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神庙里的祈祷(二)

接下来的几天,严漠每天来准时接孟镤下课,一起吃饭,两人的关系越来越像朋友,只是在旁人的眼中,在那些向往浪漫的人的眼中,他们的关系,似乎已经跨越了朋友的那道门。

在众人的闲言碎语里,孟镤窥见的分毫里,她好像很喜欢严漠,很喜欢很喜欢。

喜欢到能够为他修改自己两年没变过的作息,喜欢到能够缩短自己的睡眠时间,喜欢到能够在最累的下午依旧笑意盈盈。

孟镤很满足,所以在某一个她觉得氛围很好的餐厅里,在恰到好处的某一个时刻,依据电视里的表白,拙劣的模仿着,把自己的初吻献给了长夜烛火。

严漠也没有放过这个机会,搂住孟镤的腰,用力地啃食着她的双唇,她的舌头,直到餐厅上的酒店、客房、白色床单。

孟镤情迷着打开她的双眼,昏沉的光线,鼻尖传来的香味,她沉在这样的夜晚里,拥着严漠的温暖,一边一边感受着刺痛与兴奋,她张开嘴巴,迎合着严漠的举动,点燃她的沉寂夜晚。

白色床单下,她独自躺着。洗澡屋传来哗啦啦的水声,她极度渴望拥抱,她用床单包裹着自己,屏蔽掉冰凉的空气,她沉沉的睡去。

直到天亮,身边的床位,严漠始终没有躺下。

穿好衣服,走出卧室,严漠慵懒地坐在沙发上,浴袍松垮垮的挂在身上,转身回应着孟镤的注视。

“早啊。”

孟镤愣在原地,呆呆地看着纯白熏染的严漠,他是第一个在左区和她说早安的人。

严漠被盯着发毛,小心翼翼地问了一句:“怎么了?”

“没……没事。”孟镤摇摇头,“早安。”

这大概是孟镤在左区,最开心的一个早晨。

接下来连着一周,孟镤连请了一周的假,不管是学校,还是快递站,她都陪着严漠上下班,陪着严漠吃饭,陪着严漠逛街,满足着严漠的**。

她只需要获得温暖和爱意就好。

“漠,我下周就不能陪着你上下班了。”孟镤躺在严漠的大腿上,抚摸着严漠下巴的胡渣。

“为什么?”

“我要回去上课了啊。”孟镤笑出了声。

“啊~那是真的不能再请假了?”

“嗯嗯,再怎么样,我也得继续我的学业啊。”

“不上学不行吗?不上学我也可以养你啊。”

“你在说什么。”孟镤坐起身,只当是一场玩笑话,推了推严漠的肩膀,起身就要换衣服,严漠一把把她再拉进怀里,在清晨热烈阳光下,翻云覆雨的将干燥的空气湿润。

孟镤感觉自己的身体已经不是自己的了。

她软绵绵的坐起来,走到冲凉房,揉搓着一块一块红肿的皮肤,甜蜜的多巴胺里发散着还是温暖的回忆,孟镤在温暖的水温里,咧开着嘴角。

这应该是自己在左区最开心的一周了。

收拾好自己的行李,孟镤坐上严漠的车,回到学校,从满载回忆的黑色轿车里卸下行李的时候,阿梦紧紧地抱着严漠,紧紧地抱着。

“你一定要想我。”孟镤微笑着埋在严漠的颈窝里,用气息说道。

“好。”

孟镤快速的放开严漠的身体,松开严漠的双手,她没有回头的转身走了。

走向枯燥乏味,走向孤独冷清,走向悲伤寂寞。

作息慢慢被调回正常模式,严漠没有来学校接过孟镤一次,他们的聊天仅限于微信,仅限于线上打字和语音信息。

慢慢减少,仅限于一天十条、一天一条、两天一条……

孟镤回到了那个孤冷的生活里,但是严漠已经成了她生活中不能分割的一部分了——准确来说,是幸福的回忆已经成了她日复一日的生活里不可分割的一部分了。她依靠这个在这个世界上存活。

于是当那一条“我们分手吧”的短信来临的时候,孟镤几近疯狂的从寒冷的黑夜里挣脱,跑到那个他们最快乐的地方,亲眼看见严漠像当初啃食着自己一样,啃食着别的女生。

她躲在墙角任凭眼泪掉落。

不是没有征兆的——严漠从来没有和自己在同一张床上醒来,从来没有主动的表达自己的喜欢,就连温柔的抚摸都不曾有过,用力地、大声地拍打,所有的一切只是**作用。他连他们的关系都没有亲口承认过。

