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井然有序正在疏散的人群像是见了火星的蛾子,扑棱扑棱的开始没头脑的瞎撞。
“你在门口疏散人流,我去楼上!”屈靖武把宣忱按在郝东凯身边,然后转身逆着人流爬上了楼梯。
二楼的消防警报刺耳的嗡鸣,屈靖武环顾并没有看到浓烟滚滚的火情,只是鼻子里能闻到一点儿烟味。但急促的警报让人流变得难以控制,屈靖武一边分开他们,一边高声提醒,“小心踩踏!小心脚下!”
宣忱跟在他的身后,借着他扒开的人缝紧紧跟着他的脚步,不忘拉一把身边摔倒的人。
屈靖武顺手拿了灭火器,宣忱跟在他身后抱上了另外两个。
终于找到了一条浓烟的通道,屈靖武回头看了宣忱一眼,“你注意安全!”
“嗯!”宣忱像条尾巴,抱着两个灭火器,像是又回到了两人上次去抓任杰的时候,没有方向,不知所措的时候,跑在前面的这个人总能带自己走正确的路。
向着浓烟处奔跑,一路上人越来越少。只剩几个商铺的老板不甘心的在慌忙收拾自己的货物。
“哪里着火?”屈靖武一边儿问路,还顺手抓了两条毛巾,递给宣忱一条,示意他捂住口鼻。
“说是东四区。”老板卷着自己的货物,也不在意这两条毛巾的去处。
“怎么走?”
“前边直走,第二个十字口左拐。”
“别收拾了,你人先下去!怕被烧的话赶紧找商场经理报警啊!你两只手能收多少东西?”
屈靖武说着带着宣忱就往东四区跑去。
这时候更加刺耳的消防警报开始在整个楼里大作。屈靖武脸色比刚才听到消防警报还要难看,听着不知是哪里传来的嘎嘎声,他抬头看了看,果断的从宣忱手里抢了一个灭火器,“你下去!”
“我不!你自己一个太危险!”
“有人把防火卷帘放下来了,这么大一栋楼,从东到西要走七八分钟,人肯定没跑完,防火卷闸放下来,人就只能困在楼里了。”
“什么?!”
“走!”屈靖武丢下一个字,头也不回的继续向前跑。
宣忱回头看着楼梯口缓缓落下的卷闸,他心里有那么一瞬间很犹豫,卷闸落下,就必须灭了火才能升起来了。如果火烧起来……困在里边的人还有出路吗?到底是什么人这么不顾别人的性命把它落下的?
“大家快撤离!防火卷闸落下来了!大家快撤离!别拿东西了!!”宣忱高声喊着,向着屈靖武的方向追去了。
这个人好奇怪,遇到事情第一时间想的总是保全自己,不管是璐璐姐被杀案时阻止宣忱单人执法,还是这次不想参与抓捕罪犯。但事态一旦变得严重,他又是那个孤勇的可以赤手空拳夺刀子,可以在没有退路的火灾里逆行的人。
他应该也不想做一个一直退缩的人吧?
……
屈靖武停下脚步,浓烟已经让他看不清四周,火势已经蔓延了两个摊位,烧着的大多是纺织品,衣服,和包装袋,烧的很快。
他把毛巾系在后脑,端着灭火器对准摊位着火的位置就开始喷。
宣忱紧随其后,直接拔掉了手里灭火器的栓子,站在他身边也开始喷。
“再去拿!”
屈靖武也没骂他不听话,喷完一瓶又开了一瓶。白色的粉末把两个人沾的像个雪人,火却只灭了很小一部分。
“好。”宣忱扔掉空瓶子,转身打开了最近的一个消防栓。
“看看消防栓里有没有水,我来抑制火势,你铺水带!”
“好!”
咚咚咚,三个灭火器放在了屈靖武脚边,宣忱转身去链接消防栓,铁扣虽然常年不用,但好在有经常保养,水带足够长,铺好水带宣忱已经呛咳的有点儿眩晕感了。屈靖武却站在火势的前沿,手里的灭火器一个接一个,稳得就好像浓烟避开了他一样。
“消防栓接好了!”
“开闸!”
