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凛心头一紧!
大哥这句看似平淡的评价,比任何疾言厉色的斥责都更重!这意味着大哥对陈铮的管教结果……不满意!更意味着……这件事,大哥要亲自过问处置了!
他连忙起身,抱拳道:"大哥,是我管教无方!我——"
陈晏抬手,止住了他的话。
目光终于落在陈铮身上,平静无波,却重若山岳。
"陈凛,"他的声音依旧平和,却不容置疑,"陈铮出言无状,你既是他管教之人,便由你……给他个教训吧。"
这是大哥第一次明确下令,让陈凛责罚陈铮!
以往无论陈凛在西院如何管教,大哥从不过问。可这一次,大哥亲自发话的惩罚!分量和意义,截然不同!
陈凛的心猛地一沉,看向陈铮的目光复杂至极——怒火、失望、恨铁不成钢,还有……被大哥亲自点名的沉重压力。
陈铮在听到那句话的瞬间,身体的本能反应比思绪更快!
内力如受惊的猛兽,在经脉中奔腾咆哮!足尖下意识凝聚轻功起势,肌肉绷紧,几乎要一跃而起——
逃离这令人窒息的压力!逃离即将到来的责罚!
然而,就在本能即将支配行动的刹那——
二哥祠堂受罚的惨烈!
他向二哥承诺的"打死也不跑"!
所有的画面和声音交织在一起,硬生生将那奔腾的内力压回体内!
——不能躲!不能跑!更不能反抗!
尤其是在大哥亲自下令、亲自注视之下!
可是……要像二哥在祠堂里那样……他真的能做到吗?
他太清楚自己了!骨子里的血性和怕疼的本能,在剧痛临身时,一定会挣扎!一定会想躲!到时候,大哥会怎么看?二哥会怎么罚?会不会……连累二哥?
恐惧和矛盾几乎要将他撕裂!身体因强行压制本能而剧烈颤抖,冷汗瞬间浸透衣衫,脸色惨白如纸,眼中满是挣扎与绝望的茫然。
陈凛看着他的模样,眉头紧锁,手已按在佩刀上,随时准备压制这个可能再次失控的三弟。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陈铮猛地抬头!
不是看向陈凛,而是直直望向主位上的陈晏!
"大……大哥!"他噗通跪地,声音嘶哑颤抖,却带着孤注一掷的决绝,"我……我认罚!二哥怎么罚我都认!"
他艰难地咽了咽喉咙,眼中满是恳求:"可……可求二哥先用金针……封了我的穴道……再……再罚吧!"
水榭内,一片死寂。
李昀唇角讽笑淡去,眼底闪过一丝意外,又很快被茶雾掩去。他原想着,以陈铮的性子,要么暴起掀桌,要么咬牙硬扛,却不想他竟选了最狠的一招——自断爪牙。'倒是我小瞧了他。'
陈凛的手僵在刀柄上,眼中满是难以置信。
这小子……竟主动要求封穴?宁愿彻底失去反抗能力,也不愿在受罚时因本能挣扎而触怒大哥,甚至……连累自己?
陈晏端着酒杯的手,微不可察地一顿。
那双深不见底的眼,静静注视着跪在地上、浑身颤抖却眼神决绝的陈铮。目光仿佛穿透恐惧的表象,看到了他内心巨大的挣扎,以及这份"取巧"背后的根源。
——主动求封穴,放弃所有抵抗,用彻底的"不能"换取绝对的"驯顺"。
这与其说是认罚,不如说是这桀骜少年在恐惧与无力中,能想到的最"保险"的方式。
沉默良久,陈晏的目光转向陈凛,轻轻"嗯"了一声。
陈凛接收到大哥的示意,看着跪地求封穴、眼中只剩认命的陈铮,胸中怒火被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取代——恼怒、无奈,怜惜,还有一丝……极微弱、却真实存在的如释重负?
他不再犹豫,大步上前,指尖凝聚冰寒内力,快如闪电般点向陈铮颈后三处大穴!
"嗤!嗤!嗤!"
三根金针没入穴道,陈铮浑身一颤,内力如退潮般消散,他身子一软,再难抵抗分毫。
——这一次,不是被强行剥夺,而是他自己……求来的。
陈凛看着力量尽失、眼神空洞的陈铮,心中复杂更甚。他一把将人拖起,在陈晏平静的注视下,带回了西院。
宴散人静,李昀故意落后半步,与陈晏并肩而行。
"大公子好算计。"他低笑,指尖轻敲折扇,"李某不过想试试刀锋利否,您倒直接拿去淬了火。"
陈晏步履未停,只淡淡道:"李将军今日以身试刃,你说陈将军该不该领你这个情?"
李昀笑意微僵,随即摇头:"罢了,横竖是您家的人,您说了算。"
而西院这边陈凛没有将陈铮去祠堂。就在西院冰冷的青石板上。
"砰!"
陈铮被一脚踹跪在地,因金针封穴,连跪姿都摇晃不稳。
"咻——啪!"
藤鞭撕裂空气,狠狠抽在背上!
剧痛炸开的瞬间,陈铮咬紧牙关,闭目承受。疼痛尖锐得几乎让他窒息!肌肉本能地绷紧、蜷缩,又被他强行命令自己放松、挺直——这比单纯忍痛艰难百倍!
冷汗混着血水浸透衣衫,牙关咬得咯咯作响,嘴里满是血腥味。
他不能保证像二哥那样纯粹靠意志力守住受罚的规矩,只能借助金针,给自己设个禁制。
陈晏不知何时已站在西院门口,负手静立,如沉默的监刑者。他的目光落在陈铮因压抑本能而扭曲的脸上,落在那一鞭鞭绽开的血痕上,无喜无怒。席间李昀的试探,他看得分明。
这毒舌将军嘴上不饶人,实则是在替陈凛试刀——试陈铮的定性,试他是否真能压下江湖习性,成为一把合格的刃。
可惜,陈铮还是没忍住。
但……
陈晏眸光微动,在陈峥血肉模糊的后背停留一瞬,又瞥向面色紧绷的陈凛。
——倒也不算全无收获。
陈铮冲动泄密是真,可他在认罚时主动求封穴,宁肯彻底失去反抗能力,也不愿因本能挣扎而失控。
这份"为二哥考虑"的心思和极端压力下的主动选择,比任何表面的驯服都更有价值。
而陈凛……
陈晏目光落在二弟紧握藤鞭、指节泛白的手上,唇角几不可察地一勾。
——他心软了。
最终,他未发一言,只深深看了陈凛一眼,转身离去。
当鞭声终于停止,陈铮伏在地上,金针封穴的虚弱与鞭伤的剧痛交织,眼前阵阵发黑。
陈凛站在原地,看着地上的陈铮,又看看自己手中的鞭,再看看大哥离去的方向,胸中情绪翻涌。他俯身拖起陈铮,走向偏房。
当金针拔出,内力缓缓回流时,陈铮疼的迷糊感觉那上药的手……似乎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轻了几分。混沌中,隐约听到二哥在咬着牙低骂,像含着团火又生生憋住:"李昀这张狗嘴……"
话音未落,他已彻底坠入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