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晴风和管理员刚开始对峙，秦茂就做好了在一旁维持可能存在的围观人群的秩序的准备。
可他没想到他们闹出的动静能有那————么大。
第一个路人过来看热闹搭话时，秦茂用不算假的理由解释：“他们被里面的人骗了七万块，是来讨债的。”
路人看看大学生模样的木晴风和江楼：“嚯，小年轻还挺有钱啊，能有七万块闲钱被人骗。”
秦茂：“……他们自己创业赚来的。”
说出来你可能不信，被骗钱的其实是旁边那只猫。
第五个路人凑过来：“那小伙子不错啊，一张张往外拿的是被骗证据吗？这还不告骗子？”
秦茂：“……他们想私下和平解决。”
饕餮怎么状告？他昨天刚知道这个世界上有妖怪，谁知道怎么在法庭上告饕餮骗钱？
第十个路人擦擦眼镜：“那骗子背后是啥，我怎么看着怪吓人的。”
“那是……”秦茂搜肠刮肚，“骗子信邪.教，那是他随身携带的邪.教图腾。”
说饕餮信仰他自己应该也没错……吧？
第不知多少个路人捂住耳朵：“嘶——”
秦茂已经麻木了，瞎话张嘴就来：“他用了强光手电震楼器还有大音响，就是想把人赶走。”
吃瓜群众纷纷感叹：“这不止是个骗子还是个老赖吧，装备怎么这么齐全。”
秦茂：“……算是吧。”
过了好半晌，吃瓜群众放下捂着耳朵的手：“终于关了！”
轰鸣渐小，雷光渐息，管理员半跪在地的身影显露出来。
上回木晴风在金水村用雷符，只是劈散了阴雾，震慑了群鬼。而这次大概是因为用了两张雷符，地方还小，雷电罡气又因着阵法拘束无法散逸到别处，便尽数落在了管理员身上。
管理员身上除了衣物破烂、头发焦黑、狼狈不堪……之外看不出什么大问题，就是背后的饕餮虚影这回真成“影”了，看上去淡到可以一吹就散。
饕餮虽然是上古凶兽，实力强劲，但毕竟也是妖，而且还是不走正道的那种妖。雷电罡气天然就对他有压制作用，饕餮本体会受到影响也不奇怪。
管理员背对着门口以手撑地，慢慢站起来，他分明身形健硕，此刻背影看起来却满是颓丧。
这种颓丧，和他之前经常流露出的恹恹欲睡相比，程度要深得多，他背后几乎看不见的饕餮本体也低眉耷眼。
木晴风在质问管理员时就想到可以先礼后兵再礼，只不过没想到“兵”的效果这么好。
不过，也有可能是“礼”的功劳？发现自己被骗的真相对管理员的打击好像比想象中要大。
管理员转过身，木晴风看到他眼睛通红，长相粗狂的脸上竟然淌下两行清泪。
木晴风：“？？！”
这效果过于好了吧？？
木晴风震惊到忘记进行第三个环节，不由自主地问：“你哭了？”
狸花猫咪咪正蹲在似乎因为雷声而陷入更深层昏迷的大狗身上仰视木晴风，刚刚木晴风露的那一手真是震撼到它了。
听到木晴风的话，咪咪也注意到管理员脸上的泪痕，它望向木晴风目光中的崇拜顿时翻倍。
竟然能把传说中的饕餮打哭！太强了喵！
管理员闻言胡乱抹了把脸，恶声恶气道：“放屁！这是被雷光闪了眼！”
他顿了顿，复又强调一遍：“我没哭！”
“哦，你没哭。”木晴风点点头，无奈附和他似的，“你只是被雷光晃到眼睛了。”
管理员看着对面小妖那副“既然你不承认，我能拿你怎么办，只能顺从了”的大度嘴脸，刚因为被雷劈而冷静下来一点的大脑差点又躁动起来。
咪咪看看一脸恼羞的管理员，又看看木晴风，再看看管理员，最后用猫脸露出一个木晴风看着有点眼熟的表情：“喵嘻嘻嘻。”
木晴风现在明白它这是在表达嘲笑了。
说实话，当咪咪的嘲笑对象是自己时，木晴风一头雾水，当它的嘲笑对象变成和他们都不太对付的管理员时……木晴风忽然觉得有点可乐。
