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就这般一晃,过去八十年。
天缘剑派年年春天都会有弟子来做客,贺旻不忙的时候会一起来,自己没空的时候也会让时愿领着弟子来。
褚柒也追在时愿屁股后面跑了这么些年。
就连时愿去外面除邪,褚柒只要有空就会跟去看看。
“你天天和天缘剑派的人混在一起,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天缘剑派弟子呢。”孟裳看着褚柒巴巴的跑去时愿跟前,碰了一鼻子灰回来,忍不住说道。
“哪有?”褚柒毫无所觉。
“就是有。大师兄,时师兄他就不喜欢你,你为什么还要往他身边凑?天缘剑派的人都暗地里嘲笑大师兄是癞蟾蜍想吃天鹅肉,我不想听到他们这般说大师兄。”孟裳脸上都是不开心。
“说谁是癞蟾蜍?有我这般风流倜傥英俊潇洒的癞蟾蜍?”褚柒不服气。
孟裳忽然间抱住了褚柒的胳膊,眼泪吧嗒吧嗒落下来,掉到褚柒的手上。
褚柒险些被孟裳的眼泪“烫伤”,他有些慌乱地替孟裳擦擦眼泪:“怎么还哭了?”
孟裳摇摇头,不吭声。
褚柒忽然间明白了,遂问道:“是不是寒夜那小子又和你吵架了?”
钟凛二十岁时,师父给他取了“寒夜”为字。
钟凛这些年不知怎么了,开始流连外面的世界,经常打着历练的名义,一年半载都不回门派。前几日刚回来,就惹孟裳不开心。
孟裳委屈道:“他说,想和我解除婚约,不想娶我了。”
“这混小子!”褚柒有些生气。
孟裳和钟凛出生就带着娃娃亲,从小青梅竹马一起长大,就连拜师都是一起,九十多年感情,说解除婚约?
“他在哪?我去找他。”褚柒拿起剑,想去揍钟凛一顿,“就算想解除婚约,我也要问问他是如何想的。”
“别去找他。”孟裳拉住褚柒。
最后褚柒哄着孟裳,还是知道了钟凛所在之处。
淮风山二十里外的城镇,人来人往。有家挂着着栀子灯的酒楼,就在城镇中最繁华的闹市。
酒楼之中,有不少妙龄女子招待客人,看一眼就知道这是个烟花之地。
褚柒找到钟凛的时候,他正惬意的躺在包间软榻上,吃着美人喂进嘴的瓜果,听着琵琶小曲,看着衣衫半褪的女子轻歌曼舞。
褚柒进门,一脚踢翻了盛放瓜果美酒的桌案。
“大师兄?”钟凛一骨碌从美人膝盖上爬起来,眼神乱飘,想跳窗逃走。
褚柒多了解他:“你若是敢跑,我今日就打断你的腿。”
钟凛天生生了一双顾盼生辉的多情眼,俊美风流,旁人身上若是有三分散乱颓废会变丑,而钟凛则是愈加潇洒撩人。
钟凛赔笑:“大师兄,这是何意?”
旁边的三个女子早就被褚柒吓得花容失色,缩在一边。
褚柒也不为难她们,将她们都挥退了。
“你要和凝霞退婚?”褚柒也不拐弯抹角。
钟凛苦笑:“果然是因为这件事。”
褚柒向来爱护师弟,从没有像今天这般对钟凛发这么大火。钟凛知道,若是不给个褚柒满意的解释,这顿打跑不了。
“我和凝霞从小一起长大,相处时间太久,我并不喜欢她那样的女子,就算有感情,也只是兄妹之情。这些年我看到她就觉得头痛,我在外面遇见很多女子,待在哪一个身边都比在她身边舒服。”钟凛说道。
他原本是想说点好听点,先把大师兄糊弄过去再说,省的挨揍。但钟凛发现了孟裳也跟来了,在外面偷听,所以他决定把真话说出来,趁此机会做个了断。
“那你为什么不早说?”褚柒道。
“凝霞是多固执的一个人?认定的东西就不撒手,我说了就有用吗?”钟凛道。
这话也是实话。
他和孟裳小时候一起玩,是天真无邪,很开心。可是两个人渐渐长大了,有了不同的想法,不再只是好玩伴。成亲也不是靠着青梅竹马的情谊就能过一辈子,修士的一生漫长,与其将就成为一对怨偶,不如分开,各自安好。
他觉得外面花花世界精彩纷呈,美人无数,他也不想将自己和另一个人捆在一起。
“我不同意!”孟裳从门外闯入,他已经满脸泪痕,但还是倔强道,“我喜欢了你那么多年,你一句轻飘飘的话就想解除婚约?”
“凝霞,世间比我好的人多的是,你瞧瞧我,喜欢花天酒地,哪里配得上你?”钟凛不耐地劝道。
“我不管,我不解除婚约,我们就这么耗着,看谁耗得过谁。”孟裳抹了抹眼泪,“反正我们修士也不一定非要成亲,你不娶我,也休想娶旁人!”