宣忱用力的旋开消防阀门,水流速度虽然有点缓慢,但相比于灭火器的杯水车薪,这已经是鸟枪换炮了。
屈靖武抓着喷头,在火苗上来回浇着,就像一只水做的大手,揉搓着手里的一团熊熊烈焰,火苗从指缝里汹涌的反扑,一时间不相上下。
“再找一个消防栓,路口去看看有没有,不能再烧下去了,再多烧两个摊位,我们就控制不住了!”
“好!咳咳……”宣忱转身又往通道口跑去,另一个最近的消防栓应该就在那个位置。
屈靖武咽了咽灼痛的喉咙,捂着嘴巴的毛巾已经熏成了黑色,眼睛也酸疼的睁不开。痛苦的窒息感和眩晕感袭来,他从喷水口捞了一把水,兜头泼脸的让自己清醒了一点。
宣忱咳着再次跑过来,一路上摔了两次。
他快坚持不住了……
屈靖武看不清宣忱的模样,但听他咳的快把肺吐出来了也知道他情况不好。
“毛巾!弄湿!捂住鼻子!”屈靖武在他耳边大喊。
宣忱抬眼看了他一眼,听话的把鼻子捂住,转头去开水闸。
这次,却没有水涌出来……
完了……
宣忱靠在没水的消防栓旁,眼看着自己眼前黑点密密麻麻的爬上来,好疼……胸口好疼……
“宣忱!”
屈靖武喊了两声,没有回应。只能自己又往前进了几步,逼退了一点火势,却控制不了向着远处蔓延的火苗。
“宣忱!”屈靖武身前身后都是烟,看不到宣忱人影,又不能扔掉手里的水带回头去找他。
屈靖武控制自己的呼吸,尽量放缓,手里的水带变换角度,哪里火苗高起来,就赶紧浇哪里。
哐啷。
灭火器的栓子又被拔开,宣忱抹开一脸黑泥,咬着牙对着最近的火苗根部开始继续喷。
屈靖武看了他一眼,正好与宣忱那黑黢黢的脸上异常明亮的一双眼睛对视,“弯腰,捂住口鼻。”
宣忱把毛巾从新绑好,半蹲着和屈靖武一起,一步一步前进。
晕倒前那一瞬间,他以为自己会死,然而贴近地面那一丝救命的氧气再次让他缓了过来。
屈靖武一直就没有后退,他难道胸口就不疼吗?
不管怎样,我们两个都不能死在这里。
……
消防车来的很及时,在火势僵持不下的时候,从不远处的窗外喷进来一股强大的水流,直接冲破了窗户,浩浩荡荡的就把嚣张的火焰压了下去。
屈靖武踉跄一下,趴在了地上,他缓了口气,拉起宣忱,拎着一个灭火器连滚带爬到了窗边,砰砰两下砸开了窗户。
清爽的空气涌了进来,灼热的浓烟又涌了出去。这时候屈靖武才发现自己兜里的手机一直在响。
指挥车里的人看到破窗的二人,立马喊了起来。
“楼里的乡亲们。请你们不要慌张,我们马上安排救援,请你们俯身,捂住口鼻,小心坠落,请原地等待救援。”
屈靖武对着他们摆摆手,终于掏出了电话,柳师哥的未接电话,足足二十多个。
“师哥。”他叫了一声,上气不接下气的咳了一阵。
“你他妈瘟神你就老老实实的在家待着吃香火不行吗?非得出去惹事!你出来了吗?我就多余问你,听你这样也知道你肯定救火了是吧?”
“咳咳……没事了,消防队赶来的及时,不然灭火器用完了恐怕我也跟着凉凉了……不对。应该是糊糊了。”
柳师兄:“……”
“你小子要是出了什么事儿,你说我该怎么对师父交代?”
屈靖武嘿嘿嘿的懒笑两声,“那你先来现场保我一下吧?不然万一我被当成纵火犯怎么办?”
“我马上到,你给我老实呆着。不能再有什么危险了。”
“遵命!”
屈靖武挂了电话,看着身边瘫坐着大口喘气的宣忱,然后拍了拍他的肩膀,“好样儿的嘿。”
宣忱只忙着喘气,对他摆摆手,示意自己现在没空说话。
……
云梯接下了他们两个人,常定县公安局副局长柳云开就站指挥车旁边,拉着一张黑脸,看着一脸黑泥的两个人从云梯上被搀扶下来。
“你小子!”
