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橘洲拿出烟,自己点了一根,又递给吕恩林一根。不得不承认,烟确实能让人放松一下。
烟燃尽了,他问吕恩林:“你打算去哪儿?”家肯定是不能回了。
吕恩林看着窗外,“怎么,你要收留我?”
“想得美。”
“我有的是地方去。”他推门下车,走了。
张橘洲回了家,知道自己今晚多半要失眠了。
他从冰箱里拿了几瓶冰啤酒,自虐似的回想吕恩林的话。
他家与何蘅无冤无仇,何蘅却为了满足自己杀了他们。
刘冶这辈子,谈不上特别幸福,也谈不上不幸福,很平淡。
他听爷爷讲过,父母是相亲认识的。母亲娘家也在安池镇,和他们家是同乡,母亲不算是远嫁。
父亲比母亲大两岁,结婚时,一个二十二,一个二十。
父母结婚四年后才生了他,两岁时父母就外出打工了,他是爷爷奶奶带大的。
高一时,一次和母亲打视频,他突然问:“妈,你和我爸怎么结婚四年了才生我?”
母亲回答:“因为我当时还没玩儿够,不想要孩子。”
“那为什么后来又生了我?”
“因为我觉得,这个世界很美好,想让你来看看。”母亲的语气忽然温柔了许多。
家庭的平静在初三的暑假被打破。
爷爷突发脑梗,无法自主进食。紧接着,高一那年冬天,父亲也患脑梗,一侧身体瘫痪,失去了劳动能力。
奶奶年纪大了,只能在老家种菊花卖点儿钱。整个家的经济问题,一下子全都落在了母亲的肩上,她是当时家里唯一能在外面打工的人。
所以,高一那年学校通知申请贫困补助的时候,他报了名。
他们家没在城里买房子,父亲在江苏打工时为了工作,也把小车换成了大卡车,这些都符合申请要求。
那天晚自习,班主任把报了名的同学都叫到教室外面谈话,他心里很感激老师,保住了他那点儿自尊心。
刘冶的原生家庭很幸福。
父母虽常年在外打工,可对他的关心一点儿不少。爷爷奶奶更是把他当心头宝,有什么好东西都紧着他。
姑姑也把他当亲儿子一样宠,表弟虽和他不是很亲近,但也听他的话,对他不错。
奶奶爱讲他小时候的趣事儿:“你一岁那年,你爸爸稀罕你,把你抱过头顶逗着玩儿,结果你一泡尿正好浇他嘴里了。他也不生气,还是笑呵呵地抱着你。”
高一冬天他感冒一直好不了,母亲竟直接从苏州赶了回来。
他父母感情也好。
五年级时他去上海和父母同住,有天晚上一家三口逛完街回家,他走在前面,父母在后面聊天。
他偶然回头,竟看见父母在接吻,忍不住吐槽:“我感觉我这个电灯泡好亮啊!”
母亲笑着回应:“你这个电灯泡都亮了好多年了。”
初二父母从外地回来,在家住了一段时间。情人节那天父亲从抽屉里拿出了两个戒指,挠挠头对母亲说:“这不是情人节吗……”
他在一边偷笑。
母亲拿着戒指,眼中充满柔情,嘴角微微上扬。
当然,他们也会吵架。
父亲脾气比较暴,吵起架来口无遮拦,最常挂在嘴边的狠话就是“信不信我扇你”。
说是这么说,可他的手从头到尾就没抬起来过。
后来有一次和母亲视频,刘冶问:“妈,我爸打过你吗?”
母亲反问:“你爸打没打过我,你不清楚?”
刘冶迟疑地说:“那吵架时他还总说要扇你……”
母亲笑了:“你爸你还不了解?就那个暴脾气,还不兴他口嗨一下啊?他哪次真动手了?”
刘冶想想也是。
母亲接着说道:“你妈我又不傻,他要是真动手了,我还能跟他过这么多年?”
刘冶的三观,尤其是爱情观,很大程度上都深受母亲的影响。
初中时,大概是短视频看多了,形成了一种错误的恋爱观。和母亲视频时说了出来,现在想想,很幼稚,也很羞愧。
母亲当时神情严肃:“刘冶,我不知道你这想法怎么来的,但你说的那种,更像是电视剧里有钱人的日子。
我们是普通人,我和你爸都要上班,谁都不轻松。做饭这事儿,谁有空谁做,我回来得早就我做,你爸回来得早就他做。”
刘冶被说得有些羞愧,低头不敢看屏幕里的母亲。
母亲语气温柔下来:“刘冶,夫妻之间一定要是相互的。不能光指望别人为你付出,自己却什么都不干。
如果成了那样的人,那你就是个废物,只有废物才什么都不会,只会坐享其成。”
从那时起,他便认为,爱情中人人平等,双方都是独立的人。不必为对方牺牲,也不该要求对方为自己牺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