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都能兜着吗？听到这话，木晴风的第一个念头是：那他用原型上阵砸管理员一棺也可以吗？
不过这个想法只存在了短短一瞬，马上就消失无踪了。就算真的能砸管理员，也得先把门打开看看他在不在里面。
木晴风便琢磨起来该怎么开锁。
他有点想变根树枝出来捣锁眼，又怕把锁眼堵死。
正思索着，木晴风的视线锁定了蹲在一边用后爪挠头的大狗。
大狗：“汪？开锁？”
大狗：“好啊好啊！我以前开过好多这种锁！”
江楼看看门上挂着的近几十年几乎销声匿迹的老式铜锁，再看看大狗，没想到它还是个有年头的惯偷。
这边大狗兴冲冲地去扒拉门锁，那边吕正还没挂电话。
免提依旧开着，在场的人和妖都能听到他的声音：“门上挂锁啊，应该是那个大妖怪搞的，他确实说了要暂时关闭超管处，锁门怕不是要表个‘容后再议’的态度。”
“估计也有想威胁的意思，我们不让步，他就会让超管处暴露在普通人面前……哼，他也太小看人类了，我们人类偏要先把锁撬了不遂他的意。”
秦茂拿着手机的手晃了晃，师父这话说的，好像木晴风他们已经被不知名部门收编了一样……
而且现在正在撬锁的也不是“我们人类”啊……
秦茂对着木晴风和江楼不太好意思的笑了笑。
江楼微微颌首示意自己不在意。
木晴风更是直接回给秦茂一个大大的微笑。
秦茂放了心，不管是不是没表现出来，至少他们明面上都没有不满。
江楼一看木晴风的笑就知道他是真没把吕正的话放在心上，他望向明显松了口气的秦茂，莫名对他升起一丝同情。
除去路人，超管处门前的人类根本用不上“们”字。
吕正看不见电话对面的眉眼官司，自顾自继续道：“跟我开会的那个大妖怪还挺有来头，我想想他叫什么来着……”
大狗终于把锁扒拉开了，“咔”一声刚响起，两扇木门就从内被巨力拉开，大狗踉跄一下，差点跌进去。
“哦，是传说中龙九子之一，”吕正终于想起来了，“狴犴。”
与此同时，管理员蕴满怒气的声音响起：“狴犴，门已经上锁，我又出不去了，你又犯什么病？！”
木晴风觉得管理员说这话的语气好像有点耳熟，愤怒嫌恶里又不失忌惮，回想之后心下了然。
那天管理员的身外化身消失前就用这种语气骂了好几句，再向前追溯，来超管处登记那天，他提到在此地布下阵法的“厉害家伙”时也是这么不高兴。
这样说来，布阵困住管理员的，在管理员化身外出时打断他的，挂锁将超管处关闭的，都是狴犴咯？
门内管理员看清了门外一行中并没有狴犴，表情变了变，最终停在烦躁不耐上。
管理员的气色比起上次见面时差远了，眼下发青，奸门处的黑色愈发旺盛，一看就是身陷囹圄的面相。
他的刑期要增加了？木晴风想。
木晴风看管理员面相的同时，管理员也眯起眼睛盯着木晴风，声音不复之前有力，恹恹的：“你们来这里干什么？”
木晴风把思绪拉回来，走到腿软的大狗身前挡住它，义正辞严道：“来揭穿你的真面目！”
咪咪虽然害怕管理员，但也强撑着胆气，蹿上大狗的头顶，仰着小脑袋喵嗷喵嗷：“来讨回我的银元！”
管理员掀起眼皮用目光一一扫过面前的小妖——正义凛然的树精、一脸淡然的鬼知道是哪族、根本不成气候的一猫一狗。
就这？一口吞了还不够他塞牙缝的。
管理员扯着嘴角笑笑，露出森森白牙：“既然你们已经知道了我饕餮的真实身份，就该明白，到我手里的钱……”
“等等等等，”木晴风截断他的话头，惊讶道，“你是饕餮？”
管理员比他更惊讶：“你不知道？”
那还说什么“揭穿真面目”？
木晴风摇头诚实道：“不知道。”
他想了想，又说：“那你岂不是被自己的亲兄弟关起来了？”
管理员的眼睛彻底睁大，鼻子直喷气：“谁跟他是兄弟？！”