屈靖武走到他面前,被他狠狠的锤了一拳。
挨了打屈靖武还一边咳嗽,一边没皮没脸的笑着,“咳咳……我没事儿,全须全尾的。”
“行了,先去救护车那里,做个检查。这里现在有我指挥。”
“得嘞!有您在我就高枕无忧了。”
宣忱被按在救护车里,扣上了氧气罩,却又咳的忍不住想把氧气罩摘下来。
“别动,你血氧有点儿低。”护士把面罩给他扣好,“深呼吸,一会儿就好了。”
宣忱只觉得自己努力呼吸也没什么用,总是憋着一口气,又忍不住咳嗽,头还疼的想撞墙。
医生给他在胳膊上推了一针,“别紧张,你们已经得救了,睡一会儿就好了,闭眼睡吧。”没一会儿宣忱就觉得晕沉沉的,闭上了眼睛。
……
——
再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晚上。
“贺哥?”宣忱看着床边正在玩手机的贺铭,开口声音像是砂纸磨玻璃一样的沙哑。
“小宣醒了?”贺铭放下手机对他一笑,按了按床头的呼叫器。“睡了一下午,好点儿没?”
“嗓子疼,头疼……还有点儿晕。”宣忱睁大眼睛看贺铭,都觉得他在自己面前打旋儿。
“你都咳的吐黑血了,当然得难受两天了。没事儿所长特地安排我们轮流倒班给你陪床,不用担心。”
“轮流……陪床?”
“对啊,柳局长都发话了,你这属于见义勇为,如果不是公职人员这都够发奖金了。你放心吧,你住院这段时间医药费全报,所里的同事们还排了个表,每天都有人来照顾你。”
“那个……偷孩子的那个人抓住了吗?火呢?都灭了吗?”
贺铭摇着头,“没抓住,柳局亲自调查,查出来火就是那个故意放的,他趁乱逃跑的时候还顺手按下了防火卷闸。如果不是你和屈靖武救火及时,火势一旦蔓延开,二楼防火卷闸里可是困着二十多号人,恐怕要全都交代了。”
还好……宣忱心里松了口气。“没人受伤?”
“你们两个这不算受伤吗?不过其他人也就来检查了个身体,都已经走了,只有你们两个比较严重,得住一个礼拜。”
宣忱这才想起一直站在自己前边的屈靖武,他会不会伤的比较重?“屈靖武呢?”
“屈哥啊……在隔壁呢,本来把你们两个安排在一间病房,为了咱们方便一起照顾,结果他还不同意,说什么都要自己一个人住,也不让同事们照顾。你别说,这人还挺怪……”
“那他没事吧?”
“他?”贺铭剥了一根香蕉塞给宣忱,又给他倒了一杯水,“你看起来比他严重,但医生说他比你严重。”
“医生当时给你用了个什么镇静剂,止咳的。可他一直没用,你看……到现在还在咳,这人……啧啧。”
宣忱听到隔壁卫生间里剧烈的咳嗽声,果然是屈靖武的声音。
“嘿,我才知道屈靖武和咱们柳局是一门师兄弟,怪不得他来咱们常定县落脚,也就咱们柳局这种年轻才俊,省厅重点培养对象才能有这个魄力,敢揽屈靖武这个大麻烦。”
“什么?为什么说他是个大麻烦呢?我觉得他这个人也不是那种招惹麻烦的人啊。”
贺铭意味深长的叹了口气,压低声音凑到宣忱耳边,像是很怕隔壁屈靖武趴着墙根偷听似的,“你屈哥,屈队长,他喜欢男人!”
“啊??”宣忱张大了嘴巴。
贺铭把他下巴推了推,让他闭上了嘴,“更麻烦的是他喜欢谁不好,偏偏喜欢那个陆映峰。陆映峰,你知道是谁吧?”
“嗯嗯,略有耳闻。”
“这种事儿当时只是咱们系统里的八卦新闻,但是,陆映峰这个黑警东窗事发以后,就变了味道了。”
“变什么了?”
