而且小区也很不错,安保服务做的特好。”

“对啊,我进门就能看见了,很不错。”

“怎么,突然问起我老公来了?”庞冠哲拿起茶几上的水杯,喝了一口。

“不是,我看你手上的戒指,应该是结婚了啊,但是两次来都没见你老公,好奇。”

“啊~这个。”庞冠哲低头,幸福的笑笑,“当初让他不要买这么显眼的,非要。”

“没关系,多好看啊。”

“是吧,我也觉得。”

“你说,你老公是医生。在哪里工作啊?”阿梦也端起茶几上的水杯,问道。

“在左区医院啊。”庞冠哲骄傲的笑着。

“是什么科室的啊?”

“好像是跟外科有关吧,之前好像是做急救那块的。”庞冠哲又端起茶几上的水杯,微微抿了几口。

“啊~不会我见过你老公吧,我之前因为一些事情住过院,刚好就是外科的。”

“哈?这么巧?”

“对啊,你老公,叫严漠?”

庞冠哲惊讶的表情,用大口将空气里所有虚幻的因子吃进去,她瞪着双眼看着阿梦。

“怎么这么惊讶,难道我说对了?”

庞冠哲闭上双嘴,拿起茶几上的水杯,放在嘴边,又放下,在手掌上,轻轻摩擦,说道:“你还真别说,真说对了。”

“严医生竟然是你老公。”阿梦把高中锻炼出来的那点演技,全都用上了,“那你一定很幸福,严医生人这么好。”

“才没有呢。”庞冠哲挥挥手,捂着嘴巴笑的很开心。

“严医生这么温柔,肯定很幸福。”

庞冠哲嘴角迅速的收回,眼睛的笑意浸满沉默,盯着阿梦:“他很温柔?怎么说?”

“我那时候醒来的时候,他俯下身和我说话啊。”阿梦嘴角扯了一个可观的弧度,“这可是我第一次在左区得到这样的待遇。”

“这样。”庞冠哲舒了一口气,“我第一次见他的时候,他也对我特别温柔。而且当我说出我是右区人的时候,他一点都没有嫌弃,还帮我拿餐巾纸。”

“是吗?”

“对啊,后来他就经常在我工作的商场出现,买东西,还经常排我收银的那条队,慢慢的我们变得越来越熟络。他就说,要不我们在一起吧。”庞冠哲脸上藏不住幸福的**,“我就答应了,就这样,在一起、结婚、组建家庭……”

“那你和他结婚,他家里人没说什么吗?”

“没有,他妈妈还很开心的见了我,他们家好像在这方面不在乎的。”

“哇,那真的很好。”

“对啊。”庞冠哲讲着讲着,才意识到一些什么,“别总是说严漠了,你这次来找我是有什么关于你父母案件的进展吗?还是有什么案件的细节想要问?”

“你为什么会知道我爸爸妈妈案件的细节?”

“不……不是,不是那个,严漠不是左区人吗,它可以帮你问一下啊。”庞冠哲微笑的嘴角,不停颤抖,“上次我不是和你说过了吗?”

“哦哦,对哦,不好意思我忘了。”

“那你知道是谁杀了我爸爸妈妈吗?”阿梦抬眼,看着庞冠哲,眼神里的镇定,带着已经知道答案的平静。

庞冠哲看着阿梦的双眼,慢慢瞪大她的瞳孔,眼里藏着的错愕在阿梦眼底一帧一帧的滑过。带着灯光里的七彩斑斓,阿梦的眼里,渐渐走进了罪恶,与黑暗。

“我知道。”庞冠哲提起自己的左腿,放在右边的大腿上,傲慢的神色穿过两条腿之间的黑色缝隙,进了阿梦的鼻尖,“所以呢?”

“没有所以,只是想看看,为什么。”

冷笑填充着阿梦被灯光炙烤着的耳廓,庞冠哲的声音飘着丝带,扰乱着阿梦的听觉:“因为,我恨你。”

“没有理由。杀人需要什么理由呢?”

“血液浸染荷尔蒙,他想要**,我满足他的**,他满足我的虚荣。”庞冠哲看着阿梦,“仅此而已。”

“你的虚荣,为什么是杀了我爸爸妈妈?”