“啊不是吗？我记得饕餮也是龙九子……”
江楼提醒道：“龙九子有很多版本，可能真实版本并不包括饕餮。”
木晴风一合掌，恍然大悟道：“原来如此，所以饕餮还是归在四大凶兽里对吧。”
江楼：“对，正因为饕餮是凶兽，所以后人才会把青铜器上夸张的兽面纹附会成饕餮纹……”
完全自爆身份的管理员饕餮：“……”
他真的很讨厌这两个小妖旁若无人的说话方式。
“闭嘴！”管理员恶声恶气，眼中有红光浮现。
木晴风曾见过的硕大虚影在他身后再次显露，不过上次在超管处里光线太过昏暗，这次管理员的位置离门口很近，木晴风看得更清楚了。
那虚影凶兽头顶有角，身上覆满鳞片，有首无身，一张大嘴占据头部大半面积，果然是传说中的饕餮。
现代人常以老饕代指爱吃会吃之人，仿佛饕餮只是贪食，很多人都忽略了，饕餮的贪欲不止针对食物——他同样贪财。
要从饕餮嘴里扣钱啊，看来今天很难讨回咪咪的银元……
阵法、囚笼、无法离开……
木晴风的大脑极速运转思索着对策，同时将手伸入口袋，默默攥紧了几张符纸。
正在剑拔弩张之际，附近有几家商铺点燃了鞭炮，用以宣告新的一年开门营业。
“噼里啪啦”的巨响一起，原本伏在木晴风脚边瑟瑟发抖的大狗“汪呜”一声，猛地蹦起来，然后一头栽倒，晕了过去。
跟着被颠下来的咪咪气得直挠大狗：“咪嗷！怂狗！”
门内门外的妖和人一时都被吸引去了注意力，紧绷的气氛为之一松。
“呵，”管理员看了会儿猫打狗的乐子，嘲讽一笑，就连他身后的本体虚影都咧着大嘴露出讥嘲的神情，“还没开打就损失一员战力，你们拿什么来跟我斗？”
“之前不知道我是饕餮，那你们现在知道了，识相的话就别来招惹我！”
木晴风若无其事地从衣兜里收回手：“谁说要开打了？”
“哦？那你想干什么？”管理员饶有兴致地发问。
木晴风情急之下扯出了本来被自己否决掉的理由，他挺起胸膛，理直气壮：“和你讲道理！”
管理员觉得面前这个小妖的话很好笑，道理？谁敢跟上古凶兽饕餮讲道理？
过去还能随意吃人而不受约束的时候，想和饕餮讲道理的最后都讲进他肚子里了。
不过他现在被狴犴那家伙困在这里，左右无事，不如看个乐呵：“你讲，我听着。”
“咳，你有没有恐吓来登记的小妖，”木晴风清清嗓子朗声问道，“欺骗他们不交入世费，暴露妖的身份就会死？”
嗯？他可没这样威胁过树精。
管理员瞥了一眼还在揍狗的咪咪，狸花猫感受到大妖的威压，背后的毛瞬间炸起。
管理员悠悠移开视线，无所谓道：“是，那又怎么样？”
“你是不是违反了超自然生物管理处的规定，”木晴风目光炯炯，微微提高音调，“借入世费私自敛财？”
“入世费本就应该归我，这些都是我来超管处之初就说好的，我只是加快了它们从官方账户到我私有账户的速度而已。”
“银元不可能还，别想了。”管理员换了个舒服姿势倚在门框上抱着胳膊，一副好整以暇等待下文的样子，“这就是你要讲的道理？”
“你知不知道，”木晴风并不回答，语气愈发慷慨激昂，“超管处根本没有向妖怪收取金钱的资格？妖怪留在人间需要交的根本不是华国币？”
管理员听着听着，缓缓站直身体，一双粗眉紧锁，手不自觉地捏紧，手臂上的肌肉十分显眼的鼓起。
他语气冷硬：“你什么意思？”
“唔，”木晴风眨眨眼，激烈质问的语气陡然一转，变得十分平和乃至俏皮，“没什么别的意思，就是想说你被骗了。”
说完，不等管理员反唇相讥，木晴风不着痕迹地后退半步，开始向管理员一一展示起现有的证据。
他首先举起一张纸：“这是地府鬼差黑无常的证词，可以证明超管处并无资格要求妖怪交钱。”
“不相信的话你可以亲自去地府问他。”
咪咪炸着毛还要帮腔：“我作证，那个胖无常就是这么说的！不信你自己下去问！”