嗯，只有一点点。
管理员当然不觉着可乐，他瞪大被雷光闪得生疼的眼睛，做梦也没想到一只普通的小小猫妖竟然敢猫仗树势如此挑衅自己。
管理员正满腔怒火，要焦发冲冠之际。
一道冷若冰霜的男声从远处传来：“别闹了。”
木晴风已经习惯了江楼说话时总是没什么起伏的冷淡调调，但乍一听到这道声音，还是不由得在心里感叹一句：真的很冷。
其他人说“别闹了”，也许是无奈的，愤怒的，乃至宠溺的……这句“别闹了”却是仿佛不带一丝感情的冷冰冰。
木晴风好奇地循声望去，就见对面路边停了一辆黑色轿车，从车里下来的两个男人正拨开议论纷纷的围观人群并排走来。
两人中年龄稍大的那个两鬓斑白，但精神头看着很好。他脸上表情有些古怪，似乎是在……憋笑？
年轻些的男人则身形瘦高，戴着副金丝边眼镜，头发梳的一丝不苟，身着成套的灰色西装。与同伴相反，他面无表情，眼角眉梢间半条弧度也无。
这样看来，刚刚那句“别闹了”有很大概率出自他口。
除此之外木晴风还发现，年轻男人迈出的每一步都像提前测量过一样，分毫不差。
像个假人，木晴风想。
背后的管理员开始骂人，词汇之丰富让常常教训小弟的咪咪都望尘莫及自愧不如。
江楼扫了愤怒对象明显转移的管理员一眼，在身侧对木晴风说：“他应该就是狴犴。”
能让管理员那么生气，估计就是狴犴了。木晴风点点头，而后感叹：“还是师弟你说话热乎。”
江楼神奇地接上了他的脑回路：“……和狴犴相比？”
木晴风：“嗯嗯。”
年轻的是狴犴，那另外一人大概率就是秦警官的师父吕正了。
吕正走到一半，就停下跟徒弟秦茂站在一处，摆出一副看好戏的架势，完美融入人群。
秦茂避过因为看到来了新人物而兴致勃勃的吃瓜路人，低声说：“师父，不用过去吗？”
吕正乐呵呵道：“不用，狴犴说他全权负责处理。再说他们妖怪打架，咱们又不像你说的木先生和江先生一样是玄门中人，过去也没用。”
现在过去没用，那以后在监管妖怪上就能起到作用吗？秦茂腹诽。
“君子不立危墙之下。”吕正像是看出了秦茂在想什么，拍拍他的肩膀，“此一时彼一时，等超管处重组我们就能派上用场了。”
秦茂有些为难：“那我们就在这里看着？”
吕正：“肯定不是干看着啊。”
秦茂收紧肌肉，调动起所有注意力等待指示。
吕正：“还得糊弄……咳，安抚普通民众。”
吕正赶过来的路上一直没挂电话，现在想起一向刚正不阿的徒弟睁眼说瞎话，就又想笑了：“我看你刚刚做的就挺好。”
秦茂看看嘴角直抽的师父，无奈道：“……是。”
狴犴已经走到了木晴风一行面前，他先朝着木晴风点点头，却并不开口，对管理员接连不断的咒骂也不予理会。
而是伸手将挂在门环上摇摇欲坠的铜锁取了下来，然后走进门内。
身后人群中立马有人奇怪：
“怎么看不清屋里了？”
“是不是关灯了？”
吕正哼哼两声：“我就说他是故意把超管处暴露出来威胁我们。”
这么久不见，师父更小孩脾气了……秦茂只能履行自己的职责，给周围人强行解释：“我猜是因为骗子之前赶人用的电器功率太大，跳闸了。”
被迫信邪.教并用大功率电器导致断电的管理员这会儿结束了新一轮咒骂，正恶狠狠地盯着面前的狴犴。
自从狴犴出现，他的视线落点就没再变过。
木晴风嘀嘀咕咕：“这就是我的眼中只有你吗？”
江楼：“……嗯。”
重贪欲好敛财的饕餮眼中只有专断刑狱秉公执法的狴犴，这是什么魔幻现实主义。
原本会让管理员深感冒犯的话一个字都没落进他的耳朵，他现在不止眼中，就连耳中也只有狴犴一个。
狴犴薄唇翕动：“别闹了。”
“闹你个头！”管理员一个暴起扑向狴犴。