孟镤从墙角站起来,笑着将眼泪改变轨迹,走出酒店大门,走出马路,走出红绿灯,最终直觉还是将她带回了父母的家,血腥味不断传来、不断传来……孟镤仿佛看见了,看见了那天晚上,严漠挥舞着匕首,插进挣扎着的妈妈胸口,拔出,鲜血在他的脸上凝结,温热的触感沾上他的双手,他看着错愕的爸爸,扭着头,把刀插进爸爸胸口,他的手放在爸爸的心跳旁,感受着心跳的停止跳动。

他血腥的离开这个房间。

孟镤猩红的双眼,转向深渊,阴白的双唇,张开血色模糊地口腔,一字一句喷着血,说道:“阿梦,你看见了吗?”

阿梦瞪大着双眼,从冰凉的地板上坐起,漆黑的四周环境,所有的一切都这么鲜活地发生在这个木质地板、这个纯白墙壁、这个厚重的窗帘地包围里,她甚至还看见了严漠兴奋的表情,与她在一起满足**时候的表情,一模一样。

身上瘙痒疼痛袭来,阿梦冲进卫生间,冷水袭来,隔绝了所有温暖,她身上不舒服的感觉渐渐飘在空气里,悬浮。水流随着她手上控制的力度,逐渐减小,最后一缕流过脸颊,从鼻尖缩回,她冷漠的脱下所有衣服,走过血腥地板,走过黑暗墙壁,走到房间里,取出新的衣服和新的毛巾,打开卫生间的灯,折射出刚刚淹没水面的波光粼粼,她看着它们流进下水道,残余的水渍在地板上等待着浴霸的蒸发。

阿梦换上新的睡衣,打开这个家的所有灯光。

她不要烛火,她要亮堂堂的世界。

阿梦睡不着了,她呆呆地坐在电脑前,看着屏幕亮起,屏幕熄灭,机械的用手点着鼠标,将屏幕再次亮起。亮堂堂的电脑屏幕投射着一幅幅不一样的图片与句子,阿梦余光里的黑暗,慢慢变成白色。

光明投进来了,她疲惫地按掉手机按时响起的闹钟,站起,换掉身上崭新的睡衣,穿上通勤该穿的衣服,走着该走的路,骑着该骑的共享单车,经过该经过的风景,挤上该挤上的电梯。一切都一模一样,没有悲伤、没有激烈、没有雨、没有风,只有每日重复升起的太阳,每日重复飘过的白云,每日呈现的蓝天。好像只有阿梦,一个人在变化的孤岛上漂浮,她四处求救,她摇晃着自己的大脑,想要找到一个,与自己一模一样的孤岛。

可是孤岛,本该就是没有陪伴的。

阿梦沉默的失去了语言。

她曾经说过的语言不死,此刻在自己的身上沉默、死亡。

阿梦看着小颜微笑的笑脸,杨广翔又来了,她又要一副坚强模样,站在杨广翔的面前,说着自己的冷漠专一。

“杨总。”

“嗯。”

“去找了几次魄娅,几次庞冠哲?”

“两次魄娅,一次庞冠哲。”

“结果是?”

“严漠杀的。”

阿梦忍不住声音的颤抖,红肿的双眼一路蔓延至耳根、手掌、甚至连脚趾都在用力缩紧。

“嗯。”杨广翔看见了阿梦的反应,也只有轻描淡写的一句。

接着是一大段的沉默,一长大段的沉默。

“严漠是左区人。”杨广翔突然用很低沉的语气说道。

“嗯。”

“你父母是右区人。”

“嗯。”

“警察那边,你应该知道了。”

“嗯。”

“还有其他吗。”

“没有。”

“理由。”杨广翔抬头看着阿梦,看着阿梦深深低下的后脑勺,马尾高高扬起,发尾低垂的摊在脖颈。

“我不知道。”阿梦抬头,刚好对上杨广翔的眼睛,“我不知道。”

眼泪从脸颊滑落,没有被任何纹路,改变轨迹。

“庞冠哲。”

阿梦看着杨广翔。

“魄娅。”

阿梦继续看着杨广翔。

“我只能说到这里了。”

“好。”

“小颜,把孟小姐带出去吧。”杨广翔走回办公桌后,背对着阿梦说道,“接下来,给孟小姐放一周的假吧。她需要休息。”

小颜看着杨广翔的背影,脸上的笑容终于换成了早该有的诧异,轻声应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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疑人卦
连载中吴籽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