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第 19 章

丹峰的丹房里飘着焦糊味,齐休正被燕临溪拽着袖口打转。小家伙的紫瞳在烛火下亮晶晶的,指尖戳着他腰间的储物袋:“好师兄,就告诉我嘛——皇室的灵宠围猎是不是在秋分?”

“问师父去!”齐休终于挣脱,袖中玉简“啪”地掉落,却被燕临溪眼尖地看见“血影楼密报”四字。他慌忙卷起玉简,却听见丹鼎那边传来竹笛敲瓷的脆响。

伊介正翘着腿坐在鼎沿,指尖夹着半片焦黑的纸片,正是被用来垫鼎脚的皇室邀请函,“小崽子们的把戏。”

伊介的目光扫过焦纸,“围猎场在城南千里境,戌初刻开。”

“不过邀请函嘛……”他忽然轻笑,眼尾扫过齐休僵硬的背影,焦纸突然化作飞灰,惊得齐休扑向丹鼎下的炉灰堆。

半盏茶后,齐休蹲在藏书阁的烛光里,指尖捏着从炉灰中扒出的半截邀请函。他蘸着灵墨,在左手背工工整整写下“城南千里境,戌初刻,带焦纸残页”

笔尖在“焦纸”二字上顿了顿,又画了个歪扭的半个火圈,提醒自己邀请函已烧毁大半,免得自己到时候失忆。

“师兄歪字像蚯蚓!”燕临溪的脑袋突然从书架后探出,吓得齐休手背上的墨痕糊成一团,他慌忙挡住手背。他的字工工整整的,虽不算十分美观,但却格外认真,不至于像小师弟说的那般不堪。

没人注意到,墙角聚灵阵的那枚白蛋,正随着笑声不安地颤动,蛋壳表面泛起细碎的金斑,太久没有亲人的气息,让他十分不安。他那个把他偷出来的三哥,根本就把他忘记了。

齐休无奈地叹了口气,用袖口擦去手背上模糊的字迹,重新提笔。这一次,他在“焦纸残页”旁画了个小小的昆吾剑。如果让小师弟看到,至少会安分半盏茶的时间。

城南千里境在暮色中半掩,鎏金匾额上的“灵兽围猎场”四字被夕阳染成血色。

“文诛剑尊今年又不来吗?”门内传来孩童的抱怨,混着灵鹿踏水的叮咚声,“我娘说他的剑能劈开三千里云海——”

“得了吧,”另一个声音带着不屑,“玄云山的邀请函都能垫丹鼎了,还盼他来?这么想拜他为师,自己考进玄云山去。”

齐休的手指无意识摩挲着袖中焦黑的残页,忽然听见头顶传来皇子的轻笑,“哟,这焦纸味——是文诛剑尊的丹火?还不快放人。”

眼力十分好且想看热闹的皇子把头往齐休那里一伸,鼻尖几乎要碰到齐休攥紧的残页,“文诛剑尊的小徒弟来抓雪顶狐了!”

大门洞开的刹那,燕临溪的紫瞳被门内的灵气映得发亮,却在这时,一道身影撞开围观的侍从,指着他的鼻尖尖叫:“半妖!你凭什么做文诛剑尊的徒弟?”

叫嚷的孩童穿着绣着蟠龙纹的衣裳,他又看向了齐休,满脸的不服气,大声哔哔道:“还有这个傻头傻脑的剑修,我哪里比不上了?”

齐休看着燕临溪被这突如其来的指责弄得有些不知所措。他微微皱起眉头,心中有些不悦,但又不好发作。

燕临溪的指尖松开齐休的袖口,歪头望着对方涨红的脸,有些茫然,不知道对方为何生气:“半妖?我吗?”

“玄云山收徒,从不论血脉。”齐休的声音像浸了寒潭水,“但若论起心性——至少不会在围猎场门口,对着初次见面的人恶语相向。”

小破孩的脸“腾”地涨红,狠狠地瞪了齐休和燕临溪一眼,转身跑开了。

燕临溪望着跑开的孩童背影,忽然拽了拽齐休的袖子:“师兄,他认为半妖是灵宠?”

