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晴风拿出手机查了查，发现“丰容”这个概念在华国动物园普及的历史并不算长，而管理员被关在超管处的时间明显不短。
他不由得感慨：“在丰容方面，狴犴，唔，狴犴前辈是行业先驱啊。”
莫名其妙在动物园行业有了建树的狴犴：“……”
被气到一口气差点没上来的管理员：“你们都有病！”
话毕，他的挣扎幅度变得更大。
新华国成立之初，国内有名有姓还在活跃的妖怪就被清点登记了一遍。这么多年安北市一共也没几个新入世的精怪需要登记，饕餮在超自然生物管理处工作算是安生。
所以即便最近地府和人类政府都有消息称他贪赃枉法，狴犴也只想着亡羊补牢，给几个被坑骗的小妖做出补偿就罢了。
他本不想在超管处的管辖权上让步，超管处外能让普通人也能看到木门的锁正是他为表态度挂上的。
没想到今天几个小妖竟然联合凡人闹了这么一出，他不得不……
狴犴用上双手将他束缚：“别闹了，我是来带你离开的。”
“离开？”饕餮蓄力后仰，给了狴犴一头锤，“你又想把我骗到哪儿去？”
狴犴扶扶因躲避而稍微滑下鼻梁的眼镜：“我会和你一起去。”
饕餮猛地回头，以一个十分别扭的姿势看向狴犴：“你说什么？！”
狴犴又恢复成那副冷冰冰的模样：“我玩忽职守欺瞒同僚，自然也要受罚。”
“我不信，”饕餮呲牙，“谁能关住你？”
狴犴不语，只以行动说明。
他掏出一副手铐——和木晴风在警匪片里看到的没什么区别，只是通体红褐色——把自己的左手和饕餮的右手铐在了一起。
“你要干什么？？”饕餮屡试屡败挣脱不开，只能和几个小妖一起眼睁睁看着那手铐没入自己与狴犴的手腕，再也不见。
须臾之后，狴犴松开了制住饕餮的手。
饕餮扭扭发麻的手腕，想要远离狴犴……结果发现自己无法离开狴犴一尺以上的距离。
他面上夹杂着愤怒和叹惋，咬牙切齿道：“封石？这玩意儿还剩几块，你就拿来干这个？”
狴犴并不回答他，只是说：“我即牢狱化身，以我为牢，以封石为锁。”
“既能关住你，也能囚住我。”
饕餮神情复杂，一时无语：“你……”
狴犴言简意赅地对着木晴风和江楼解释起来，所谓“入世费”的真相和他们推测出的结论相差无几。
交不上的处罚也确实是和管理员说的一样——不是恐吓猫狗的那个版本——不能在人类社会生活。不过这也只是说起来轻松，现代华国人的足迹几乎踏遍了整个大陆，谁知道哪里不算人类社会。
入世费定额参考的因素比较综合，除了原形珍稀程度，也与精怪自身能力挂钩。
大狗：“我知道汪，另外一个垃圾站的大匣子、叫电视的那个？里面好像说能力越大就越值钱汪！”
在场妖怪里最便宜，只值十万的咪咪：“喵喵喵？？闭嘴吧你。”
这话伤猫了啊！
至于“还”入世费的方法，简单来说就是行善积德。关于如何量化、什么才算能计入数额的善事……具体标准无可奉告，但偷东西转卖这种行为肯定不算，不仅不算，还会倒扣欠额。
咪咪觉得这个叫狴犴的大妖虽然长得人摸人样，但明显在公报私仇吧。
怎么句句都像在专门点它？？
狴犴对狸花猫妖控诉的眼神视若无睹，问道：“你们还有什么想知道的？”
木晴风积极举手：“管理员这些年一直能用化身外出‘检查’？是只能去存在超管处表格的地方吗？”
狴犴用一个字回答了两个问题：“是。”
木晴风：“怪不得。”
怪不得他当初能把自己塞去做场务，估计是用化身联系了哪个在影视城工作的精怪吧。
饕餮不敢置信：“你知道我能出去？！”
亏他为了瞒住这事，每次在外面说不了几句话就紧赶慢赶召化身回去。
狴犴：“我在布置阵法时……留下了漏洞。”
木晴风听出了言外之意，狴犴大概是专门留下的漏洞。这样看起来越来越像饲养员了，给自家动物留下一个专门外出遛弯的小门什么的……
木晴风没把这种既视感说出来，而是想起了另一件事：“那管理员也太不走运了，要是他去‘检查’的时候能碰上哪个妖怪正在银行存钱，说不定早就知道自己自己的账户里根本没钱。”
饕餮一想，还真是。千言万语只能化作一个字：“艹！”
他现在深觉没脸，不仅被狴犴骗得团团转，还在这些不知道比他低了多少辈的小妖面前丢了那么大的妖。
饕餮于是催促起狴犴：“赶快挪窝吧，这超管处爱谁管谁管。”