狴犴眼不眨眉不皱，不闪不避，只用左手就牢牢钳住了直奔他面门而来的拳头，右手则侧举挡下管理员的另一次攻击。
管理员双手被制，便抬腿要踹，狴犴却抢先闪到他身后，一脚踹到他膝弯处。
“哇，”木晴风惊叹，“饕餮和狴犴打架诶……虽然都是人形，不过也够罕见了！”
师父和师兄们说不定都没见过这种传说中的大妖在一起干仗。
木晴风扭头兴冲冲地嘱咐江楼：“师弟，回家之后要把这件事记下来。”
江楼从善如流，自从他答应拜入玄同门下，记录日常趣事这一功课也排进了他的日程表。
门框就像取景框一样将狴犴和管理员框在画面中，木晴风他们所在的位置则是天然的观景台，看着一瘦高一健硕两道身影你来我往拳拳到肉。
木晴风本还盼着狴犴和管理员能打的有来有回，让他过过眼瘾。谁知才几个回合，两个大妖的争斗就以管理员被狴犴钳住双手抵在门框上为结尾画了句点。
狴犴连发丝都没乱，依然是那副社会精英的打扮，和管理员破破烂烂的一身形成鲜明对比。
“痛快，上次和你打是什么时候？咳……”管理员啐了半口血出来，喘着粗气，“真难为你编了那么一整套来骗我。”
随着管理员的话，木晴风惊讶的看到狴犴仿若面具一样的脸上终于起了波澜。
他单手摘下金丝边眼镜，捏捏眉心，露出苦恼无措的神色，说了他开口以来最长的一句话：“我不那样说，你不会愿意留在这里。”
管理员嗤笑一声，讥讽道：“那确实，没钱拿我才不会待在这穷乡僻壤。”
半个安北市土著江楼：“……”
怎么说呢，安北虽然不是华国政治经济中心，但好歹是个省会城市，比所谓穷乡僻壤还是好很多的。
片刻之后，管理员反应过来：“那也不是你骗我的理由，就算我不愿意也必须被关起来。”
“或者说，我有不愿意的权力吗？狴犴大人？”
“你不如直接把我锁在哪座山下，一直关到死。”
一起围观大妖打架的咪咪也发现了问题所在，它现在一点都不怕出不来门的饕餮了，喵喵叫着发言：“对啊，为什么不能单纯把饕餮关起来呢？非要给他找个事情做？”
大狗弱弱的声音从它脚下传来：“我知道，这个好像叫丰容汪……”
咪咪对着终于摆脱昏迷的小弟不耻下问：“什么是丰容？”
大狗晃晃懵懵的大脑袋，慢慢道：“我上次去翻垃圾站的时候，旁边有个方匣子说，动物园要给关起来的动物发玩具找事做，不然它们一直待在狭小的空间里会很烦躁，有的还会自残……好可怕汪。”
好像，真的有点像诶。
木晴风在一旁听着听着，看狴犴和管理员的眼神就从看死敌变成了看饲养员和动物。
狴犴将眼镜戴了回去，沉默不语。
管理员持续性骂骂咧咧，发现狴犴的反应差不多算是默认后更是挣扎起来：“你拿谁当动物养？！你就是有病！”
木晴风：“说起来四大凶兽也是动物吧？”
“非要这样分类的话，”江楼决定帮亲不帮理，“是。”
管理员：“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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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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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第三十九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