江楼：“……”
怎么还没忘掉这茬。
木晴风又拿出两份表格——分别属于咪咪和大狗——指着表格下方说：“狸花猫妖咪咪明明交了钱，入世费欠额数字却不减反增，说明妖怪留在人间需要付出的并不是华国币。”
管理员本就难看的面色愈发阴沉，他一下一下捏着指节，手背青筋暴起，指节咔咔作响。
木晴风不曾停下，他最后亮出江楼的账户余额和他们两个登记表上的数字，声音清越：“而没交钱的反而还上了‘入世费’，这不奇怪吗？”
木晴风的条理十分清晰：“我想，精怪入世确实有限制，但需要付出的不是金钱，甚至不是任何实质性的东西，而是需要善行善心，积功累德。”
“因此，咪咪和大狗因犯了盗窃之罪做出恶事而欠下更多‘入世费’，我和师弟助人解决难题反而还上不少。”
“至于你，”木晴风字字诛心，“除了用化身外出‘检查’，你无法离开，甚至连自己的账户余额都查不了。”
“‘入世费’根本不属于你，也无法属于你，除了从小妖那里骗来恐吓来的银元，你什么都得不到。”
“可再弱小的妖怪都拥有自由……”木晴风望向管理员的眼神深远，甚至带上了点悲悯，“而你呢？”
“够了！别说了！”管理员怒吼出声。
“你只能，被阵法和谎言囚于此处。”
管理员目眦欲裂：“胡说八道！我杀了你！”
他眼中红光大盛，背后的虚影借着愤怒又凝实几分，凶兽饕餮显出数千年前的威势，张开血盆大口就要向木晴风猛扑过来。
说是虚影，但它带来的威慑力却不是假的。
眼看着犹如实质的饕餮虚影马上就要到眼前，木晴风又向后撤了半步。
他并不打算逃跑，他只是在赌一个可能，赌自己看相算命的准确性，赌饕餮真的是囚徒。
果然，饕餮虚影一出门框，移动速度就骤然降了下来，好似有看不见的膜兜住了它，饕餮的一张大脸被牵扯的变了形，看起来有点滑稽。
赌赢了！
“果然讲不通道理啊……”木晴风弯起唇角露出两边的酒窝，“是你先出手的，那我就还手啦！”
“雷符，去！”他扬手朝门内扔出紧攥在手中许久的两张符纸。
“艹！”怒急攻心的管理员终于想起不对，伸手想要关门。
木晴风大喊：“师弟！”
江楼几乎在他出声的同一秒就奔上前去，死死抵住了两扇木门。
他的力气或许远比不过上古凶兽，但只需要阻拦那么一刹那，足够让符纸飘进超管处的一刹那。
两道雷符稳稳悬停在管理员头顶上方，他仰头看清那是什么后减轻了关门的力道，很是不以为意：“哈，我还以为是什么，就两张破符也想对付我？”
木晴风对他表现出的轻视毫不在意，飞快吟诵起咒语：“圣灵威猛，震动乾坤……”
“流金万里，霹雳交奔……”刚刚与巨力对抗过的江楼额角滴汗，却也咬紧牙关跟着木晴风一起吟诵。
他虽然没完全掌握雷符的画法，但咒语是背熟了的。
师兄弟的声音汇聚在一处，仿佛引发了共鸣，半空中两张符纸上罡气翻涌，白光愈盛。
“撼山集云，破魔伏神！”
“撼山集云，破魔伏神！”
“轰——”
万道雷光凭空而现，电弧跃动绵密如雨丝。
因四周有禁锢阵法，雷光只能在一定区域内来回反射，很快交织成一道细密大网，将管理员牢牢罩在其中。
那盛况，按木晴风的话来说，宛若在异常昏暗的超自然生物管理处内部塞了十个八千瓦的主光灯。
而管理员，就在光源中心。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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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第三十八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