狴犴按他的话迈开步子时，一直没发问的江楼说：“传说中狴犴能明辨是非，是公正的象征，你为什么要包庇饕餮犯下的错？”
木晴风也好奇这个问题，只是之前被“饲养员”和“动物”夺去了注意力，闻言点头附和：“对啊，而且你还想继续包庇他。”
狴犴脚下顿了顿，开口时声音依旧冷冷，木晴风却仿佛能听出一丝无奈：“世人皆有私心，我虽非人，但在这俗世之中，自然也不例外。”
饕餮瞪大一双牛眼，像看自己丢失上万年的脖子以下部位一样看着狴犴，但到底没开口驳斥他。
“过去熟识的那些大妖，无论凶兽瑞兽，要么陨落要么不见踪迹，还清醒着的只剩我们了……”
这句略带伤感的话说完，狴犴带着收起身后虚影的饕餮朝着路对面走去。
路过吕正时，狴犴低声说：“归你了，不过我要求他们两个在其中担任职务。”
吕正看了眼还在超管处门口站着，不知在想什么的木晴风和江楼，爽快应了：“可以！”
反正他本来就打算拉拢那两个年轻人，这个要求算是正中下怀。
饕餮看着无知无觉甚至还偷着乐的人类，低低笑了一声。
他怕是还以为那树精和鬼知道什么品种是人类吧，真有意思……
不过饕餮也没那个好心点破，他抬手捋捋自己被雷劈焦的头发，在自己的“新牢房”身后亦步亦趋。
围观人群在脱离了狴犴的冷气攻击范围后重新重新热闹起来：
“骗子怎么就走了？”
“你看那头毛燎的……啧啧，强光手电炸了吧，难怪会跳闸。”
“后来的那个人刚刚说了啥？”
秦茂继续发挥作用：“他帮骗子把钱还上了，所以讨债的才愿意放他们走。”
有路人感慨：“七万块说还就还，这得是多铁的关系？”
“我看应该是兄弟。”
旁边有人搭茬：“我也觉得，没血缘关系的普通朋友有几个能做到这一步？”
已经走到轿车旁边的饕餮遥遥听见这句话，扭头朝说出“兄弟”二字的路人挥舞拳头：“我不是他兄弟！”
狴犴打开车门，饕餮被腕上的封石手铐带的踉跄一下，狴犴展臂扶住他。
正翘首看热闹的路人纷纷说道：“啊，真是一对好兄弟啊！”
现代社会不许饕餮胡乱吞人了，他只能把自己塞进副驾驶，当这些有病的凡人都在放屁。
木晴风自开灵智起就长在玄同门，他的世界里多数时间都只有自己和师父师兄们，他们虽不是常人，但毕竟是人。
因此木晴风常常没有自己是另一族的意识，不管过去还是现在，他几乎从未想过妖怪横行的上古时期是何模样。
可今天，他却在狴犴的只言片语中窥到了那遥远时代落幕的一角，陨落和失踪吗……
直到黑色的小轿车滑入车流，木晴风才回过神来。
听到围观群众怒赞狴犴帮“兄弟”还钱的义举，他想起了一个被他们全体忽略了的问题：“对哦，咪咪的银元还没要回来。”
同样没想起来的江楼：“……”
急大哥之所急的大狗：“怎么办怎么办汪！”
当事猫咪咪呆若木猫：“我、我也把这件事给忘了。”
木晴风正想着要不要找吕警官问问狴犴的联络方式，大狗忽然挠起了脖子。
咪咪跟着它蹬脖子的动作一颠一颠，心中更加烦躁，于是怒拍狗头：“你乱动什么！”
大狗委委屈屈：“脖子好痒，毛里面好像有东西汪……”
咪咪纡尊降贵给小弟挠脖子，没挠两下，把自己的爪子缠进去了。
咪咪：“喵嗷喵嗷！”气死了！
木晴风蹲下身好心帮它们解绑，然后就在大狗层层叠叠的乱毛下面摸出来一条……布龙？
木晴风：“诶？”
定睛一看，和当初龙传尺素通知他去超管处登记的那条不说一模一样，也有**分相似。
不给木晴风太多反应时间，布龙在他手中自动展开，比上次工整娟秀许多的字体露出来。
咪咪也见过类似的布龙，它知道这应该是超管处用来传递消息的东西。
狸花猫用后腿支撑身体，人立起来探头探脑：“上面写的什么？”
“狴犴说你的银元都是不义之财，他做主把它们全没收了。”
狸花猫骂骂咧咧：“他就是因为我帮忙把管理员乱收钱的事捅出来了所以公报私仇！”
木晴风的眉头微蹙：“你的银元是从那儿来的？”
“从很多地方捡来的啊，”咪咪的猫脸上满是理所当然，“在战场上捡到的最多，有什么问题吗？”
“战场？”
站场上哪里能捡到钱，恐怕只有尸体身上……
木晴风不知该说什么，他发现咪咪的思想上有不少需要纠正的地方：“发死人财当然很有问题。”
“算了，”木晴风呼出一口气，“银元怕是要不回来了，你们现在打算怎么赔失主的东西？先说好，不能再偷了。”
大狗小心翼翼：“大哥去猫咖打工，我去捡垃圾汪？”