“屈靖武就像着了魔,他把陆映峰的罪状一项一项的又都私下查了一遍,然后……然后……你猜?”
宣忱赶紧摇头,“你说吧,我猜不到。”
“然后,像什么杀人放火贪赃枉法的各种罪名摞了半尺高的卷宗,他一个一个的查,有很多他都查到了当时的局长,和局长儿子头上。甚至还有更高级一点儿的,厅里的某位领导……”
“那他查的是确凿的吗?”
贺铭含义不明的笑了笑,“这只能你自己体会了。反正咱们这位屈哥可是言之凿凿的开始上诉,几次被驳回以后,他也被支使去了治安大队。”
宣忱不觉得治安大队有什么不如人的,毕竟屈靖武现在……“后来还被一撸到底,成了咱们所里的片儿警。”
“嘿,他活活把局长气的心脏病发死在了工作岗位上,你可知道咱们老局长手把手给省厅里带出来多少骨干?那些人能让他这么死了?屈哥能在咱们这儿落脚,还是因为柳局照应,但也只是照应而已。”
宣忱想起了那句……不能有任何立功表现,不能有任何升职嘉奖。
屈靖武这个人,应该是掀开了他承不住怒火的逆鳞。
隔壁屈靖武的咳嗽一直没停下来,还是那种掏着肺咳的声音,咳两声就要吐一口
“贺哥,你去看看他吧,你听他咳的,会不会死啊?”
贺铭一脸为难,犹豫了一下,“行吧,那我去看看,给他打点儿水去。”
“嗯嗯,快去吧。”
贺铭走了没有一会儿,就黑着脸回来了。
“怎么了?”
“好心当成驴肝肺,那家伙趴在马桶上咳的一嘴血,还不让我帮他叫护士。”
“为什么?”
贺铭翻了个白眼,“我哪知道?”
“我去看看他吧,也不能不管。”宣忱说着就摘了自己的氧气管,现在离开氧气他也没有感觉到什么不适,只是有点儿晕眩,头疼恶心而已。
“诶,小宣你……”贺铭看他自己穿鞋下床,有点儿无奈。
……
“屈哥。”宣忱敲了敲门,屈靖武只顾着自己咳嗽气喘,没有理他,他就自己推门进去了。
屈靖武趴在洗手池上,吐了很多带着黑水和血丝的痰液。
宣忱给他拍了拍背,顺了顺气,“你怎么不让医生给你用用我的那个药?你看我现在除了有点儿疼,已经不咳了。”
屈靖武咳的眼球充血,说话沙哑的几乎只剩气音,“我……咳咳……我不能用那种药,我过敏。咳咳……”
又是过敏……你还真娇气。
“种类那么多,都过敏吗?”
“不能……不能试了。”屈靖武想起五年前那次镇静剂过敏的经历,他不敢再尝试任何一种,他怕……自己再忘掉更多的东西。
“贺哥过来照顾你,你好歹给个好脸色啊。”宣忱给他倒了一杯水漱口,又拧了个毛巾让他把脸上的汗水擦一擦。
“他们都是过来看笑话的,为什么我被他们当猴看,还要给他们好脸色?”
“那你也不能给人家个猴屁股啊……”宣忱嘟囔了一句,把他漱口的杯子刷干净以后,又给他接了一杯水。
屈靖武红着眼珠子推了一把,“你也走吧,不用管我。”
宣忱没理他,又帮他拍了一会儿背,“我又没把你当猴看,就你这个体型,最不济也得当成狒狒看吧?猴儿跟你可不配。”
屈靖武咳的中途忍不住喷笑出来,“咳咳……哈哈……狒狒,那我得先挠你。”
“你不用担心连累我,我也不怕你连累,反正我还要考研,迟早要走的,连累不连累的,也就这两三年而已,咱俩都算是一起出生入死过了,还怕这个吗?”
屈靖武抹了抹嘴角的血丝,看着他笑了笑。
宣忱回他个笑。
屈靖武心想,这人看起来唯唯诺诺的,处了处发现还挺仗义。
“你到底对什么过敏?”
