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至行双手撑着栏杆一跃而下，耳边有风掠过，然后落入黎藏烟的怀抱中。
“还好吧？”黎藏烟搂住他，见他双眼紧闭不由问道，顺手拨开他过长扫到自己脸上的黑发。
夏至行其实有点晕乎乎的，听见黎藏烟的问话忙从他怀里起来，晃了晃没能站稳又被他扶住。
“我记得星际航行会经常出现摇晃动荡，你这样子，在哪里能受得了？”黎藏烟看他状态实在忍不住问道。
夏至行哭笑不得，掐着眉心无奈道：“所以我一直晕航啊，天生这样也没办法。”
黎藏烟不由一笑，又想起什么略带歉意地道：“能源断供后寻叔应该休息了，所以也不能给你安排地方住了，要不今晚你将就一下住我那里？”
“嗯，不麻烦就好。”夏至行仍有点迷糊地看着他应道，声音轻软。
“那好，我们现在回去。晚餐也断供了，你现在饿吗？要不要我给你找点吃的？”黎藏烟继续问道。
“不用，我包里有。”夏至行稍微清醒了点，跟着黎藏烟往某个方向走。
黎藏烟没再说话，走出一段路后发觉身后过于安静这才回头，发现两人已隔了不少距离，夏至行仍慢吞吞走着。
“你走慢点。”夏至行赶上来后开口道，睁大眼睛望着他，神情有点恍惚。
怎么这么像小盏？黎藏烟暗想，忍不住往他头上摸了一把。
——
居住区在地下一层，黎藏烟领着人回到自己房间，打开灯。
“不是断电了吗？”黑暗里走了太久，突然有光亮起夏至行只觉得刺眼，伸手挡着眼睛问道。
“我自己改了电路，有手摇发电机还可以蓄电。”黎藏烟答。
“哦。”夏至行应声，适应后开始打量四周。
屋内空间极小，几个箱子在墙角摞成一堆，一张桌一张椅，再加上一张双层床便占满了几乎所有地方。桌上叠着几本书，散落着一沓不知写着什么的纸，前方还悬着块大型投屏。
“你睡下面吧，东西随便放就好。”黎藏烟道，脱下外套搭在上层床的床沿上。
“嗯，我可以洗澡吗？”夏至行目光落在某处问道，今天在外面吹了太多沙子，他有点受不了。
“随你。”黎藏烟答，人已经坐到桌边，像是准备忙活什么，对于自己领回来的人已完全不再在意。直到浴室有水声传出，他才突然想起没有提醒那人断供后没有热水。
与此同时，浴室内，夏至行被水一冰彻底清醒了，忙向外面问道：“那个……现在是没热水了吗？”
“是的。抱歉，忘记告诉你了。”黎藏烟回应。
夏至行摸着自己已经被淋湿的头发有点抓狂，一时不知道要不要继续洗冷水，直到外面黎藏烟的声音再度响起。
“如果你现在非要洗的话，我也可以从别处给你打点热水来，但不会很多。”
夏至行立刻答应。
——
“小盏，先回去睡吧。反正人都不在，冬猎还要等几天呢，明天再找也行。”楼浣花看着快指向十二点的指针，敲了敲桌面，对趴在屏幕前一脸专注的小姑娘轻声道。
“我再看会，花姐姐你先走吧，别管我。”白盏咬着牙盯着屏幕，向她摆摆手，而后突然兴奋起来，暂停视频伸手圈出一块打上标记。
楼浣花看她有些无奈，但又深知这种时候自己根本劝不动，多提醒几句后便独自离开。
实验室里再度安静起来，只有她不时敲击电子屏幕发出的轻微声响。
白盏根本不顾及时间，一段段视频接连放下去，不时圈出标记自己需要的地方，不知多久后自己连连打起哈欠才停下。但她仍没有立刻去睡觉，而是激动的将今晚所有标记的图传到自己通讯器上转发出去。
小房间里平和安静，突然响起“滴”的一声，来源于桌前那人手腕上的通讯器。
灯光柔和地坠下，却仅限于桌面。
那人停下在纸上写画的笔，点开消息，直接翻过所有图片看留言。而后瞅了眼时间，点开消息框发出一句：立刻睡觉。