咪咪还记得不识货猫咖老板对他的羞辱，一颗猫头摇成拨浪鼓：“不去不去。”
木晴风：“那你和大狗一起去捡垃圾？”
咪咪有点犹豫。
吕正和秦茂这时走了过来。
围观的吃瓜群众已经散了，吕正来是为了和木晴风沟通，希望他能带着江楼一起加入即将组建的新·超自然生物管理处。
吕正听了他们正在纠结的事，脸上笑呵呵，嘴里却冷酷地点明一个事实：“它们现在还是犯猫犯狗，按理说是需要接受处罚和监管，不能自由行动的。”
“不过……”吕正故作神秘地拉长了转折词。
“不过？”木晴风很捧场。
咪咪和大狗不怕监管，但怕更多处罚，因此也直直竖起耳朵等待下文。
吕正见他调动了对面四分之三的好奇心，才心满意足地继续说：“不过如果木先生和江先生愿意加入新的超管处当监督员，犯猫犯狗就能能在你们的监督下进行劳动改造，不需要进行额外处罚。”
如果放在之前，木晴风可能会问当监督员有没有工资，但现在，他更想知道：“在超管处当监督员算做好事吗？”
吕正：“我们能给出丰厚的薪资，每人每月……嗯？”
这小年轻怎么不按规矩出牌，难道真如他猜的那样，是淡泊名利的隐世门派传人？不重物欲，只想除魔卫道的那种？
这不正是他缺的人才！
吕正看着木晴风的满脸认真，话中的热情都真切了几分：“当然算，当然算！”
木晴风看向江楼：“师弟？”
江楼沉吟片刻：“可以。”
如果按吕警官所说加入这个部门，他和木晴风就算有官方背景了，也算多了一重保障，至少目前看来是百利无一害的。
木晴风这才给吕正答复：“我们愿意加入。”
他想了想，又说：“但是我们还有自己的事务所要经营，我师弟还要上学。”
吕正没想到竟然这么简单就说服了他们，他还有好多诸如未来孩子上学和学区房之类的条件没摆出来呢！
惊喜之下，吕正忙不迭点头：“不会影响到你们的日常生活，把这个职位当个兼职就行，工资照开，福利照发！”
事毕，前市局副局现超管处处长吕正带着徒弟打车离开，不知是去制定规章政策还是去招兵买马。
说好要负责监督犯事小妖的木晴风和江楼也走开了，只留一猫一狗呆呆蹲在不知还会不会重新启用的超管处门口。
这一天下来，木晴风和江楼收获了每月定点发放的工资和做好事的机会；吕正收获了两员虽然不坐班但能正面刚饕餮的大将；秦茂……秦茂收获了编造善意谎言的经验；大狗没有什么收获，但也没再失去什么。
皆大欢喜，除了咪咪丢了价值七万华国币的银元要不回来。
只有一猫受伤的世界达成了。
见狸花猫垂头丧气，大狗舔舔它：“大哥别难过，我捡垃圾养你。”
咪咪有一点点感动，但是习惯使然，还是给了小弟一爪子：“蠢狗，那你得捡到什么时候？”
想想它在垃圾站偷听到的，一个塑料瓶只能卖五分钱，一斤废纸最多五毛钱。
再想想它们偷的电器据说定价不是几百就是几千块，咪咪不由悲从中来：“咪呜咪呜……”
大狗急得直转圈：“大哥你别哭啊汪。”
咪咪正嚎着，面前忽然出现了一大袋开了封的小鱼干。
咪咪吸吸鼻子：“喵？”
抬眼望去，只见拿着小鱼干的是先前走开的木晴风：“你带着大狗来我们事务所工作吧，师弟说劳动改造不一定是需要去捡垃圾。”
“你们来工作，我们给开工资，那样就能有钱赔给失主们了。”
“我没聘过狸奴，不过听三师兄说，聘狸奴要用盐或者鱼……”
大狗摇起尾巴：“大哥大哥，我们去吧！”
一向咋咋呼呼的咪咪讷讷道：“你要养我们？”
百来年了，就算跟着土匪们过活的时候，也没人说过要养它……
木晴风纠正道：“不是养，是聘，待在我们事务所是需要劳动的。”
刚在便利店结完账的江楼：“……”
他觉得“聘”和“聘”可能不是一个意思。
咪咪没有拒绝被“聘”，但是它拒绝木晴风将小鱼干从它嘴边夺走。
“猫不能吃咸的东西吧？我就是想拿它当个象征……”
“老子、我是猫妖！猫妖才不怕盐！”咪咪呜哇呜哇吃起来，还分了直流口水的小弟几根。
有阳光照在身上，狸花猫眯起眼睛。
正月里的阳光还没那么暖和，但是……但是，它觉得真好啊……
这周四要倒v啦，从19章到（还没发的）41章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40章 第四十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