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今晚都会死。”阿奇轻飘飘地说,他根本不屑于对这群乌合之众多言,只是他担心杰森和那个更年少的同伴会否也遭到同样对待,他们会不会已被这些人囚禁。
厨房外的血衣和猎犬啃食的骨头想必都来自于过路者,一整个镇子的恶人却能逍遥法外,为非作歹。作为死神的惩罚骑士,他认为自己有必要亲手清除这座小镇里的罪恶。
“你们抓了两个少年模样的人,一个红发异瞳,一个黑发蓝眼。”阿奇开口。
强盗们的诧异相视让阿奇明白他说得没错,“带我去见他们。”他冷淡地命令。
手持铁.弩的强盗发出嘲笑并冲阿奇射出弩.箭,弩.箭穿过铁栅朝阿奇胸口飞去,但在钻入阿奇的身体之际停在了空中。众强盗目瞪口呆,阿奇用手指轻轻一拨,弩.箭落地。
“妈的!通知汤德,我们有麻烦!”其中一个强盗喊道,另一人飞快跑走。他夺过身边那人的铁.弩准备再朝阿奇射击,铁栅中凭空布满浓郁黑烟,铁栅两侧的人都恐慌退后。
待黑烟消散,他们困住的只剩一匹慌乱黑马。
“人呢?”他们四下寻找,这时铁栅哐哐升起,黑马扬蹄奔向庭院,众强盗转头看向操控铁栅的绞盘,阿奇正站在那里。
“你是怎么……”他们困惑不已,却还是硬着头皮举起武器冲向阿奇。
对付这些人,阿奇甚至不需要他的巨镰,黑色煞气在他周身散发,那些原本杀意汹涌的莽夫们便停下脚步不敢靠近。
不知何时跑开的年轻强盗回到他们之中,手里牵着那五条猎犬,猎犬们狂吠着要扑向阿奇,有人叫他松手,年轻强盗便放开了铁链。
铁链拖过地面发出刺耳的摩擦声,猎犬们的吠叫愈加狂躁。
阿奇身后生出高至通道顶端的黑烟之门,“纳托瑞斯。”他轻声唤道,撒旦大人的独眼地狱犬从那黑烟中猛扑出来挡在阿奇身前,五条不及纳托瑞斯膝盖高的凶悍猎犬哀嚎着落荒而逃,众强盗也丢了武器惊恐地掉头跑开。
“一个不留。”阿奇给纳托瑞斯发出指令,口吐岩浆的巨大地狱犬向逃难强盗们奔去,坚如钢铁的脊背将通道顶端撞碎,一路石块乱坠。
庭院中人与狗的惨叫声四起,阿奇转身朝前方通道的一处发亮石门走去,此时已然入夜,通道内漆黑不见五指,黑暗中只能看到一对飘忽的猩红双眼。
主堡长廊全由青灰石砖堆砌,拱形窗户吹进阴冷的晚风,窗台上的积雪随风散落在地,月色与雪地互相映照给没有火光的长廊带来微光。
兰多赤着脚疾步穿梭于条条廊道,攀爬上层层石阶,从主堡到最高塔楼,他逐间搜寻杰森的下落,原来这些塔楼的空房间都关押着过路者。
黑色身影掠过兰多所经之路上的每个窗口,阿奇总是在他下方那层,他们的脚步同样急切,他们都很担心杰森,想尽快找到杰森。
因为光脚走路没有声音,阿奇不可能发觉自己正走别人才走过的路,他找到那个强盗头子汤德的房间时只看到一具裤子退到膝盖,死状诡异的尸体。他无法想象这间屋子里发生过什么,是这家伙要侵犯谁却被反杀?那么那个反杀之人会不会是他的杰森.温伯尼……
兰多在塔楼最高层的一间牢房找到了杰森,打开门锁时杰森正给自己施法疗伤,虽然伤口愈合,流失大量血液还是让他面色惨白,气息虚弱。
