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泽在短短休息一个多小时后,再次迎来了这对夫妻。
“您确定?”,办公室里,林泽庄重地询问这对坚强的夫妻。
“确定”,“确定”
“林医生我们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也不会后悔这么做”,赵父的声音沉稳有力,情绪也稳上不少,晨间佝偻的腰身再次挺直,只不过发白的发丝再也无力回转。
“这也是小晨以前的想法,我们尊重他,至少小晨的一部分还能活着”,赵母通红着眼眶微笑着开口。
“好,既然已经您两位已经做好了决定,我现在就联系医院里负责器官捐献的人员”
“好”
林泽拨通电话说明这边的情况后,电话那头马上就说赶来。挂断之后,林泽对眼前沉思的夫妻道:“负责器官捐献的同事们马上就到,稍等片刻。”
“好,谢谢林医生。”,赵父点头向林泽道谢。
等到负责器官捐献的人员来到时,林泽就离开了,无论是出于对家属的保密安排还是职务上的分工,都不再与林泽相关,那扇暗红色的房门缓缓关闭,如同隔开了两个全然不同的世界。
这边双方确定好所有事由后,兵分两路,一路去取器官 ,一路去调集适合器官的人员名单。人体中做移植的器官都有时间限制,超过了这个时间便不再适合,所以两路人马必须做到快速、准确,衔接时更是要做到万无一失,不仅要及时取到、更要及时送到以便让这些器官真正能够发挥作用。
当冰冷的手术刀划破仍旧柔软的身体时,鲜血从里面不断溢出,能够使用的器官被一个个快速摘取、放置在一旁的低温箱里,盈满的腹腔由于没了内脏的支撑很快干瘪下来,当最后一个器官放进保温箱里后,所有参与的人一起为他缝合遗体、换上寿衣。洁白的床单被小心地覆盖在遗体上,所有人后退两步、站两列分开,带着虔诚与庄重为手术台上这具年轻的躯体鞠躬。
参与这次任务的医护人员们在事先已经知道这位少年的事迹,在手术台上时既为他的命运感到惋惜和遗憾、又为他的行为震撼,同时也为家属的理解和开明感动。
林泽站在楼上的玻璃窗前看着提着低温箱的人匆匆离开,
上午问诊结束后,赵父又来了一趟,这是林泽最后一次见到他们。
赵父的头发已经白了大半,疲惫的脸色再也无法掩盖,原本儒雅睿智的眼睛里透出无法言喻的疲惫与死寂,可面对林泽时他还是露出一抹礼貌的微笑道:“林医生,这边的事就完了,走之前我们夫妻俩儿再来谢谢您这些日子以来的辛苦。”
赵母也扯出一抹微笑,像是接受了如今的情况,只是眼里的哀伤怎么也藏不住。
“在小晨最后一段日子里都是林医生陪着他、照看着他,我俩儿这个做父母的反而没做什么。”
赵母似是惭愧地垂头,洁白的地板上好像闪着亮光。
林泽心里一阵酸涩,在重症监护室里他常常去观测赵晨阳的身体数据,那应该是一个开朗的少年。
“您别这么说,我………”没能将孩子救回来。
“谢谢您,林医生”
“您不用想着如何安慰我们夫妻俩,我们也没这么脆弱。”,赵父笑了一下,继续之前的话:“其实这样也挺好,至少,至少小晨身体的一部分还继续活着。”
林泽也不再提这个,转而说起上午负责捐赠事宜的同事提起的事:“受捐者的手术很成功,他们以及家属非常感激您和孩子,如果您愿意可以安排您看一眼他们。”
赵父摆了摆手:“知道他们健康就行,还是不要见了。”
“好”
赵父和妻子站起来看着林泽:“林医生,今天就来给您道别,我们一会儿就带着小晨回家。”
“您坐诊这么忙,就别出来了,就此停下吧。”
林泽坚持:“我送您到门口。”
赵父瞧着林泽态度坚持也就不过多推辞。
医院的主楼后面停了一辆车,赵晨阳已经在里面等候着父母一同离去。
医院里里参与过救治赵晨阳的医生都到了,很多人身上的白大褂还没有脱下,甚至有人身上还带着接诊时蹭到的血迹,他们怀着至高的敬意来送别赵晨阳最后一程。
主任亲自为夫妻俩关上车门,白色的车子缓缓离去,所有人带着肃穆目送他们离去,庄重的神情如同送别一位英雄。
转过拐角后车子便消失在视线里,周身的同事们没动,每个人的眼睛里折射出一种难言的复杂和晦涩。
主任望天轻呼一口气沉声道:“大家都回去吧,下午还有病人。”
负责交接赵晨阳捐赠器官的人是夏祈,林泽大两届的学长,师兄弟二人静默着。
南风吹过、卷起两人的衣摆。良久,林泽轻声道:“生命实在是太脆弱了。”
夏祈颔首,但又跟着道:“生命也实在坚强。”
“赵晨阳家属没有让他的名字刻在器官捐赠纪念碑上。”