话说道这里,连褚柒听了都觉得头大。
都是他看着长大的两个师弟,非要闹到这种地步?
钟凛闻言先是一愣,随即轻轻地笑了:“既然如此,随你。”
婚约没有解除,孟裳还是如过去一样,常常跟在钟凛身边,就像是赌气一般,就算是钟凛去秦楼楚馆去,她也能随后就到,坐在钟凛对面,跟钟凛大眼瞪小眼。
钟凛生气,两个人就吵起来。吵得激烈时候就拔剑,左右就是打个平手,都占不了上风。
时间久了,更是钟凛唤来歌姬听曲,孟裳就在旁边叫来两个小倌弹琴。
二人针锋相对,谁也不服谁。
孟裳下定决心,成不了钟凛的心上人,就当他一辈子都忘不了的人。
孟裳就像是情场上的赌徒,押上真心,期盼着能赢一局,殊不知沉溺赌博的人最后无不输个精光,被迫退场。
日子就这么过,褚柒看多了也就不管了,任他们折腾。
贺旻见褚柒实在喜欢时愿,这么多年都没变过,也有意撮合。正好时愿性子冷淡没有人情味,和褚柒这个重情重义的凑成一对,也算圆满。
贺旻就主动与君萧建议:“不如就让景曜和染华结为道侣,一起修行,也好做个伴。”
褚柒这些年对时愿的小心思,君萧都看在眼里。可强扭的瓜不甜,牛不喝水总不能硬按头。君萧想了想说道:“也需要问问小辈自己的意愿。”
时愿和褚柒就一起被叫到偏殿的堂屋里。贺旻和君萧坐在一旁,表情温和。
贺旻问的很直接:“我和卿逸商量,想让你们结为道侣,不知你们意下如何?”
“好啊好啊,我没意见。”褚柒连忙答应,一双桃花眼都笑弯成了月亮。
贺旻眼神看向时愿:“景曜,你呢?你怎么想?”
时愿拱手一礼,声音冷漠:“我不同意。”
褚柒立刻看向时愿,眸中不可置信,时愿竟这么干脆就拒绝了。
贺旻笑道:“景曜,莫要觉得害羞。这件事不急着回答,可以多考虑考虑,为师也是为了你好。”
时愿眉头微皱:“不必考虑,我不会改变心意。”
时愿说完,再次一礼,转身就走了。
褚柒跟着追了出去,喊他:“时师兄,时师兄……时景曜!你站住!”
时愿不理他。
褚柒伸手拽住了时愿的洁白的衣袖,有些生气:“你为什么不同意和我结为道侣?”
时愿被他拉着,走不了,只得停下回头看他,敷衍道:“不为什么。”
“是我哪里不好?”褚柒不死心地问,“我这般喜欢你,若是你觉得我哪里不好,我可以改。”
“松开。”时愿挣了一下衣袖,怕撕开衣料,没敢用太大的力气。
“我不!你不说清楚我不松手!”褚柒攥得紧。
“你想知道?好,那我就告诉你。你任性妄为,毫无规矩,扰我修炼。若不是因为你一句喜欢,我在天缘剑派待的好好的,也不用经常来酒灵剑派。还要听从师父嘱托,跟你这般讨厌的人虚与委蛇。我每次看见你就心烦,你若是识趣,以后便不要出现在我面前!”时愿第一次在褚柒面前一口气说这么多话。
褚柒一下子就愣住了,手不自觉松开了时愿的衣袖。
他这几十年都一心讨好,从没想到自己在时愿眼中,是这般不堪。
褚柒头一次怀疑人生,反思自己真的有这么让人讨厌吗?
时愿拂袖而去,留褚柒还在原地出神。
君萧见时愿是这个态度,便叹气:“既然如此,这件事就算了。”
贺旻却十分坚持:“不行,我去说说那小子,怎么能说拒绝就拒绝?”
君萧摇头:“你也不能不管景曜的意愿。罢了,染华和景曜无缘,以后这件事莫要再提及。”
贺旻有些可惜:“本该是一桩好事。”
贺旻私下又偷偷问时愿:“你确定不和染华结为道侣?现在反悔还来得及。”
时愿诧异地看向贺旻。
以往贺旻从不过分关注弟子的私事,为什么唯独这件事这般在意,还反复确认?
难道就是因为褚柒是君萧的徒弟,爱屋及乌到了这种地步?
时愿还是坚定地回答:“确定。我不喜欢他,也不想和他有过多的牵扯。”
贺旻沉默片刻:“也许你会喜欢呢?”
时愿斩钉截铁:“不可能。”
时愿就没想过结什么道侣,就算真的要有一个人站在身边,也应该优雅端方,而不是个如褚柒那般没皮没脸的人。
贺旻无奈:“景曜啊,你还年轻,不明白有些人错过一次,也许就永远错过了。”
就像他和君萧。
当初贺旻局觉得自己做了正确的选择,等回头再看,才发现自己从那以后的每一天都在后悔。
现在贺旻做的事,也只能你补少许的遗憾,却再也回不到从前。
为了不妨碍阅读,违禁词我用蟾蜍替代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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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第九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