——
舷窗外浮着一颗晶蓝的星球，晶莹饱满，似乎还闪着碎光。在它之后的黑暗幽深衬托下，犹如一块无瑕璀璨的蓝水晶。
“小夏至，那么认真看什么呢？”清脆好听的女声传来，有人笑盈盈地问他。
“好看。”他知道是谁没有回头，盯着那颗星球简言道。
“蓝色的，很像我们母星呢！”那人笑道，伸手往他头上一敲……
夏至行睁开眼猛的从床上坐起，然后“砰”地撞在上铺床板上，额间传来剧痛。
“怎么了？”
略带困倦的声音传入耳中，夏至行回神看去，对上一双深黑的眼。
黎藏烟披着外套坐在桌前转头看着他，像是一宿没睡，眼边泛着点浅黑。
夏至行总算反应过来自己现在不是在星航也不是在太空舱，而是迫降回母星到了一个叫绿杳的人类基地，然后借住在了一个很好心的人的房间里。
“没事，起来没注意撞到了。”夏至行揉着额头道，“你……昨晚没睡吗？”
“嗯，有点事。现在去吃早餐吗？之后我再带你转转，昨天都没来得及。”黎藏烟起身询问。
“好。”夏至行低声应道，想要回忆一下方才的梦，却迷迷糊糊什么也想不起来。
——
白盏叼着个馒头一脸憔悴地穿过排排座椅，来到坐在最里面的黎藏烟身边。
林年也在，叽叽喳喳不知在说些什么。
“就吃这点？以后不许熬夜了。”黎藏烟看她这幅样子不由皱眉。
“想喝牛奶，来晚了没了。”小姑娘自动略过他的后一句话，有气无力道。看了眼周围，一脚将椅子踹到他身边坐下。
“借一下，明天还。”黎藏烟对坐在自己对面的林年道，没等后者答应便拿过他面前的牛奶拧开瓶盖递给白盏。
白盏接过，咽下馒头道：“谢谢哥。”
林年探过头来问：“怎么不谢我？我拿的！”
“我哥借的。”白盏白了他一眼不想再理会。
“说起来，都几天了，扬子他们怎么还没回来？”林年倒也不在乎，立刻换了话题。
“最迟明天回来，他今早告诉我的。”黎藏烟答。
“他怎么都不给我发消息？亏我们是室友，我还那么担心他！”林年不满道。
黎藏烟冷眼看着他，眼神里写满了：你不该自我反省一下？
就云扬那半天难说一个字、能把人闷死的性子，跟林年这个话痨当室友本来就足够崩溃。林年从来都是你发一条消息他回三条以上，云扬难得外出能清静一下，怎么可能再给他传消息，这不是诚心不想让自己好过？
“哎，一号城现在咋样了？”林年又问。“异化种从核心能源处入侵，这也太要命了吧？”
“其实还好，核心能源区防范力度够大，防得住进来的也能防住想出去的。主要是能源供应破坏严重，重修困难。他们更靠北，这个冬天难熬了。”黎藏烟道。
“缺能源冬天难熬？现在哪个地方的能源能比我们这群还在烧柴的缺？我们冬天不也都好好过来了。”林年嘲讽道，又问：“那那些异化种现在都逃了？”
但还没等黎藏烟开口，他又突然想起什么自答道：“也是，我们和‘蜂巢’的人都过去了，那些异化种再不跑就要被逮回来切片做标本了。不过，那些异化种越变是真的越渗人。”
“所以一只都没逮到？”白盏突然插话，看着神情有些失落。“我还想找点样本做对比呢。”
林年从她话里听出什么，震惊到说话语无伦次：“你你不会还想今年冬猎从我们这边也抓一只回来？”
“是啊。”白盏表现自然，转头看向黎藏烟问，“哥，昨天标记发给你的图片都看了吧？都找得到吗？”
“那几个会动的想抓回来有点悬，到时候都不知道去哪里找。其它只要没被别的东西先下手，应该都没有问题。”黎藏烟思索着答。
“等等，你刚说做对比？我们昨天拍到的和一号城那边不是同一种？”林年又突然意识到什么。