夏祈叹慰一声、拍了拍师弟的肩膀:“人才是最复杂。”
于逝者,国人依旧是认为入土为安。器官捐赠是件善事,然很多人却无法接受,旁人的闲言碎语是对捐赠者家属在亲人离世后遭受的二次打击。
华夏民众数量庞大,在巨大的人口基数下即便是占比微小的的短缺率,最后结算下来地人数也是个天文数字。
中华器官移植名录的数据库里,有人历经十几年的光阴去等待合适的配型,如果幸运的话,在满足了天时地利人和等各项条件后,便能重获新生。然而更多的是在漫无尽头的期盼中等到器官衰竭、等到无力回天。
满足器官移植的条件是苛刻的,这份苛刻不止来源于极其稀少的捐赠源头,更来自于每一位渴望健康的病患。数据库里的人员太多了,在筛选出合适的配型后就要在极短的时间内确定下来人选,不然离体的器官超过一定的时间后再无能到移植的可能,所以时常会有几个人甚至更多人争取一份器官的情况。
终于进过层层筛选留下来三个人,一号候选人是个年轻时打工伤了身体的农民,已经苦等了十多年,病人极其家属渴望着这次机会;二号候选人名牌大学的年轻学生,品学兼优、有着灿烂的未来;三号候选人是某一领域的卓越者,能为社会带来更大的社会价值,这份珍贵的器官该给谁?又该以什么标准抉择?是该看身份的高低还是看年龄的大小、亦或是所创造出的价值?
最后获取手术机会的是一号候选人,他已经等待了十二年,是几个人中等待时间最久的。有人会对这个决定提出质疑,认为最后优胜者只会是在二号或三号候选人之间产生,然而对于医生、对于器官捐赠机构而言,他们需要考虑的是谁最需要这个机会,而非在外界的附加价值之下所做出的权衡利弊。
生命不应该经由他人的几句评判而轻率地放弃或抉择。每一个生命都具有同等存在的必要,这不是由哪一个人或机构所能决定。在自然赋予生命降生时、在亘古朝阳日复一日高升时、在人类文明诞生时便已经存在了。
林泽明白也清楚华夏器官捐献工作仍旧任重而道远,可当他看着搭载着一家人的车子缓缓离去时他又忍不住在心里想,这种偏见是否能在新一代的年轻人身上减轻或退散。
午间的阳光刺目异常,还未到夏日火辣辣的日头便已积蓄着。
从室内走出的凉意开始消散,两人转身往楼里走去,颀长的身影消失在昏暗的走道的尽头。
与此同时平原第三源康医院的一个护士觉得新来的王姐有点倒霉,刚上任一天就碰到医闹,拖着受伤的身体肯定是不能上班,闹事的人叫嚣着不谈赔偿,最后还是在警察的协调下双方才谈好赔偿,不过经此一事她也不想再待在医院。
从第一天工作到最后一天来统共就四天,要不是因为她家里有事暂停了一段时间的工作,也不会想换新地方工作,三十多岁的护士正是吃香的时候。
小护士叹了口气,觉得这几天医院可真是热闹啊,别家医院的医生们来这做手术的时候下来正好赶上医闹,估计这种影响形象的事都被人家知道了,人家医生回去肯定会和周围的同事们说说。
王姐走了她还觉得挺可惜的,王姐为人热情又不失分寸,一来就帮着泌尿科的陈姐跑上跑下的送东西,可她只是一个小护士也不能左右什么大事,只能每月拿着两三千的死工资熬资历。
王春红回来后拿出手机,仔细看完手机上发来的信息后便将其删去,手指轻动间又发过去一条回复,看着回复下很快变为‘已读’字样后复而删去。
她放下手机、从沙发上站起来往盥洗室走去,宽大的镜子将她整个上半身都反射出来。不知是否为角度问题,白日那原本温和善意的眼神显得锐利冷漠,再细看过去又是温和,仿佛方才只是一番错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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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一章上午存完忘记确认时间了,抱歉哈抱歉哈
还是中午十二点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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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重生之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