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对峙中,孟醒已经输了密码闯进来了,她看着郑彦身上的浴袍,眼里恨不得淬出火来。
“姐姐,你怎么来了?”郑彦明知故问。
“去把衣服穿起来!伊杨,出去!”
伊杨看着孟醒的样子是打算撕破脸皮了,她看着那张怒颜竟然笑了出来,继而坐在了沙发上:“郑彦邀请我来的,逐客令也该他下。”
“我再说最后一遍,出去!别让我往外赶你!”
“姐姐……”
孟醒甩开他的手,眼睛里冒火:“你给我闭嘴!一会儿我再跟你算账!”
孟醒粗暴地把伊杨从沙发上拉起来,抓着胳膊就往外拖,沈怡、郑彦上前一步拦在了她的面前,暂时把两个拉扯的人分开。
“伊伊,抱歉啊,我们今晚有点家事要讨论,我送你下去。”沈怡打着圆场。
“家事?”被扯得狼狈不堪的伊杨嗤笑一声又坐下了,她看着孟醒趾高气扬的样子早已经气炸了肺,“沈怡,你不是说为我上刀山下火海吗?这就是你的上刀山下火海吗?”
孟醒猛然转头瞪着沈怡:“她说的是什么意思?”
“不是她说的那样,你听我解释,其实……”
“其实就是你以为对你死心塌地的人,暗地里还不知道对别人承诺过什么,更不知道她背着你做过什么……”
沈怡甩开伊杨的胳膊,目光随之变得冷冽起来,开口甚至比孟醒还不留情面。
“伊杨!你胡说八道什么!我一直记着你帮我的情分,可你不要搅这种浑水!!”
“这句话不是你说的吗?”伊杨又看戏般地望向郑彦,“更滑稽的是你根本就不知道你现在拼命护着的郑彦到底是个什么祸色,他到底又在觊觎什么……”
“滚出去!滚出去!”
孟醒不明白她的意有所指,也早已经不耐烦了,她比刚才更加粗鲁地把伊杨往外推搡,而一直想上来帮忙的郑彦则被沈怡拦着无法近身。
沈怡本来没想跟她撕破脸皮,但这种口不择言的内容已经触及到她的底线了。
孟醒把伊杨连拉带拽地搡出单元门口,像赶苍蝇一样厌恶。
“我不管你有什么苦衷,你如果想认识有钱人,我让伍微给你介绍一批,你只要有本事攀得上,我们帮你牵线搭桥,别缠着郑彦,否则你没有好果子吃!”
颜面彻底扫地的伊杨觉得这件事变得越来越滑稽可笑了,她谁的面子也顾不上了。
“我缠着他??你真的了解郑彦是个什么样的人吗?”
“他是我弟弟,我当然了解!”
“你了解?”伊杨站在夜幕下放声地嘲笑,她要把刚才孟醒给她的难堪通通都还回去,“真可悲!郑彦看到你现在狗急跳墙的样子,心里应该也觉得你可悲可怜可叹,冒着一股子傻气!也是,你从十多年前就是一个头顶永远冒着傻气胡闯乱撞的人,能绑住沈怡,不是你多优秀多漂亮,而是你不要脸皮!”
孟醒被气得脸颊涨红:“我要不要脸也比你跑到别人家里脱衣服体面多了!!”
伊杨满意地看着她的气急败坏,做出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指指自己身上完好得体的衣服:“我没有脱衣服,是他脱了,是他不知检点,是他腆着脸倒贴。你把我羞辱成什么货色,他就是什么货色,比我还要低劣数倍。”
忍无可忍却又无话可说的孟醒扬手甩了她一响亮的巴掌,被打懵的伊杨反应过来不甘示弱地又打了回来,两个人的心里都憋着一股气,动起手来自然是毫不含糊,等沈怡和郑彦下来的时候,她们已经是伤痕累累了。
孟醒坐在保安室的凳子上,右脸上三道血痕,头发全部被抓散了,手背上被抓出了血,衣服领子也被扯得撇向了一边,露出的半截脖子上被抓破了皮,白色的衬衫领子上沾了片片血迹。
伊杨更是好不到哪里去,同样伤情惨重。
沈怡跑过来看到孟醒的伤势时,血气上涌奔着伊杨就去了,而郑彦三步并作两步挡在了伊杨面前,就跟沈怡刚才堵着他一样,他堵住了怒气冲天的沈怡。
“她是你姐姐!被人打成了这样!”沈怡吼道。
“我知道。”
“你知道你还拦着我!”