“剑修的道心,从不是血脉能束缚的。”他指尖弹落燕临溪肩头的炉灰:“比起这个,不如想想怎么抓会吐冰棱的银角狼——”

齐休从最开始那个看热闹的皇子手中接过鎏金项圈,准备向燕临溪详细说明使用方法,燕临溪已经拽着项圈窜了出去,齐休的话在后面追他,“看上哪个灵兽往他脖子上一套......”

小家伙的项圈“咔嗒”扣在刚刚吵吵闹闹的小破孩脖子上,对方瞪圆的双眼:“你、你敢套本皇子!我才不是灵兽,你这该死的——”

话未说完,燕临溪指尖弹出的改良闭口诀已化作赤金锁链,在小破孩的唇上烙下火焰纹路。

项圈红光连闪三下,因宿主剧烈的灵气排斥而崩落。

“灵兽自愿才会亮绿光。”齐休慢悠悠踱步上前,他扫过小破孩涨红的脸,唇角微不可察地扬起。

看热闹皇子的传音混着憋笑的颤音,他望着弟弟拼命开合的嘴巴,忍得很辛苦,“我叫段业风,我看你这闭口诀…比御兽宗的禁言符还霸道,是改良过的吧。我弟身上有抵抗这个口诀的香囊。”

燕临溪歪头眨眼,“老头的口诀像裹脚布,太吵了,我改了改丢老头身上了,他研究了半天才解开。”

段业风一听,眼睛顿时一亮,立马传音道:“我要,我要,我要~!把你玉符掏出来,加个朋友。”

燕临溪根本不知道玉符是啥,满脸疑惑地看向齐休。齐休微微一愣,随即回复道:“弟子玉牌里面插的那张纸。”

燕临溪连忙把弟子玉牌掏出来,仔细一看,发现里面果然镶嵌了一张符咒。他歪着脑袋想了想,便要砸开玉牌取符咒。惊得段业风连忙按住他的手,迅速把自己的玉牌与燕临溪的玉牌一碰。

“加上了!以后南域的灵酒、西漠的火蚕,都能给你搞到——”他忽然压低声音,“我喜欢改良的法诀,尤其是这种能让太傅闭嘴的妙术…”

话未说完,小破孩看着自己的哥哥竟然站到了燕临溪他们那一边,气得满脸通红,直跺脚,拿起地上的项圈就往三个人身上砸。

燕临溪灵活地一闪,轻松地避开了项圈的攻击范围。休则微微侧身,项圈从他身边呼啸而过。段业风更是眼疾手快,一个巧妙的转身,趁机扣住他的手腕。

小破孩见自己的攻击没有得逞,更加愤怒了。段业风迅速出手,一把抓住小孩的两只手,强行让小孩变成抱头姿势,不给小孩丝毫反抗的机会,“我弟弟,段业云,你们可以叫他狗蛋。”

段业云的脸“腾”地涨红,燕临溪看着气鼓鼓的段业云,心中的不快也消散了不少,他马上开口喊道:“狗蛋儿,带我去抓会吐冰棱的狼呗?”

段业风满意地拉着依旧气鼓鼓的段业云,朝着灵兽场深处走去,“那我们就去抓灵兽了,你们随意。”

齐休对灵兽实在是提不起兴趣,他四处张望了一下,随后随便找了个给宾客准备的帐篷就走了进去,开始闭目养神,等待燕临溪玩够后一起回去。

燕临溪并没有往小孩多的地方去,那些凶猛帅气的灵兽他平日里见多了,此刻并不觉得稀奇。倒是那头冰狮子往燕临溪这边看了一眼,心中突然涌起一种奇怪的感觉,仿佛有什么血脉压制一般。可当它再次仔细看向燕临溪时,却又确定眼前的确实只是个人类小孩,便也没有再多想。

冰狮子一脸不耐烦地用后腿挠着耳朵,它面前的这一圈小孩实在是让它厌烦至极。这些小孩一个劲地拿着项圈往它身上套,简直是把它当成了一根柱子。冰狮子低声咆哮着,试图吓退这些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家伙们,但那些小孩却丝毫没有退缩的意思,依旧兴奋地围着它转。

