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五章 春日的希望

云港市的春末带着潮湿的暖意,海风裹着木棉花的甜香挤进 “时光书屋” 的缝隙,木质百叶窗把阳光切成菱形碎片,在深棕色地板上跳着光斑。林浅踮脚够顶层书架时,针织衫下摆露出一道浅红勒痕 —— 那是上个月搬书时被纸箱边缘刮的。她指尖刚触到倾斜的《小王子》,泛黄的银杏叶书签就顺着书脊滑下来,啪嗒一声跌在收银台角落的新日记本上。

这本硬壳日记本的封面烫金向日葵正在晨光里闪着细碎银光,陆衍的钢笔字在淡蓝便签上洇着墨痕:“给时光的主人”。林浅指尖摩挲着凹凸的花瓣纹路,忽然想起去年秋天在农场,陆衍蹲在泥土里帮她扶正倒伏的向日葵苗,指尖沾着黑土还在开玩笑:“你看,植物比人坚强,断了根也能再长。” 她翻开日记本,米黄色纸页上的书店剪影插画小得像个逗号,钢笔尖悬在第一页时,腕骨压到了抽屉里的离婚证边角 —— 那是上周整理杂物时翻到的,塑料封皮还留着前夫陈昊惯用的雪松香水味。

上午十点的门铃响得有点闷,常客老周抱着半人高的旧书堆推门进来,最上面那本《霍乱时期的爱情》露出 1987 年的版权页。“林老板,我闺女说现在年轻人爱看‘破镜重圆’,你说这书里五十三年的等待,放现在是不是太傻了?” 老周说话时,书堆里滑出张褪色的结婚照,边角卷着的新娘笑得像朵炸开的月季 —— 那是老周三十年的藏品,总说要等女儿结婚时当礼物。林浅接过书的瞬间,窗外那辆黑色轿车的车窗摇下一半,露出陆衍母亲的助理小陈的半张脸,西装领口别着的陆家企业徽章在阳光下闪得刺眼。

手机在收银台下方震动时,林浅正在给旧书盖消毒章。房东的消息框里躺着两行字:“租金上调 15%,下午签合同。另:隔壁便利店也要扩租,你们门口的停车位下周取消。” 她盯着屏幕上的数字,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书签边缘的毛边 —— 那是陆衍第一次来书店时,从旧书里掉出来的,当时他蹲在地上捡书签,抬头说 “这叶子的纹路像幅未完成的画”。现在书店的落地窗边,那盆陆衍送的玉露多肉正在抽新枝,叶片上的水珠滚下来,在玻璃上划出歪歪扭扭的痕迹,像极了她此刻混乱的思绪。

穿过三条铺满梧桐叶的小巷,陆衍工作室的门没锁。林浅推开门,松节油的气味混着冷掉的美式咖啡味扑面而来。画架前的男人穿着洗得发白的蓝衬衫,袖口沾着钴蓝和赭石的混色,脚边堆着十七八张揉皱的画纸,每张上的向日葵都像被狂风撕扯过,花盘歪向不同的方向。“昨晚又梦见农场那株枯死的向日葵了。” 陆衍没回头,笔尖在空白画布上划出一道生硬的弧线,“根部缠着的杂草,像极了我妈助理昨天留在画室的那张名片 —— 白底烫金,硬得能割手。”

林浅把温好的蜂蜜水放在调色盘旁边,指尖触到他手背上的结痂 —— 那是上周帮书店装新书架时,被螺丝钉划的。她看着画架上的空白,忽然想起自闭症儿童公益课的事:“下周带孩子们来画多肉吧,他们捏陶土时说的话,比任何艺术理论都鲜活。” 陆衍转头时,眼下的青黑重得像块阴影,却在提到孩子时亮了亮:“有个叫小雨的男孩,上次把太阳画成了蓝色,说‘这样向日葵就不会被晒疼’。” 他忽然抓起一张揉皱的草图,“你看,把花瓣画成手掌的形状,是不是更像在拥抱阳光?”

回到书店时,下午的阳光斜了些,照在藤椅上的旧靠垫上。林浅翻开日记本,钢笔尖在纸上游走:“租金涨了,陆衍说用画展奖金垫。可上次他母亲来书店,盯着我的眼神像在看件陈列品 —— 她送的龙井还在储物柜最上层,茶罐上的陆家 logo 比阳光还刺眼。刚才整理仓库,翻出和陈昊的结婚相册,内页还夹着他当年写的‘爱情契约’,说要每年一起种棵树。现在那棵玉兰在老家院子里长得比二楼还高,却没人记得浇水。” 写到这里,笔尖在 “陈昊” 两个字上戳出个小窟窿,窗外忽然传来汽车鸣笛,黑色轿车的尾灯正拐过街角。

五点的风铃响得清脆,陆衍抱着洋桔梗进来时,花束上的水珠滴在地板上,形成不规则的圆斑。他递过牛皮纸袋,里面是叠得整整齐齐的改造图纸:“儿童区放露台,玻璃房用透光率 70% 的材质,冬天能晒太阳,夏天加遮阳帘。” 林浅展开图纸,发现每张边角都画着小插画:第三页角落,戴围裙的她正给多肉喷水,水滴里映着个迷你陆衍;第五页背面,两个小人在农场弯腰种向日葵,旁边写着 “根须缠绕的地方,就是时光扎根的地方”。

