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痴梦三

“我在平行时空,我是不是在平行时空?”季缘一脸严肃地问谢钧。

谢钧神色复杂地看了一眼李怀谦的背影。

在谢钧给出“我们的人,你别管”的回答之后,李怀谦居然当真收回了手枪,没多看季缘一眼,径直寺庙后面走过去了,似乎是想探查更多东西。

而季缘一副僵硬的模样,在原地僵硬了足足一分钟,才板起小脸严肃发问。

谢钧早就在脑海里为李怀谦发现季缘一事做了无数编排,打死他也没想到,李怀谦居然会认不出季缘来!

怎么可能?

他失忆了?难道他退役是因为失忆?但在理县的时候他分明出示了那张鞋子的脚印图!他怎么可能忘记季缘?

他到底为什么要来普若?

季缘单手抵着下颌,严肃分析道:“如果我在平行世界,这一切就说得通了。这个世界的李怀谦不认识我,这个世界的我也不在学校读书,是个在外面乱跑的野孩子……嗯,这也挺合理的。”

谢钧心想,完了,冲击太大,孩子傻了。

灰尘弥漫,阳光垂垂欲衰。他看着这个女孩。这是他从未见过的模样,季缘的十六岁,皮肤雪白脆弱,眼神明亮,带着天真不谙世事的模样,像一朵不堪折的白山茶。

现在身上的衣服对她来说大了些,抬手的时候袖子微微滑落,露出手腕的红痕——被他捏出来的。

他刚才就轻轻捏了一下而已。

谢钧头疼地揉了揉眉心,一时无言以对。

小小季缘还在那里踱步分析,像个老成的科学家:“哎,为什么会来到平行世界呢?时空裂缝?黑洞?空间曲折?叔叔,你说说看。”

谢钧无语道:“别叫我叔叔。”

季缘说:“那我叫你什么?”

谢钧说:“我姓谢,你可以叫我哥。”

季缘顿了顿,沉默地盯了谢钧一会,一副看诱拐犯的神情。谢钧真的有点崩溃,有气无力地说:“行……随你怎么叫……我们先来理一下事情经过。你是从寺庙里出来的对不对?你在寺庙里看到了什么?”

季缘皱了皱眉:“就是一个寺庙啊,里面花花绿绿挺漂亮的,到处都是彩绘,漆好像都是新的,味道可大了。中间还有个巨大的佛像,好像是石雕的,是谁我就不认识了,美术课讲石雕艺术的时候我在悄悄跟同学下五子棋……”

谢钧叹了一口气:“还有吗?有看到人吗?”

季缘:“没了,里面一个人都没有,我还在里面喊了几声,也没人回应我。我本来想进去看看的,但是恐怖片里面乱跑的人一般死得最早,所以我就想还是出来吧……就遇到你们了。”

说到“你们”两个字的时候,她明显有点咬牙切齿。

“我应该是在课堂上被传送过来的。”她继续煞有其事地分析,“这个世界是公元几几年,还是现代社会吗?有经历工业革命吗?我们认识多久了,是什么关系……外面的李怀谦为什么也在这里?”

谢钧垂头俯视她。

这样一看,季缘在十六岁到十八岁还窜了点个头,起码窜了四厘米,又这么纤弱,看着真是小不拉几的一团。

这小不拉几的一团嘴里真的不肯闲着,话多得烦人,谢钧又忍不住揉了揉眉心,打断她越来越科幻的猜测:“这不是平行世界。”

季缘:“男人,你骗我。”

谢钧:“……”

谢钧:“你小时候到底学了什么乱七八糟的……这么跟你说吧,就算真的是平行世界,那这个平行世界的李怀谦也是认识你的。你俩青梅竹马,还记得我刚才说的话吗,你十五岁就开始暗恋他了。”

季缘不可置信地挑高眉毛:“那他怎么会认不出我来?”

“谁知道,可能他局部大脑受损导致记忆残缺认不出你了……”在季缘愤怒的眼神里,谢钧若无其事地换了个说法,“可能这里有鬼。”

季缘道:“鬼?!”

谢钧说:“你还记得汪目吗?”

季缘满脸疑惑。谢钧抹了一把脸:“也是,还能指望你记得老汪?”

他简单跟这个小季缘说了一路上的情况,听得季缘的眉毛像野蜂一样上下乱飞。外面的黄沙忽然又吹起来了,像凭空一场沙尘暴,弥天漫日,就连阳光都被遮得严严实实。季缘被呛得咳了两下,谢钧过去准备关上木门,却见她忽然一钻,像只小豹子一样窜了出去!

“季缘!”

“李怀谦还在外面!”

谢钧一个疾步冲上去把人拦腰抱回来:“你出去找死是不是!他一个成年男人不知道躲吗!”

“我靠,你管我!”

仓促挣扎间,季缘抬手打到了门边一个微微凸出的木块,谁都没注意到,那木块像枯叶蝶般潜伏在朽木中。“当”的一声,谢钧瞳孔微缩,脚步一个踉跄,下意识回身挡住季缘——

一只漆黑庞大的薮猫从右边墙里冲了出来!

猝不及防的冲击下,谢钧跟季缘都被撞到左墙上。

他甚至闻到了血腥味,心头一紧垂头一看,季缘嘴唇磕上牙齿,鲜血正渗出来,她简直脆弱得不堪一击!