燕临溪远远地看着冰狮子和那群小孩,嘴角微微上扬。他觉得这些小孩真是幼稚,不过这冰狮子也确实有几分威风。他想找一只特别一点的灵兽,要待在暗处,不引人注目的。

燕临溪不知不觉滑入溪涧,踮脚绕过垂落的紫藤,忽然看见对岸立着个男子,墨发浸在溪水里凌乱得漂散着,红色衣袂被溪水洇染,像团浸了血的云。

那人垂眸望着水中月影,显得失魂落魄。

“灵兽?” 少年的金瞳骤然亮起。他从未见过这般自带寂寥气息的灵兽。项圈在掌心发烫,他蹑手蹑脚绕到男子身后,趁对方恍神时 “咔嗒” 扣上苍白的脖颈。

男子猛地一颤,抬眼时眼底还浮着未褪的怔忪,唇角却扯出个比溪水更冷的笑,“小崽子,你在做什么?”

“我在套灵兽呀,你就是我要的灵兽。”

“我不是妖族的,你找错对象了。”男子听了燕临溪的话,脸色更加阴沉,“人是不能给人当灵兽的。”

他早就看透了这个世界的荒谬,但没想到荒谬的事情,会一而再,再而三的发生到自己的身上。

燕临溪仰头望着他,睫毛上凝着假惺惺的泪珠,“我有灵酒和糖葫芦,还有会喷火的剑!陪你玩......”他的声音中带着一丝哭腔,让人听了心疼不已,他已经用这招骗到过很多的剑修了。

他扯下项圈的动作慢了半拍,任那鎏金链子垂在掌心,映出自己眼下的青黑。

这个孩子似乎比自己的侄子好,没有那么纨绔,甚至才六七岁就已经筑基期中期,灵气稳固厚重,只需要一件本命法宝,就能直接步入筑基后期。是人族万年难得一见的天才,或者是受宠的半妖。想来家境与家风都比较良好,就此脱离自己的小侄子也是极佳的。

“人不能当灵兽。” 他的声音像被砂纸磨过,鬼使神差地没有避开第二次套圈,项圈泛起绿光,“也好,总比死在这里强。”

男子踩着鹅卵石上岸,墨发间的水珠滚落,在红色衣袂上洇出深浅不一的血痕。汽随着他的动作缓缓升腾,又渐渐消散在空气中。当他走上岸的时候,头发与衣服已经烘干了。

燕临溪瞬间就窜到男子的身旁,扬起小小的脑袋抬头望去。他早就想知道那盖住眼睛的杂乱头发里藏着什么了。

他看到了一双金色的眼睛。

男子低头看着燕临溪,声音中带着一丝复杂的情绪,说道:“讨厌吗?半妖的眼睛。”

他的眼神紧紧地盯着燕临溪,手指扣紧项圈,只要眼前人露出半点嫌恶,便要挣断这可笑的契约。但燕临溪的脸上没有一丝异样的神情,既没有羡慕,也没有嫌弃,眼神中充满了毫无杂质的好奇。

“是豹子吗?好看”话音未落,燕临溪便踮脚去掀对方遮眼的碎发。

惊起男子肩头细微的颤抖,他听见自己沙哑的声音,“王安谧,琼华狐族,半妖。”

“狐狸?”燕临溪的声音提高了不少,指尖停在王安谧眉骨上方,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妖族大陆西域的琼华城,华丽又好看,他跟自己的爹同流合污去过好几次,“琼华城!那里的狐狸会用尾巴卷糖葫芦!”

王安谧任由燕临溪扒开他额前碎发—— 原来这世间,真的有人会用 “好看” 来形容他藏了百年的、被视为耻辱的金瞳。

“蹲下来嘛。” 燕临溪的手掌按在他肩上,王安谧顺从地屈膝,那红色的衣衫一半落在了水中,一半落在了岸上。

小家伙凑得更近,鼻尖几乎要碰到他的,“耳朵呢?” 他话语里没有半分恶意,只有纯粹的好奇。

王安谧忽然轻笑,指尖在鬓角一点,两只毛茸茸的狐狸耳朵倏地弹出。

燕临溪的欢呼惊飞溪面的翠鸟,他的指尖轻轻戳了戳狐狸耳朵,触感像揉化的雪,而王安谧僵直的脊背,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放松。

“真软。” 燕临溪的夸赞混着溪水声,如同清晨的第一缕阳光,温暖而明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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