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四章 冬日的温暖

云港市的初雪簌簌砸在“时光书屋”的玻璃上,林浅握着抹布的手冻得发红,呵出的白气在窗玻璃上凝成雾花。她特意把窗台上的多肉植物往内侧挪了挪,玉露的透明叶片挂着薄霜,像裹了层糖衣,那盆扦插的虹之玉倒是精神,红扑扑的叶片挤成一团,在暖黄灯光下泛着光泽。实木地板踩上去咯吱作响,她忽然想起三个月前陆衍偷偷在《小王子》扉页写小字的事,当时她假装没看见,心里却像揣了只扑腾的麻雀。

午后三点的门铃响得很轻,陆衍带着一身雪气挤进来,羽绒服拉链没拉严,帆布包角沾着半片银杏叶。林浅刚要开口调侃他像从雪堆里滚出来的,就看见那本手工书从包里滑出一角——粗麻布封面磨出柔软的毛边,银杏叶刺绣歪歪扭扭,分明是手工缝的,烫金字在灯光下闪得人眼晕。她手指顿在半空,那布料太眼熟了,是外婆当年做围裙剩下的,她只在收拾旧物时提过一次,没想到他竟记着。

“浅姐,你翻开第三页。”陆衍蹲下身,帆布包“咚”地砸在地板上,惊飞了书架角落的尘埃。林浅指尖发颤,泛黄的银杏叶书签夹在书页间,背面的刺绣小字像蚂蚁爬:2023.3.15,初遇时光。那是他们第一次见面的日子,她碰掉旧书掉出书签,他弯腰捡起来时指尖擦过她的手背。再往后翻,每页都是水彩插画:她踮脚整理书架时露出的脚踝、海边画室里沾着颜料的围裙、咖啡馆泼咖啡时扬起的发丝,连公益农场那株刚发芽的向日葵都画得仔仔细细,叶片上的绒毛都看得见。最后一页贴着照片,幼苗旁的字迹被水洇过,像是写的时候落了泪:“想和你一起,把时光褶皱里的每道暖阳都变成永恒。”

周围的动静让她猛地回神,小雅举着手机躲在绘本架后,镜头正对着他们,张叔的老花镜滑到鼻尖,阿明假装看编程书,书页倒着翻。暖气烘得人眼眶发热,她忽然想起那些深夜,陆衍总说“路过”书店,实则带着保温桶,里面是驱寒的红糖姜茶;陈昊来纠缠的那晚,她锁了店门躲在仓库,门缝里漏进的光,是他抱着画架坐在门口守了整夜。

陆衍突然单膝跪地,盒子打开的轻响像心跳漏了一拍。银戒躺在丝绒上,内侧的“LY”刻得很浅,边缘还有毛边。“大学时逛旧书店,看见这枚书签就买了,想着万一遇到让我心动的人呢。”他声音有点抖,耳尖红得能滴血,“戒圈是用卖第一幅画的钱打的,画廊老板说我画的多肉像活的,其实我盯着你养的那盆看了三天。”

林浅后退半步,书签边缘的锯齿刮着掌心。雪光透过玻璃照在他肩上,让她想起五年前的冬夜,陈昊也是这样单膝跪地,钻石项链在吊灯下闪得人睁不开眼,可婚后第一次吵架,那项链就被摔在地上,碎钻滚进床底。法官说“35岁女人再婚难”时,法庭的日光灯管在头顶滋滋响,她盯着对方胸前的珍珠项链,数到第17颗时决定不再争抚养权。此刻陆衍手腕内侧的纹身露出来,是株迷你玉露,叶片上的纹路跟她窗台上那盆一模一样。

手机在陆衍口袋里震动,他脸色变了变,没去掏。“母亲今早断了工作室的信用卡,”他喉结滚动,“她说只要我回家吃饭,就同意办画展,但前提是……”话没说完,门铃又响了,这次是冷风卷着信封吹进来,落在林浅脚边。陈昊的字迹像刀刻,没有邮票,没有地址。

信封里的照片只有半张,民政局门口,陈昊笑得殷勤,对面女人手腕的翡翠镯子晃眼——和陆母出席画展时戴的那只一模一样。林浅指尖刺痛,想起上个月陆母来书店,盯着《小王子》扉页的小字冷笑:“女人总爱把希望寄托在旧物上,不如多想想现实。”当时她没注意,陆母转身时,镯子在阳光下闪过的光,和照片里的一模一样。

“我打算把农场的向日葵系列做成NFT,”陆衍突然开口,声音轻得像雪,“区块链认证,这样既能筹款,原作还能留在公益展厅……”他盯着她的眼睛,像在等审判,“颜料涨了三成,工作室租金下月到期,我知道你讨厌这些,可那些留守儿童的画集……”

小雅的信封递过来时,林浅才发现她眼眶通红。“姐,我下周去北京了,”信封沉甸甸的,掉出张便利贴,上面画着简笔漫画:她抱着一摞旧书,陆衍在角落写生,脚下堆着七八个咖啡杯,“这是在书店写的日记,其实我早该走了,只是每次看见你整理旧书,就觉得这里比我租的合租房暖和。”便利贴背面还有行小字:“那个画家小哥看你的眼神,像我养的金鱼看见鱼食。”