兰多紧紧抱住杰森,之前在强盗头子汤德那里演戏流过的泪水再次派上了用场……等等,他流下了新的眼泪,情真意切的眼泪,担心杰森受伤和害怕的眼泪。
“我要把他们全都杀掉!”兰多泪眼婆娑地咬着牙发狠说。
“我和你一起去,这镇上都是十恶不赦的坏人,我看到他们把人拖进石屋里杀死,不敢想象他们这样做过多少次,有多少无辜的人惨死在这座城堡中。”杰森十分气愤,他身旁的窗户只需低头就能看到有老树栓狗的厨房。
兰多扶他起身,之前杰森都告诫他不要滥杀无辜,头一次他们在取人性命这件事上达成共识,兰多感到此时的他们无比亲密。
他们离开牢房,杰森用兰多抢来的钥匙打开隔壁房间放出两个中年男人。将那串钥匙留给他们后,兰多拉着他原路返回,听到熟悉的脚步声接近时,杰森突然慌得双腿打结,拽住兰多冲他嘘声,拖着他跑回了牢房里。
“怎么了?杀掉就是!我才不怕他们。”兰多笑道,见杰森双眼泛红,他这才意识到是那黑衣人追来了。
“我不能……不能让他找到我。”杰森的语声低到不能再低。
兰多握住他的手说:“他找不到,闭上眼睛。”接着他便抱紧杰森,展开黑翼冲窗口飞去。
他们跃下高耸塔楼坠向雪地,虽然眼睛紧闭,杰森依旧感到头脑晕眩,他死命抱住兰多还是吓得险些叫出声来。
阿奇来到他们才离开的牢房,窗边有滩干涸不久的血迹,他冲到窗口查看,却又很快自觉荒唐。杰森又没有翅膀,这么高的地方总不能跳下去吧,阿奇心想。
他们降落在萨尔克小镇之外,杰森蹲在地上低声啜泣,他那难受的样子不止因为畏高却要飞行,更多是缓和想念之人近在眼前却无法接近的痛苦,兰多现在懂了。
兰多蹲在杰森身前,抬手抚摸起他的脑袋,一下又一下十分轻柔。月光下的茫茫雪地辽阔无垠,而他们的身影是如此渺小。
“等他走了我再自己回去吧。”兰多提出,杰森摇了摇头,“他会处理好的,惩罚罪恶是他在地狱的职责,我相信在人间他也会如此。”他的言语中满是崇拜和自豪。
“那我们上路吗?”兰多积极地问。
经历过两次杰森躲避黑衣人,见识过黑衣人怎样轻而易举牵动着他的情绪,兰多比杰森还不希望他被黑衣人找到。
杰森用衣袖抹去泪水,一番深呼吸后抬脸冲他点头,“我们上路。”他郑重地说,起身唤来失落在陷阱旁的丽维因法杖后,他们再次踏入树林,以免阿奇离开萨尔克小镇能够追踪到他们的脚印。
阿奇在萨尔克小镇停留到午夜,清.杀镇上所有带着血滴刺青的强盗村民,释放关押在三座塔楼中的幸存者,多数都是商队和骑兵,阿奇将被强盗掳来的妇人都托付给他们,还有那些可怜女人在这强盗镇里生下的孩子。
指针依旧向东,两行脚印消失在树林外,阿奇心中止不住的绞痛,他们距离这样近,自己却总是晚了一步。
马儿在夜晚的树林中行进困难,阿奇只好沿着大路走,他策马狂奔,目光游离在不远外的树林,试图寻到他想看见的身影。
他思考过与杰森同行的人是谁,年纪比杰森还小,那岂不意味着杰森还得照顾他?这样的日子未免太苦,他自己都还是个需要被照顾的小家伙。想到这些阿奇更加心酸。
阿奇十分感谢这场雪,雪地能让他追寻到杰森的踪迹,离开树林后他们走向坎坷的梯田,这是在故意躲开大路,躲开阿奇啊,阿奇气到忍不住发笑。
根据脚印显示,另一个孩子光着脚,阿奇着实困惑,这种天气赤脚走路,他该不会不是人吧?