“冷静一点,我……”
“冷静?你可真是个好弟弟!真是一如既往地让人失望!”
沈怡罔顾郑彦难堪悲伤的表情,转身在孟醒面前蹲下,心疼地给她把衣服领子整理好,把大衣帽子戴上:“走!我们走!”
孟醒缩回手来,冷眼瞧着正蹲在伊杨面前紧张询问伤情的郑彦:“我不走!我倒要看看他还要当着我的面做出什么事情来!”
“你还管他干嘛?他是吃了秤砣铁了心了!”
背对她的郑彦手抖了一下,嘴紧抿着,垂着眼眸拉起伊杨的手:“回去敷一下脸,有点肿了。”
他拉着伊杨走到孟醒面前:“姐姐,先回家处理一下伤口,处理完再说。”
“我不用处理,我只要你的一个态度。”
“姐姐,你有沈怡给你处理伤口,我不担心,那我就先带伊杨回家了。”
两人坐上电梯时,郑彦才放开伊杨的手,面色比刚才更冷,狭小的空间里比刚才的氛围还要压抑,还要让人喘不上气来。
“伊杨,你要是不想合作,别过来搞事情恶心我!”
“我就活该原地被孟醒骂得狗血淋头?!”
郑彦没理会她的声嘶力竭,冷淡地像一个机器人:“你如果还想合作,以后不要再和她们发生任何过节,维持好关系,如果我功亏一篑,你也白忙活一场。”
电梯门缓缓打开,郑彦冷漠地走了出去,他也算是求仁得仁,可没想到这一幕发生时能如此痛,锥心之痛也豪不夸张。
伊杨攥着拳头,仰头把眼泪憋了回去,她倚靠在电梯门边看着眼前这个连房门都很豪华的房子,心里斗争挣扎了很久,还是跟了上去。
孟醒站在小区楼下看着房间里灯明又灯灭,失望地拂袖而去,她根本就管不了,也管不住。
“两年,他还真是能瞒!我说怎么去年义诊的时候,他们整天待在一块,形影不离的,原来早就有猫腻我却一直没有察觉到……”
“你别为了这个自责……”沈怡拿着棉签给她的伤处消毒,把消炎的药膏轻轻地涂在她的伤处上,细心地吹了两下,叹了声气,“今天闹到这个份上,该说的也说尽了,你尽到了做姐姐的义务。”
“沈怡……”
孟醒看着她欲言又止,最后还是把到了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她知道沈怡不懂家人意味着什么,在她的世界里,只有爱情,没有亲情,尽管她心里是渴望亲情的,可渴望是一回事,真正能够感同身受又是一回事。
她轻轻地抱住担忧生气的沈怡,在她的耳边轻吻:“我知道了,你抱抱我就不难受了。”
沈怡把她搂过来,看着她身上的伤痕心疼地红了眼圈:“对不起,我再也不胳膊肘往外拐了,再也不维护除你之外的任何人了,你说什么就是什么,你以后不喜欢谁,我也不喜欢谁。”
“傻呀!我之前太生气了,又口不择言了,你是不是特别难过?”
“没有,我就不该跟你争执,你哪里被人这么打过,我以后不让任何人打你。”
孟醒抬起头又委屈又可怜。
“你以后不许再跟任何人说什么上刀山下火海之类的酸词了,我都舍不得让你上刀山下火海,你凭什么给别人做这样的事!如果是这样的话,我宁愿因为那八十万欠韩奚的人情!”