雪不知何时停了,阳光斜斜切进书店,照得手工书封面的粗麻布纹路分明。林浅蹲下身,陆衍的睫毛上还沾着雪粒,手比她的还凉。她想起秋日咖啡馆,自己泼完咖啡浑身发抖,是他脱了风衣给她披上,带她去海边听浪,直到凌晨三点,他说“你看,海浪不会因为谁停住,人也该往前看”。还有那次在他工作室,她看见画布背面写满她的名字,像小学生练字,歪歪扭扭铺满整面。

“我害怕的不是结婚,”她把银戒套进无名指,戒圈有点松,却很暖,“是怕又活成别人的附属品。”陆衍眼睛亮起来,像化了层雪,他从口袋里掏出张纸,是张工作室租赁合同,承租人写着“林浅陆衍联合画室”,“上周去公证处,他们说联名注册需要未婚证明,”他挠挠头,“其实我想了很久,你的书店,我的画,本来就该是一起的。”

掌声来得猝不及防,张叔用袖口擦眼睛,阿明举着手机录像,镜头却总往天花板晃。小雅突然指着窗台惊呼,那盆新扦插的多肉叶片,不知何时冒出米粒大的嫩芽,在阳光里颤巍巍的。陆衍的手机又震,这次他没躲,把屏幕转向她:“戒指是你父亲当年给我的,他说艺术家的爱情需要勇气。”附的老照片里,年轻的陆母站在画展海报前,身边的男人戴着同款银戒,画布上是朵正在融化的雪莲花。

“原来阿姨也画过画?”林浅摸着照片里女人的围裙,和手工书封面布料一模一样。陆衍点头:“她大学时是油画系的,后来接手家业,颜料盒在阁楼放了二十年。”他忽然笑了,眼角有细纹,“刚才没说完,母亲的前提条件是——让我带你回家吃饭,她想看看,能让我坚持画画的女人到底什么样。”

暮色漫进书店时,陆衍正在手工书最新一页作画,笔尖沙沙响。林浅凑过去,纸上是两只交叠的手,无名指的银戒闪着光,旁边写着:“冬日的雪,是为了让春日的向日葵知道,等待有多值得。”窗外的积雪开始化了,水滴沿着玻璃往下滑,在窗台上的多肉叶片上聚成小水珠,滚进土壤里。

她忽然想起下午收到的匿名信,陈昊的照片背后还有行小字:“陆氏集团收购案里,你外婆的老房子在拆迁范围内。”当时她没敢告诉陆衍,此刻看着他专注的侧脸,忽然觉得,有些事或许可以一起面对。就像窗台上的多肉,越是寒冷的天,越要紧紧挨着,才能长出新的芽。

时钟敲了五下,陆衍收拾画具,帆布包里露出半截画纸,是她刚才戴戒指的手,指尖细节画得极细,连甲缘的倒刺都没放过。“晚上去我那吃饭吧,”他晃了晃保温桶,“炖了萝卜牛腩,还有你爱吃的糖心蛋。”走到门口时,他忽然转身,从口袋里掏出片银杏叶书签,“其实当年买的是一对,”他把书签别在她大衣上,“一片给旧书,一片给现在的你。”

雪水沿着屋檐滴落,在地面砸出小水洼。林浅摸着胸前的书签,忽然发现背面还有行极小的字:“时光会褶皱,但爱不会。”店内的常客们还在小声议论,小雅的信封放在收银台上,露出一角日记纸,上面写着:“今天在书店见证了爱情,原来不是只有小说里才有童话,只要你敢伸手接住落下来的阳光。”

暮色中的“时光书屋”亮着暖光,陆衍正在给窗台上的多肉浇水,水珠从叶片滚落,在地面投下细碎的光影。林浅翻开记账本,下月的租金数字旁,陆衍用红笔画了颗小太阳,旁边写着:“共享画室的事,我查过消防条例了,二楼改造可行。”她忽然觉得,这个冬天虽然冷,但有个人愿意和你一起等雪化,等春天,或许所有的害怕,都值得一试。

手机震动,是条陌生号码的短信:“陈昊最近在查陆氏集团的账目,你最好提醒姓陆的小子,当年他父亲的画展事故,不是意外。”林浅手指悬在屏幕上,看着陆衍哼着歌整理画架的背影,突然觉得,那些藏在雪下的秘密,那些没说出口的担忧,或许就像窗台上的多肉,在沉默中积蓄力量,等待某个阳光灿烂的日子,绽放出新的生机。

雪彻底停了,月光漫过书店的屋顶,照在那本《时光褶皱里的暖阳》上,烫金字在夜色中微微发亮。陆衍合上手工书,把它轻轻放在“旧书治愈区”,旁边是那本修复好的《小王子》,扉页的两行字在月光下交叠,像两句没说完的情话,等着被时光慢慢续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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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签缠心
连载中奇奇猫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