阿奇要追着脚印走,他的坐骑并不认同,接连几次踩在被积雪隐藏的土坑里崴了马蹄,那小马对道路产生恐惧不愿行进,阿奇只好放它离开。
恶魔的能力总算派上用场,他靠脚印预测他们的方向,利用黑烟之门提前堵截,可那两个小家伙和他们的脚印竟神奇地消失了。阿奇站在无尽苍白的雪原中不知该何去何从。
兰多再次抱着杰森飞上高空,这回不是昏迷不醒,也不是心急顾不上,才一落地,杰森便跪在地上狂吐了一番。关在萨尔克小镇的塔楼里时强盗给过他一碗麦粥,还没来得及消化完便又离开了他的肚子。
“那家伙简直阴魂不散,一直跟着你,他是怎么知道你在哪里的?”兰多双手环胸,神情沉闷不悦。
杰森起身抹净嘴角,难以置信地盯着他问:“你没有同情心吗?找不到我他很心急很难受的好不好?”
“我只知道他一靠近你就哭,我不想让你哭!”兰多扬声回道,这话杰森没能反驳,兰多只是在关心他。
杰森上下打量着兰多的装扮,嘴角浮起不怀好意的微笑,兰多眯起眼睛叉着腰问:“你在笑话我吗?”
“你真的好像小女孩啊,我看以后你都穿女人的衣服吧,非常合适。”杰森展开双臂屈膝欠身,颔首行礼。“早安,小姐。”他忍住笑意一本正经地问候道。
兰多面无表情地盯了杰森一会儿,待杰森实在忍不下去咯咯笑出声,兰多牟足力气扑向他将他按在了雪地里。
积雪高至膝盖,兰多骑在他身上用雪堆把他埋了起来,一番嬉闹过后,杰森的心情缓和了许多,他们继续上路。
空中狩猎对兰多来说是件再轻松不过的事情。
他们找到一处废弃在田野间的井棚,水井干涸多年,木桩与砖石、稻草搭建的两米见方的草棚也已破烂不堪,但好歹棚下没有深厚积雪,三面砖墙环绕能阻挡野外渐猛的寒风,让他们可以暂时休息一会儿。
负伤失血的杰森仍旧有些虚弱,兰多叫他乖乖待在这里,等他抓几只飞鸟来吃。
放眼望去只有不见边际的雪原,但凡有一户人家,兰多都不会让自己这样操劳。他先是捡来足够多的木柴和干草生起火堆,又挥翼直冲天际,见他为了照顾自己如此尽心尽力,杰森深为感动,他决心要把兰多当做永远的好朋友。
看到兰多抓来的飞鸟时,杰森认为他或许不该再叫兰多出去狩猎了。
那是一只站立时将近四尺,展开翅膀超过八米的巨型老鹰,一身油亮乌黑的羽毛,橘红的鹰喙如锋利弯钩,雄浑的鸣叫声磅礴震耳。
兰多将这庞大猛禽丢在草棚前时杰森正坐在枯井边沿,突如其来的天降之物吓得他险些栽进井中。
兰多拧断它的脖子,它停止扑腾,鹰头死气沉沉地垂下,兰多一脸欣喜等待着杰森的称赞。
“我以为……飞鸟是指……麻雀或者……或者鸽子。”杰森磕磕巴巴地说,眼前的猎物虽然已经死去仍震慑着他。
“那没多少肉,我怕你吃不饱啊!”兰多明朗地笑道。
杰森满目迷惑,他展开双臂比划起巨鹰的大小,想要对兰多说些什么,可兰多那一脸天真烂漫又让他不忍开口。
既已如此,还是琢磨一下怎样处理这份盛大的午餐比较合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