“嗯……不是。”庞冠哲突然爆笑,很大声很大声,“我的虚荣,应该叫做**,是摧毁你。”

“好。”阿梦把面前杯子的水一饮而尽,“那你成功了。”

阿梦转身,走出了这栋高楼。

她没去魄娅家,因为现在的时间,魄娅应该忙着在床上施展开她的工作,阿梦回了家。

打开整个家的灯,阿梦躺在软绵绵的沙发上,回想着昨天到现在发生的一切事情。其实只有一件事情,就是她知道了严漠杀了自己爸爸妈妈,他是受庞冠哲的指示。但是很奇怪,庞冠哲,一个右区的女人,凭什么对在左区土生土长的男医生下命令,让他本该是救死扶伤的双手,沾满鲜血。

而为什么杨广翔,会知道除了凶手之外的全部真相。

他凭什么一点一点的指引阿梦去找到真相。

他不该可怜阿梦才对的,他是左区人,还是自己曾经威胁过的人。

杨阿姨的事,和自己父母的死亡,又有什么其他的关系。

阿梦看着面前地板上,被灯光照的油光反射出阿梦迷茫的神情,不管怎么样,杨广翔都给自己批了一周的假期了——她在这一周里,至少得查出点理由吧。

第三天,她去找了杨广翔。在阳光最热烈的中午11点半,两个人面对面坐在光影下的咖啡店里,阿梦低头搅动着桌子上的咖啡。

“杨总。”阿梦笑了笑,“其实你早就知道了吧。”

“什么。”

“我其实不知道你杀了人。”阿梦抬头看着杨广翔半边浸在阳光下的脸,“从一开始你就知道,我是在赌。”

“也不是一开始吧,从你签了那份文件开始,我就知道了。”

“看来,我的演技,还是一如既往的差。”阿梦自嘲的笑笑,“既然如此,杨总为什么帮我?”

阿梦一直盯着杨广翔的一切动作,坚毅的看着他,不管是否对上眼睛,不管是否阳光刺眼。

杨广翔被她看的发笑,他用眼角的笑纹回应着阿梦坚毅的眼神,放下手里的咖啡勺子,整个人浸在阳光里,同样坚毅的看着阿梦说道:“因为——我来自右区。”

“对,我来自右区,那个贫穷的,没有一点金钱的地方。它除了生机勃勃的绿色,还有一望无际的蓝天,什么都没有。在右区出生,童年时代在右区的那段时间,直到前几年我还是非常讨厌那段时间里的自己。太脏了,太脏了。”杨广翔止不住的摇头。

“我至今都还看得见,田垄上的邻家姐姐在众人的谩骂声中穿上新娘服,抱起她那个只有3岁的老公;泥土地上的谩骂声,埋没在黄土里,不知道是哪家长大后的三岁老公,对着比他年长十几岁的妻子,数不尽的脏话谩骂;远处一趟又一趟玻璃砸碎的嘶吼声,夹杂着激烈的哭声,飙着血印在我童年的记忆里。”

杨广翔拿起放在咖啡杯一旁的杯勺,缓缓搅拌着黑乎乎的美式咖啡。

“但是这些年来,慢慢好像对右区的恨,又不是这么明显了。”杨广翔笑笑,“我一直想要报答右区一些什么,但是没有机会,你的出现,正好满足了我想要报答的心理。”

“你想要真相,而我只想要满足我的虚荣,正好对上了。”

阿梦本来充实的心里,一下子被这句话,打散了。虚荣、**、金钱……兜兜转转,自己从来就只是一个别人获得这三个东西的工具人。杨广翔在阳光下微笑的面孔,张大了毛孔,把阿梦所有的想象吞噬。

阿梦将面前像中药一样美式一饮而尽,缩缩鼻子,瘪了瘪嘴,皱皱眉头,将身体自带的生理反应做完之后,闻着从嘴巴散发出来的苦,笑着对杨广翔说:“对啊,刚好对上了。谢谢杨总。”

阿梦从包里拿出那份一直放着的辞职信,对杨广翔鞠了一躬:“既然如此,孟镤谢谢杨总一直以来的帮助。”

“接下来的我,已经满足不了杨总盛大的虚荣了。”

阿梦走到收银台前,把今天喝的两杯美式,买了单。

32元。

就这两杯像中药的东西,竟然要32块。

阿梦朝警局走去。虽然说是虚荣,但杀人的事情,不可能是假的。阿梦要去搞清楚,杨广翔的双手沾了谁的鲜血,让他能够忍耐阿梦在自己面前说谎说的这么离谱,还不拆穿。

在此之前,她可能会需要魄娅的帮助。

在那个遇见严漠的十字路口里,阿梦选择了去魄娅家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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疑人卦
连载中吴籽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