“镇静剂。”
屈靖武咕咚咕咚喝了一杯水,靠在水池上缓了口气,“你看这些药的名字,什么因的,什么阿的,我都不能用,会休克。”
“这么严重啊……”
“对,我就是那种连做手术都需要硬抗的人。”
宣忱意味深长的点点头,“幸亏你是个男人,不然都不能剖腹产……”
屈靖武给了他一个白眼,“就你能剖腹产,你赶紧走吧,别在这儿看狒狒了。”
“我这担心你才来看你的,你怎么这么……”
“我不是不识好歹,我是为你好……咳咳……我妈,是我妈,她马上就要来了,让她看到有男的在照顾我,那可就说不清了。”
宣忱一愣,却被屈靖武扭过肩膀,一把推了出去。“啊?什么就说不清了?”
“真的,你快走吧,让她看到你了要把你全家都刨根问底,不然你就别想走了。”
屈靖武说着给他开门,却听到门外一个爽朗的女声,“我家那个二百五啊,真是走到哪作到哪,好好的嘉市刑警队,作去了治安科,这治安科没干几年又作到了县城里,县城里更好了,没干几天又作到了县医院……我说小许啊,当初阿姨不是告诉你要你管着他吗?你怎么说撒手就撒手了?”
许澄川一路上都在试图挣脱被屈妈牢牢攥着的手腕,“阿姨……我不是……”
“我知道你工作忙,但是我们家那个二百五在你心里肯定还是有份量的,我说他住院了,你还是马上就答应来看他啊,你们两个也真是,闹矛盾了,有话摊开说一说,怎么动不动就把分手挂嘴边……”
屈妈推开病房门,和宣忱对了一脸。
“……”宣忱看了看和自己差不多高,烫着一头大波浪,身材壮硕妆容精致,气场强大的屈妈,下意识的后退一步,然后踩了屈靖武的脚。
“妈。”屈靖武把宣忱扶了扶,看了看像是被上了铐子的许澄川,有点儿无语……亲妈怎么把他带来了?
“靖武啊,你看!小川来看你了!”屈妈把许澄川推出来,宣忱尴尬的和许澄川来了个四目相对……
“呦,这位是……?”屈妈后知后觉的看到了宣忱,眼中光芒不善。
“妈啊,这是我同事,来慰问的,没事了,他正要走呢!”屈靖武说着把宣忱绕了个圈推了出去,然后一把把许澄川从他妈手里解救出来,塞到身后,“小宣你先回吧,我没事儿,咳咳……没事了。”
宣忱被他一推,看着他把另一个人拉到身后,心里不知怎么有点儿烦躁,哼了一声,“那我走了。”
“好好好,小宣是吧?谢谢关心啊!”屈妈客套两句好像唯恐这个电灯泡不走似的,自己也挤进门子,然后,砰!一声关上了。
“……”宣忱皱着眉看了看关紧的门子。只听到房间里三个人开始聊天,好像一家三口……
“用了什么药?”许澄川语气淡淡的,顺手拿起屈靖武床头的单子看了看。
“消炎药吧,没多问。”
许澄川捏了捏额头,转头对屈妈尽量保持风度的安慰,“没事,阿姨你放心吧,他只要不乱用药,壮的公狗似的,自己就能好,没事儿。”
……
晚上,贺铭那些话在宣忱的脑子里穿来穿去,有点儿连不上似的,一会儿想起屈靖武喜欢男人,一会儿又是他喜欢的人叫陆映峰,一会儿又是黑警陆映峰死的有多惨,然后就是病房门口,与他四目相对的那个眼神清冷十分帅气的……小川?
那个人,长得真好看,身材高大但不过分魁梧,文质彬彬气质卓然,整张脸冰冰的,不食人间烟火似的。宣忱想着想着,看了看自己粗糙的双手,又摸了摸自己晒得黑黢黢的脸,叹了口气。
我这是……为什么要和他比?我……
宣忱发现,自己好像有点儿什么纠结起来,就解不开了。
……
从那晚被屈靖武推出门,宣忱整整一天没再去找他,千扉寺派出所的同事们轮流陪床,董姐做的饭,高哥带的水果,贺哥给点的外卖,宣忱觉得两天自己已经胖了三斤。
“画什么呢?”所里另一位见习警员周宇给他带来了笔记本和铅笔,吃了会儿前辈们留下的零食,发现宣忱正在画画。
“纵火犯。”宣忱明显是学过肖像画的,寥寥几笔,把他从监控上看到的那张脸画了个七八分。
“哥……你真厉害。”小周拍了拍手上的零食屑,翻出手机,咔嚓咔嚓拍了两张。
“干什么?”
