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者瞬间泪如雨下,手仍然紧紧撺着阿南的袖子不放,只见眼前的姑娘尘土满面,头发也满是尘垢,衣带破烂,怕是被来时的荆棘刮破了不少,双唇颤抖着,肩背瘦薄,哪还有原来那个大隗侍女的灵巧样子?
阿南旁边的侍女都是练过武功的辽女,将那柔弱的姑娘一下子便拽开了,并死死按住了她。
“公主……我是……安芷啊……”安芷颤抖着,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说道。
当时来辽时计划紧急,又不能出一丝纰漏,必须保证万无一失,所以阿南没有透露给任何人,就连身旁的安芷也没告诉,出事那晚安芷又不在身侧,所以把她落在了大隗。
可她忘了安芷是皇后的人,皇后已死,唐允等人必然不会对她的人手下留情,兴许还藏着些不为人知的秘密,都被拉去审讯了个遍,好在安芷也机灵,早早地预料到那晚会出事,毕竟她发现小柒小玖突然无故失踪,必然有所谋。
于是她便乔装了一番,逃过了禁军的眼线,不过她身无分文,逃出来后不知何以为家,她的父母早在她进宫之前便早早亡了,她又是替皇后办事的人,身份机密,以皇后的心思,断不会让自己的宫女与其它家人有过多联系,于是安芷与其它的亲戚也早早断了联系。
看她如今的这幅模样,阿南自然是心生愧疚,不过她还是谨慎地看了看四周,直到那些来送礼的大隗人都走干净了,才示意两个侍女撒手,而后低声对安芷道:“什么事,随我进宫说吧。”
而后抬了下手,对辽女道:“带着人回宫。”
两个侍女微微做礼,而后扶起了地上的安芷,连拖带拽地向宫里走。
这时那几个去追捕的辽兵惊慌失措地跑过来,个个面色苍白,似是受了什么惊吓一般,手脚都颤抖地不行。
“禀……禀公主,那女子……”那人还未说完,嘴唇泛白,口吐白沫,身影晃了晃,便倒了下去。
其余那些将士也发了症状,瞬间倒在了四处。
阿南心中暗道一声不好,想来是追得过于仓促,忘记瑶阳是魔了,凡人自然敌不过她,倒是白白损失了这些兵士。
于是她蹙了蹙眉,吩咐手下:“将那些尚存一丝气息的士兵们,抬回去治疗,待人醒了再处置,且一定要保密,务必不要让旁人知道。”
“是。”下人四散退下。
她转过了身子,心道这大隗人来送礼,果真是送了一堆祸患。
阿南皱了皱眉,眼里多了些许狠戾来,看了城门一眼,没有半分和善温柔的公主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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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南火速回了辽宫,匆匆绕过了辽宫的九曲回廊,径直向内殿的柴房走去,便见得一人直挺地站立在那里,腰间配着一把辽军用的刀,身着辽族的军装军靴,乌黑的发用鎏金的环扣住,编成了一缕缕小辫。
“王子殿下。”阿南顷刻间停住脚步,没有再向前靠近,反而是退后了一步,盯着耶律木狄手上的扳指,那上面鲜明地沾着些鲜血。
“哈……”耶律木狄转过了身,眼中意味不明,眼角也挂着不明的笑意,在寒天里呼出一口白气,道,“大隗来送礼了?”
“真是送了一个好礼啊……”说罢抬起脚,用力踢出了一个圆滚滚的东西来,顺着台阶骨碌碌地滚到了阿南的脚下,正是那个来送礼的大隗老管家的头颅。
阿南着实吓了一跳。
好在她很快便镇定了下来,不紧不慢地抬起头,口气淡淡地道:“殿下这是怎么了……”
耶律木狄缓缓从台阶上走了下来,一步一步都扣在了台阶的石板上,手还搭在辽刀的刀刃上,仿佛下一秒便会剑出鞘,直刺前方。
“这大隗的礼品,看似是普通,但本王子仔细一看便觉得不对,好在我曾经与父皇学过魔道,略知一二,那礼品上面,尽挂着煞气,难怪最近本王夜夜不得安眠……这大隗看来是对我辽国,图谋不轨啊……”
阿南脚步向后暗自退了些,道:“殿下只对了一半,这些礼品今日才进城,殿下之所以不得安眠,是因为辽国内有魔。”
“有魔?”耶律木狄顿住脚步,看着阿南道。
阿南嗤笑一声,开口道:“那不然国师为何出辽?自是调查此事去了。”
“至于礼品有异,自然与我无关,大隗那里什么情况,我还不清楚,”阿南继续道,“但是我只想说一点。”
耶律木狄挑起眉,看着阿南道:“你说。”
阿南不紧不慢地走向前,离他不过半步,看着他道:“我与大隗早已恩怨了结,我们是一条绳上的蚂蚱,殿下莫不要被人误导,坏了你我的合作,否则……”
“小心黄雀在后。”
耶律木狄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思索片刻,而后放下了搭在刀柄上面的手,摩挲了几下扳指,侧身让开了道路。
安芷被关在里面,阿南自然是要进去拿人的。
刚上了几步台阶,阿南转过了身子,看着耶律木狄道:“王子殿下若是不放心,便一起听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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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芷一路上倒是饥渴惯了,现在正对着食物狼吞虎咽,见了阿南来,才放下食物,转身急忙来牵着阿南的手,眼里还噙着泪花,满是可怜地道:“公主,你是不知道,安芷能捡一条命来,有多不易……”
阿南轻轻拍了拍安芷的后背,给她递了一杯热茶,那茶水热气腾腾,一下温暖了许多,又命人取了炉子来,很快便将这不大的柴房暖了起来。
见安芷情绪渐渐稳定下来,才开口道:“说说吧,最近大隗发生什么事情了。”
安芷叹了口气,手还捂在那温热的茶盏上面,而后开口道:“公主走了之后,奴婢便私自逃出了宫,无依无靠,便想来寻公主,却不料身上没有带够银子。”
“于是奴婢将身上值钱的东西都典当了,才凑齐了路费,到了靠近边关的一个地方,奴婢那晚在一个村子里留宿,听得那里村民传闻,说村上的一家老小,只有一个男子还活着,被接济的一个道士害了个满门皆灭,据说那道士是个邪魔化身,村里的人,都以之为梦魇。”
安芷顿了顿,继续道:“后来唐允临近登基,通缉全大隗,要清理前朝余孽,边关自是一时半会儿出不去了,奴婢便在那个村子先躲藏起来,想避过那阵风头。”
“就是那段时间,奴婢听村上人说,那个道士,竟然变成了大隗的宰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