谢钧抬手摸出腰间短刀,刀刃出鞘的一瞬间,那只薮猫却又猛地一后退,影子一样消散在墙内。

沙尘呼啸,木门颤动,灰尘肆意,谢钧不敢压在季缘身上,迅速蹲起来去看季缘的情况。

他才刚一低头,一句“你没事吧”的第一个字还没说出来,就见墙面忽然消失,像被机关抽走了一样,依靠着墙面的季缘身后一空。

她睁大眼睛,还来不及呼救,就猛地坠入墙中!

谢钧的话断在舌尖,他直接跃冲向前去捞季缘的手,指尖即将触碰的一瞬间,季缘凌空而坠,掉进了墙后无穷无尽的深渊。

“砰”的一声!

机关转动,墙面霎时闭合。

但谢钧的冲势还没有止住!眼看墙面冲脸而来,谢钧在空中一个扭身闪避,肩膀结结实实撞在了墙上。

季缘不见了。

谢钧捏紧手里短刀,咬牙切齿地锤了一下地面。

-

季缘感觉自己变成了一个仓鼠球。

她一路连滚带坠哐哐哐下落,不知道磕绊了多少次,终于落到了底部的茅草堆上。

柔软的草垛一接,季缘顿时感觉全身都要散架了,她嘶嘶地喘气,几乎爬不起来,甚至有点想哭,觉得这辈子都没这么受过罪。

她在草垛上缓了好一会,才有了劫后余生的感觉:这最底下要是水泥或者石头,她得直接摔死。试探性动了动,发现虽然全身都磕磕绊绊,但居然没地方骨折,脚也没崴过,走路正常。

她一边感慨自己的狗屎运,一边爬起来,左右环顾了一下,发现这个坑相当大。

大得让她想起古时候的祭祀坑,人祭。

季缘打了个寒战,眯着眼睛努力往前看,隐约看到了坑的边缘,好像还修了阶梯。她又抬头看了看,上方没有一丝光漏下来,暗沉沉,像闷锅的盖顶。她不指望那位姓谢的叔叔能下来救她,很明显她是遭遇了机关嘛!

只能自己找路啰。

季缘发现自己心态居然还不错,没有吓得屁滚尿流。

她朝着目标前进,没走太久,五六分钟后就到了边缘,这时她才发现坑边缘的一排墙上都依次镶着烛台,里面是幽蓝摇曳的烛光。

蓝色的烛光?里面有磷?季缘脑子里飞快想了一下,看到了泥土砌成的台阶,正准备上去时——

她背脊一凉,一双冰冷的手跟着扼住了她的喉咙!

袭击者来得悄无声息,她来的时候没看到他,他接近的时候她也没有丝毫察觉!

卡在喉咙的手极其稳定,像铁钳一样卡在脖子上。

季缘感觉自己像被掐住了脖子的母鸡。

粗糙的触感。有茧。

季缘心跳飞快,擂鼓般轰隆,几乎盖过袭击者的声音。

“名字。”

冷酷若子弹击发。

脖间的手慢慢收紧,呼吸被限制,季缘喘息着喃喃道:“………鬼,鬼爻……”

那只手顿住了。

“鬼爻?”

季缘几乎听不清他在说什么,只觉得心跳几乎要冲出胸膛。她口干舌燥,几乎是凭借本能在回答:“我身上……出现了一些意外。”

她都觉得自己的借口拙劣得吓人,连她自己都骗不过。

那只手却慢慢松开了,喉咙重获自由,季缘几乎被空气呛到,深吸几口气。要是她面前有个镜子,就能看到自己脖间已经有一圈红痕,怵目惊心,充分显现出她一身漂亮皮囊的脆弱。

“我猜到了。”袭击者淡淡道,“虽然身形变了,但只有你进出过寺庙。”

李怀谦擦过季缘的肩膀,向前走去:“身手也变了。”

话里似乎带着淡淡的嘲意。

季缘顾不得反应,两步追上去,还没来得及抓住他的衣摆,这人就若有所觉地回头,目光跟钉子似地钉住她的动作。

季缘讪讪后退,抿着嘴唇,听见他说:“性格也变了?”

季缘被他这冰冷的语调折磨得眼眶都要红了。

这一切真的是莫名其妙!她莫名其妙地到了这鸟不拉屎的地方,又遇到了一群莫名其妙的人,就连李怀谦都变得莫名其妙!这要是一场梦,她醒过来肯定第一时间去找李怀谦告状——就说他在梦里欺负她!

但此时此刻,她只能憋憋屈屈地说:“我也不知道……你知道怎么出去吗?”

李怀谦长久地凝视她,半晌,才平静道:“不知道。”

他的目光像一把剔刀,剔入骨缝来审视她,季缘被他看得后脊背一阵发麻,之前的瘙疼又漫上来,让她呼吸都困难。

这么僵持了半天,李怀谦终于道:“跟在我背后,别乱走。”

似乎接受了之前那神秘的鬼爻变成了一个弱鸡的事实。

他回头向前走去,季缘咬牙切齿地瞪了一会他的背影,李怀谦回过头看她,眉头一抬,季缘瞬间像个漏气的气球,默默地跟了上去。

“那你可要保护好我啊。”她喃喃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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寻刀
连载中白银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