“策展人说画展主题要更商业,” 陆衍忽然低头拨弄洋桔梗的花茎,“让我多画些‘治愈系’的植物,比如多肉、向日葵。” 他声音轻了些,“可我想画你泼咖啡时的样子,那种破碎感比完美更真实。” 林浅抬头,看见他无名指根的颜料渍 —— 那是调钴蓝时蹭的,和她书签上的颜色一模一样。她忽然想起下午在工作室看见的名片:“你母亲的助理说什么了?” 陆衍顿了顿,从口袋里摸出张纸条:“她留了这个,说陆家老宅的玫瑰开了,邀你去喝茶。” 纸条上的字迹工整得像打印体,末尾画着朵闭合的玫瑰,像极了陈昊当年送她的保加利亚玫瑰干花。

暮色漫进书店时,两人坐在地板上整理旧物。陆衍翻开日记本,在林浅的日记下方写道:“今天在画室摔了支画笔,是你送的那支狼毫。忽然想起第一次在书店遇见你,你蹲在地上捡书签,头发垂下来遮住半张脸,我当时就想,这姑娘眼里有片没结冰的海。母亲说画展预算可以由陆家企业赞助,但条件是我年底前回公司轮岗。我没告诉她,昨天在农场,小雨把他的蓝色太阳送给了我,说‘大哥哥的画能让向日葵不怕黑夜’。或许商业和艺术,本就该像根和叶,缺一不可。”

钢笔划过纸页的沙沙声里,林浅忽然摸到纸箱底的信封 —— 没署名,却贴着她熟悉的保加利亚玫瑰花瓣。抽出信纸的瞬间,那些枯黄的花瓣簌簌掉落,像极了离婚那天,陈昊摔碎的花瓶里散落的花瓣。信上的打印体冷冰冰的:“听说你在做旧书盲盒,当年我们藏在书柜第三层的愿望信,要不要也封进去?” 她指尖发抖,忽然想起愿望信里写着 “永远不分开”,而离婚时陈昊笑着烧掉它的样子:“林浅,你以为文字能困住爱情?”

陆衍发现她的异样时,正往日记本里夹新的银杏叶书签。他顺着她的目光看向信纸,眉头微蹙:“需要我联系律师吗?” 林浅摇头,把信纸折成小方块塞进牛仔裤口袋:“只是过去的影子而已。” 但她知道,那个写着 “时光永恒” 的相框背面,此刻还在仓库纸箱最底层,和陈昊送的每支玫瑰干花一起,沉默地发着霉。

深夜打烊前,林浅站在落地窗前给多肉浇水。水珠从玉露叶片滚落,在玻璃上画出蜿蜒的痕迹,像极了陆衍画布上未完成的向日葵根茎。她翻开日记本,在最新一页画了个简笔太阳,旁边写着:“明天去农场,陆衍说要画向日葵生长过程。或许可以把这些画做成公益明信片,就像我们封藏的时光。” 笔尖划过纸面时,远处传来轮船的汽笛声,混着春日的晚风,把新日记本的纸页吹得轻轻翻动,露出陆衍新写的那页:“致我的时光主人:别害怕,这次换我来封藏你的不安。”

收银台的台灯在午夜十二点准时熄灭,林浅摸着黑走向阁楼楼梯,脚边忽然碰到个硬壳本子 —— 是陆衍落下的速写本,最新一页画着今天下午的场景:她坐在藤椅上写日记,阳光从百叶窗缝隙里漏下来,在她发梢镀了层金边,旁边的多肉盆栽抽出的新枝,正朝着她的方向微微倾斜。画纸角落写着行小字:“植物会向着光生长,而我向着你。”

门外的梧桐叶在夜风里沙沙作响,远处便利店的灯光映在书店玻璃上,形成模糊的光斑。林浅摸着速写本上的铅笔痕,忽然听见楼下传来钥匙转动的声音 —— 是陆衍回来拿速写本。她下楼时,看见他正站在收银台前,台灯照亮他手里的新日记本,页面上 “陈昊” 的名字旁边,不知何时多了个小小的叉号。

“明天早上吃什么?” 陆衍抬头,眼里带着未褪的疲倦,却在看见她时弯了弯嘴角。林浅看着他衬衫上的颜料渍,忽然想起下午在工作室,他说 “破碎的花瓣更有力量” 时的眼神 —— 像极了书店门口那株熬过寒冬的玉兰,枝头正鼓起新芽,哪怕根部缠着去年的枯叶,也依然在春日里挺直了枝干。

她走过去,从口袋里掏出那封没署名的信,当着他的面撕成碎片:“该让过去的时光,真正成为养分了。” 陆衍接过碎片,扔进门口的回收纸箱,指尖划过她手腕时,触到那道搬书时留下的红痕。他忽然低头,在她手腕轻轻吹了口气:“明天去买副护腕吧,书店的新书快到了。”

春日的夜风从门缝里挤进来,带着湿润的泥土气息。两人并排坐在地板上,听着时钟的滴答声,谁也没说话。陆衍忽然翻开速写本,开始画今晚的场景:台灯下的日记本,撕碎的信纸,还有靠在一起的两个影子。林浅看着他笔尖游走,忽然发现,那些撕碎的玫瑰花瓣,在他的画里变成了向日葵的花粉,正飘向新生的花盘。

凌晨一点,林浅在日记本上写下最后一行字:“时光不是琥珀,是正在生长的向日葵。哪怕根须里缠着旧时光的碎片,也能向着阳光,长出新的枝桠。” 她合上本子时,陆衍已经在沙发上睡着了,速写本摊开在腿上,最新一页画着两个交叠的影子,旁边写着:“重生不是忘记,是让过去的自己,成为现在的光。”

窗外,第一颗晨星从云缝里探出头来,照着 “时光书屋” 的木质招牌,还有门口新贴的 “旧书盲盒招募” 海报。海报角落,陆衍画了朵正在发芽的向日葵,根部缠着片银杏叶 —— 那是属于他们的时光密码,在春日的晨露里,正等待着下一个故事的开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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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签缠心
连载中奇奇猫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