沈怡大力地摇头,着急地解释:“是我不对,是我不对,我当时只是想她有什么难事能够想到我,给我一个机会把这个人情还回去,我不想欠着别人的东西。”
“我知道了,呼呼,呼呼就不痛。”
沈怡低着头在她的几处伤痕上轻轻地吹气,清凉的风微抚在结了痂伤处上时真的有疗愈作用,慢慢地的就真的不痛了。
黑夜中,她们在车里互相疗愈,伊杨和郑彦在一个房间里各自盘算着自己的事情。
郑彦在沉默中突然起身,伊杨下意识地抓住了他的手臂:“你干嘛去?”
“我回家,要过年了,你不回家吗?”
“回,明天上午的机票。”
“嗯。”
郑彦回卧室把身上的浴袍换成了出门穿的衣服,出来时又恢复成了平常一本正经的样子。
“伊杨,过年这段时间你再好好想想,如果不愿意,随时可以反悔,其实……其实你不该被我拉下水的……”
她的脸深深地埋在膝盖里,哪里还有反悔的退路呢?
她今年过年不回家,去年回家时就被一帮亲戚指手画脚地抬不起头来,除了被诟病年纪,还被诟病事业和家庭,方方面面都被围坐在一起的人毫不留情地指指点点,连带着她的父母也抬不起头来。
所以她不愿意回家过年,每年都不愿意回去,今年又是拿值班搪塞过去的一年。
眼见着已经三十过半了,退路这个词之于她已然是奢望了。
郑彦看着她痛苦的样子,心中憋闷的那口气更重了,他闷着头坐过去:“对不起,我……是我伤害了你……对不起,车库里的那辆车给你,我不是施舍和同情,是为把你拉进这堆破事里的补偿。”
快要哭断气的伊杨可怜地望着他这张脸,同样的痛苦不堪,同样的破碎苦闷,甚至又从这张脸上看到了以往郑彦的影子。
她伸手抱住他,脸埋在了他的肩膀上抽泣:“我是虚荣,是现实,我不否认,可我也是个正常人,不是坏人,你和孟醒把我想得太恶劣了,好像我是一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妖怪。”
“我知道你没那么恶劣,是我自己心魔太重了,所以真的很对不起,可我真的需要这个孩子,我们就此打住吧,我去找伍微给你介绍合适的人。”
“我没有退路,你知道没有退路的感觉吗?”
郑彦僵硬地被她抱着,自嘲地扯动了一下嘴角:“我知道,我每天都在万劫不复。”
伊杨知道他的“万劫不复”是什么意思,竟然生出一股子同病相怜的情绪来。
“你娶我吧,郑彦,我们可以不相爱,可是一块做个伴行不行,我在这座城市孤单地待了将近十六年,实在是太孤独了,晚上做梦都能被这种无依无靠的孤独感吓醒。我知道你也特别孤单,我们一块做个伴吧。”
郑彦感受着自己肩部的衣服被眼泪一点点浸湿,心里面五味杂陈,压根就不知道该如何回复她的真情袒露。
“我会跟孟醒处好关系,会和你一起备孕,等孩子生下来,我们当普通的夫妻,过正常的日子,这不是你那天自己说的吗?”
“好,我明天下午送你去机场。”
当两个人终于不剑拔弩张的时候,郑彦终于也软下了态度,其实他对于伊杨说的这些是心动的,起码能让他从漫长的自我折磨中解救出来。
伊杨从他肩上抬起头来,红着眼眶楚楚可怜地望着他,眼泪落得更急更快了:“我根本就回不去家,这个年我就在出租屋里躲着过。”
郑彦拿了张纸巾给她把眼泪擦掉,眼里也有了些温度:“别哭了,你如果愿意的话,初一我跟你回家。”
伊杨瞳孔倏地放大,似乎在怀疑自己听错了:“跟我回家?”
“你不是让我娶你吗?我也想娶你,不出意外的话,我们明年就能结婚了,见一见家长是有必要的,当然这件事决定权在你。”
伊杨终于咧开了这么多天里唯一一个发自内心的笑容,明媚而娇俏:“我明天就跟我爸妈说。”
“好,我不会让你失望的。”
“我爸妈一定会喜欢你的。”
难得轻松的郑彦嘴角也有了个浅浅的弧度:“我尽力而为。”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