白盏看他的目光像是在看傻子，“你是瞎吗？两边传来的图像差别那么大都看不出来？你们昨天拍到的那只手上面明显覆着角质层，一看就是耐旱的异化种；一号城传回来的图像上，那整只异化种上都有层粘液像是刚从水里出来的一样……”
林年默然听着，不敢插嘴打断。
一直在旁边说不上话的夏至行总算找到了机会，凑近黎藏烟问道：“你们说的一号城是怎么了？是被变异的动植物入侵了？”
“嗯，应该都是植物异化种，不过像人的形态异化了。”黎藏烟答，像是不知如何形象描述，便直接问：“传回来的原视频你想看吗？”
夏至行点头。
黎藏烟打开通讯器的投屏功能，直接投屏在墙上。
原视频很模糊，声音中夹杂着大量电音，应该是处在某个角落的监控摄像头所录。视频开始，两个身穿黑色制服像是保卫的人站在一台大型机械前交谈，不时有流水发出的“哗哗”声传来。突然间，一只修长的手从机械底部探出，悄悄向前缓慢摸索，但视频内无人注意到。那只手或许是出来试探，紧接着，更多的手探了出来，足有七八只。那些手一齐向着那两个仍在交谈没发现任何不对的人探去，慢慢爬绕上他们的腿。此时两人总算注意到，但为时已晚，那些手使力将两人同时拉倒在地，接着几个像是人一样的白色物体从机械下猛然窜出将两人团团包裹住……
视频被黎藏烟在此暂停，夏至行疑惑地看向他，刚想问为什么不继续。还未开口，就听到了他的解释。
“后面很……血腥。”仅仅五个字，但黎藏烟仍是一顿。
林年本听着白盏讲话不敢分神，却见白盏的目光突然转向投屏的墙上，不再说话，便也往那边看。定格的画面让他立刻回忆起视频后续，他马上移开目光捂脸哀嚎道：“黎哥啊，吃饭呢，你放这个还吃的下去吗？”
白盏却很有精神地看着，伸长手指着投屏对他道：“你看啊，这一片，不是很明显地覆着黏液层吗？”
“后面，他们……那两个人是被……”夏至行话语一顿，像是找不到词来形容。
“先是被那些异化种挤压成了一滩血肉，然后被吞噬了。”白盏替他全部说完。
夏至行没敢想那些画面，光看一旁林年的表现就觉得恐怖。
“这些异化种应该是顺着水流摸进去的，一号城能源很大一部分来源于水。”黎藏烟继续道，“没人想到这些异化种会直接从他们城区核心部位出来，所以足足过了半天才发现。”
夏至行缓缓道：“那，岂不是死了很多人……”
“是的，他们能源核心区大部分人都被异化种杀死，但好在那些异化种没能突破核心区。”黎藏烟道，“大多植物高等异化种不会被普通武器杀死，因为它们具有很强的再生能力。”
“那我们怎么办？总不能只拦着吧？”夏至行问。
“杀死它们的再生组织细胞。最简单的方法是用火烧，或者洒高浓度液体。”黎藏烟答，“还可以用它们自己的方式。”
“什么叫用它们自己的方式？”夏至行疑惑道。
“‘黑风暴’过后它们不能再通过光合作用获得养分，想存活的话就只能向动物一样捕猎。但异化初期大多数植物都是无法移动的，在它们所能触及的范围内寄生或缠绕吞噬其它植物所获得的养分是一定的，随着时间推移只少不多。所以它们必须要能捕获经过它们的动物。”
“在以前就有植物会通过弹射方式以更远的传播种子，所以它们有的就异化出了这种方式猎捕经过它们的动物。”
夏至行突然记起什么，“你那把枪？”
“是的。有的异化种生成了一种抑制素，可以通过弹射发出，在触及生物细胞时使其分解。我们基地提取了它们这种基因，并实现了大规模合成。我那天用的就是这种子弹，不过为了加大杀伤力还添加了易爆物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