“我拍下来记一下啊,下次如果在路上撞见没准能抓住他!”
“哪有那么容易遇到啊……一次没抓住让他跑了,恐怕就是大海捞针了。”
小周再次抓起零食,吃的像个活兔子,“那你求求屈哥呗,我听说局里弄了个专案组,正在找这个纵火犯呢,你让屈哥帮你捅个后门,没准能去掺和掺和。”
宣忱放下手里的笔记本,看了眼小周,把自己为了防备他吃完而藏起来的花生米牛肉干全都给他拿出来,“你吃,我出去下。”
“……嚯!你藏了这么多!宣哥你不厚道啊!”
宣忱这次也做了一言不合推门而入的人,“屈靖武!”
正在收拾东西准备出院的屈靖武被他吓了一跳。
“干嘛?着急忙慌的,还以为我病危了。”
宣忱提了提笑脸,“你这是要出院?”
“嗯,我没啥事儿了,回家吃几天药就差不多了。”
“内个……你和柳局,你和柳局是不是特别熟?”
屈靖武挑挑眉,“怎么了?”
宣忱被他这个表情兜头一凛,意识到自己这样冒冒失失张口就说,很有点儿要捧臭脚走后门的嫌疑,只能定一定心,先解释着:“纵火的那个人,就是那个给晗晗下药的人,你知道吗?”
“嗯,听说了。”
“县局里成立了专案组,要抓他,我想问你能不能……能不能让我……”
屈靖武放下自己手里叠了一半的衣服,坐在床边上打量了打量宣忱,“让你干嘛?让你进专案组吗?你知道新园市场派出所这边,参与这次行动的人们都是怎么被处分的吗?”
“不知道。”
“那你知道为什么咱们两个没有被处分吗?”
“因为……救火?”
救火?屈靖武看着天真的他,没回答。
“因为……你让我提醒过他们,别逼得太紧狗急跳墙。”
屈靖武把手里的东西放下,指着板凳让他坐,“跳出来分析一下,你上学的时候,老师有没有教过类似情况下应该怎么做?”
“应该……确认嫌疑人身份之后,投入警力隐秘排查,尽量不惊动嫌疑人,应该在一个人流少,环境相对简单的情况下抓捕罪犯,以免造成人民群众的人身财产损失。”
“你看,教科书上都写着的东西,他们还犯了错。就因为我在,他们为了不让功劳外溢,所以急于求成,不分析现场情况,强行关门捉贼。最后造成了近百万的财产损失。如果咱俩没有冒死把二楼火情控制住,你说会死多少人?一旦出了人命,他们派出所就不是吃几个处分能放下的了。那你呢?你当时怎么想的?”
宣忱低头沉默,他一开始也是想和新园市场的同事们一起抓捕的,教科书上写的东西,他遇到了真实事件,总是被一腔热血和争先立功冲昏了头,忘了干净。
屈靖武还嫌这刺激不够,继续添油加醋:“如果足够耐心,足够冷静,甚至可以跟着这个人,端一个诱拐少年儿童的窝点。”
宣忱咬着嘴唇右手食指纽着衣襟,看样子算是把肠子都悔青了。
“我错了。”这三个字说的沉痛又掏心。
屈靖武看他这委屈的小模样,心想,我是不是话太重了?
“也不是谁对谁错,事后诸葛亮谁都会做。可是咱们这行和别的行业不同,学校里学的都是前辈们血淋淋的经验,书本上的都有用,你不是还要考研吗?不要把书忘掉,书是不会教你犯错误的。”
“嗯,我懂了。”
屈靖武的大手按住他的肩膀,压了压,“行了,也不用这样。走吧?”
“啊?去哪?”
屈靖武一笑,这是个什么记性?
“你不是要去专案组吗?怎么?还要在这儿住几天?等人专案组破案了你再去?”
宣忱差点儿原地起跳,喜形于色,“你等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