桉下誓盟
雨停后的月光格外清亮，像把碎银撒在静桉居的青石板上。宋卿漓抱着蓝桉的腰，脸颊贴在她月白色的校服上，能清晰闻到布料上混着的桉木冷香与浅淡花香，心里满得像被暖粥填过，连呼吸都变得轻柔。
蓝桉的手还僵在半空，指尖触到宋卿漓柔软的发顶，那点温热顺着指尖漫上来，让她紧绷的脊背渐渐放松。她轻轻回抱过去，动作生疏却格外认真，仿佛抱着件失而复得的珍宝。
“师姐，你身上好暖。”宋卿漓蹭了蹭她的衣襟，声音带着点刚哭过的软糯，“比后山的暖阳还暖。”
蓝桉的指尖轻轻摩挲着她的发尾，目光落在院中新种的花苗上——油纸还盖在上面，月光下能看见叶片上未干的雨珠，像缀着的小银星。她轻声道：“别总蹭，衣服该皱了。”话里带着点嗔怪，语气却软得像化开的软云糖。
宋卿漓乖乖松开手，却没退开太远，依旧挨着她的胳膊，仰头看她：“师姐，等明天天晴了，我们去后山摘桉花好不好？我想把静桉居的窗台上都摆满桉花，这样屋里就会香香的。”
“好。”蓝桉点头，目光落在她泛红的眼尾上，忍不住又抬手揉了揉她的眉心，“刚哭过，别总仰头，小心头疼。”
“知道啦师姐！”宋卿漓笑着歪了歪头，发间的野蔷薇晃了晃，花瓣上还沾着点水汽，“对了师姐，我今天烤栗子的时候，还发现了一棵小桉树苗，长得可精神了！等明天我把它挖来，种在院子中间，以后它长得高高的，我们就能在桉树下弹琴、吃果子了！”
她叽叽喳喳地说着未来的打算，琥珀色的眼睛里满是憧憬，像把整个春天都装在了里面。蓝桉听着，偶尔应一声，指尖轻轻碰了碰腕间的花手环——半干的花瓣已经贴在皮肤上，却依旧带着淡淡的香，像宋卿漓总绕在她身边的气息。
两人就这么挨着坐在窗边，直到月色渐深，宋卿漓打了个小小的哈欠，眼角沁出点水光。蓝桉见状，起身道：“夜深了，你该回弟子居了。”
“可是师姐，外面还有点凉。”宋卿漓拉着她的袖口，小声嘟囔，“而且我还想和师姐多待一会儿。”
蓝桉看着她撒娇的模样，无奈地摇了摇头，转身从柜里翻出件厚些的外衫，披在她身上：“披着吧，我送你回去。”
“好！”宋卿漓立刻笑起来，乖乖跟着她往外走。
夜风吹过，带着雨后的凉意，却没让人觉得冷。桉木枝叶在月光下轻轻晃动，影子落在青石板路上，像铺了层墨色的纱。两人并肩走着，宋卿漓的小铜铃偶尔响一声，混着脚步声，在安静的回廊里格外清晰。
“师姐，你看！”宋卿漓忽然指着天上，“月亮旁边有好多星星！”
蓝桉抬头，只见夜空澄澈，月亮挂在桉木枝桠间，周围缀着点点星光，像打翻了的碎钻。她想起小时候，母亲也曾牵着她的手，在静桉居的院子里看星星，说每颗星星都是逝去的亲人，在天上看着人间。那时候她不懂，只觉得星星好看，如今再看，却忽然明白了母亲的心意——原来牵挂的人，真的会像星星一样，一直陪在身边。
“师姐，你在想什么？”宋卿漓见她走神，轻轻碰了碰她的胳膊。
“没什么。”蓝桉收回目光，看向她，“只是觉得今天的星星很好看。”
宋卿漓笑着点头：“是啊！以后我们每天晚上都来看星星好不好？就像现在这样，一起走在回廊上，看星星，听桉叶响。”
“好。”蓝桉再次点头，心里忽然生出一个念头——或许，她不用再害怕重蹈母亲的覆辙。因为宋卿漓不是父亲，她不会离开；而自己，也不是母亲，不会让这份牵挂变成孤独。
很快就到了弟子居门口，宋卿漓停下脚步，却没立刻进去，反而转身看着蓝桉，从袖中掏出个小小的东西，递到她面前：“师姐，这个给你。”
那是个用红绳编的小平安结，上面还缀着颗小小的桉木珠子，珠子被打磨得光滑圆润，显然是宋卿漓亲手做的。蓝桉接过平安结，指尖触到红绳的暖意，心里忽然一软。
“这是我今天在后山编的，”宋卿漓挠了挠头，有点不好意思地说，“我编得不好看，但是我听说平安结能保平安，我想让师姐平平安安的。”
“很好看。”蓝桉轻声道，将平安结系在自己的袖扣上——月白色的布料配着红绳，竟意外地好看。她抬眼看向宋卿漓，认真地说，“我会好好戴着的。”
宋卿漓的眼睛立刻亮了，像被点亮的小灯笼：“真的吗？太好了！师姐，那我进去啦，明天我一早就去找你摘桉花！”
“嗯，路上小心。”蓝桉点头。
宋卿漓又叮嘱了几句，才蹦蹦跳跳地跑进弟子居，跑了几步还回头冲她挥手：“师姐晚安！”
蓝桉看着她的身影消失在门后，才转身往静桉居走。夜风再次吹过，袖扣上的平安结轻轻晃动，红绳在月光下泛着淡淡的光。她抬手摸了摸平安结，又摸了摸袖中的软云糖，心里满是暖意——原来被人牵挂、被人放在心上，是这样温暖的感觉。
回到静桉居时，月色已经爬上了琴案。蓝桉坐在琴案旁，指尖轻轻拂过“寒桉”古琴的琴弦，清泠的琴音散在屋里，混着窗外的桉叶声，格外安宁。她想起宋卿漓说的“蓝桉已遇释槐鸟”，想起两人在雨夜的约定，想起袖中那颗始终带着暖意的糖，嘴角忍不住弯起浅浅的弧度。
她忽然想弹琴，想弹一首不属于任何琴谱的曲子，一首只属于她和宋卿漓的曲子。指尖落在琴弦上，琴音缓缓流淌，没有“清心诀”的清冷，也没有“忘羡”的缠绵，只有淡淡的暖意，像春日里的溪水，像雨后的月光，像宋卿漓眼底的星光。
弹到尽兴时，院外忽然传来一阵轻微的响动。蓝桉停下指尖，抬头看向院门口——月光下，宋卿漓的身影再次出现，她手里拎着个小小的竹篮，正踮着脚往院里望，显然是又跑回来了。
“卿漓？”蓝桉起身走到院门口，有些疑惑，“怎么又回来了？”
“我忘了给你这个！”宋卿漓跑过来，把竹篮递到她面前，“这是我娘给我的安神香，睡前点一点能睡得香。我看师姐总熬夜批经卷，就给你拿过来了。”
竹篮里放着个小小的青瓷炉，旁边还有一小盒安神香，香盒上绣着浅粉色的莲花纹，和宋卿漓装糖的帕子是同一种花色。蓝桉看着青瓷炉，又看了看宋卿漓额角的薄汗——想来是跑回来时太急，又出汗了。
“怎么不明天再拿过来？”蓝桉的语气带着点无奈，却还是接过了竹篮，“夜里凉，快回去吧，别再跑了。”
“我怕师姐今晚就需要嘛！”宋卿漓笑着说，又往后退了几步，“师姐晚安，这次我真的回去了！”
看着她再次跑远的背影，蓝桉轻轻摇了摇头，转身回屋。她把青瓷炉放在窗台上，和竹编小桉鸟、小雏菊放在一起，看着这几样充满宋卿漓气息的东西，心里忽然变得格外踏实。
她点燃一炷安神香，淡淡的香气漫了出来，混着桉木的冷香，格外好闻。蓝桉坐在窗边，看着窗外的月色，看着院中的花苗，看着袖扣上的平安结，心里忽然无比确定——她这棵孤独了多年的蓝桉，终于找到了属于自己的释槐鸟。
而她们的故事，才刚刚开始。未来的日子里，会有桉花满院，会有琴音相伴，会有栗子的甜香，会有平安结的牵挂，会有无数个像这样温暖的日夜。她再也不用害怕孤独，因为她知道，宋卿漓会一直陪着她，直到桉花开满整个静桉居，直到岁月老去，直到永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