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3章 不合拍的伙伴

指南针指引阿奇往拜索东境搜寻,为了方便打探消息他放弃了恶魔的特权,骑着一匹矫健快马边赶路边打听。拄着橡木棍子独行的红发异瞳瘦弱年轻人,这些特征还是挺出众的,如果遇见很难被人忽视。

当他于午夜踏入已然沉静的罗斯伍德镇时,指针哆哆嗦嗦转起圈来,阿奇欣喜不已,这说明杰森.温伯尼就在镇上。

此时的杰森已经离开罗斯伍德镇,他抱着湿衣服不停奔跑,疲惫和寒冷折磨着他的身体,悔愧和恐惧却驱使他不能停下脚步。

是我害死了那些人,这是他脑中挥之不去的念头,他后悔至极,就不该跟兰多回罗斯伍德,就不该住进紫罗兰酒馆,他把死亡带给每个人,他以后再也不要去有人的地方。

远离小镇和它的农田后是一片辽阔无边的荒芜原野,杂草丛生高至腰间,乱石满地加上夜色漆黑拖满了他的逃离速度,但他没有停下。

他摸索着肩头的咬伤,血流已将陌生人的睡袍打湿,伤口正趋于干涸,僵麻的刺痛却没有一丝减弱,他连停一会儿给自己疗伤都不敢。

兰多攻击他时完全变成另一副模样,狰狞的面容加上那对锋利獠牙让他看起来如狂怒的野兽,这和他的纯真笑脸相差太远。

距离罗斯伍德镇已经很远很远,因夜路难行加上实在疲累,杰森最终不得不放慢脚步。怀中的湿衣服被晚霜打到发硬,在这种临近冬季的气候中只穿一件单薄睡袍几乎和裸.体无异,他感到无比绝望,他好希望能和阿奇依偎在火炉旁,依偎在他们的温泉山洞……他开始想念他们的温泉山洞。

没走多远,冷倦不堪的杰森便一头栽倒在草丛中,丽维因法杖隐隐发光似在呼唤他,可他已经无法听清。

天光初晓时杰森睁开了眼睛,换做普通人,这么在野外冻上一夜估计已经丧命,但在神的照看下,他不会,永远不会。

他从地上爬起,全身酸痛,双腿无力,这时他听到身后有动静,回头一看,像只大鸟一样的兰多正挥动黑翼朝他这边飞来。他赶紧趴回地上,期盼着茂盛的野草能遮挡住他让兰多无法看清。

兰多找他靠得可不是视力,而是他的气味,血的气味。

杰森趴在地上一动都不敢动,当翅翼的呼扇声落在他头顶,当踩踏乱石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他知道自己已经逃无可逃,兰多的脚丫出现在他面前。

“你走了,不叫我。”兰多的话音中满是委屈,杰森抬脸看着他,心中尽是迷惑。

“不是要一起流浪吗?怎么说话不算数?”兰多又问,杰森拄着丽维因法杖起身,趁着昏暗晨光,他看到兰多神情幽怨,这让他很不理解。

“你……你咬了我!”杰森扬声说。

“不,我没有。”兰多干脆否认,杰森便扯下衣领给他看自己肩头的伤口,兰多显然大为震惊。“我真咬你了?可我不记得啊,我记不起来咱们进到酒馆后发生的一切,我只知道醒来时躺在地板上,你却不见了。”

兰多向前一步压低声音问:“他们都死了诶,你也看到了对吧?”

一提这事杰森便惭愧得不愿抬头,“是我害了他们……”

“是啊,是你。”兰多截住话茬说:“本来我还不信,现在我知道你身上那东西有多邪了。”

杰森懊恼地呼了口气,盘腿坐在草丛中默然落泪,嘲弄的坏笑在兰多嘴角停留几秒便被他迅速收起,他当然没有失去昨晚的记忆,每个细节他都记得清清楚楚。

那些酒的确让他犯了迷糊,导致他本打算趁杰森睡在澡盆里就吸他的血,挖他的心,结果却晕晕乎乎泡了个冷水澡。他爬上床后再次发起攻击,但他没想到杰森竟用那根橡木棍子轻而易举将他打晕。

原来他不是人类啊,这是兰多从昏迷中醒来后的第一个念头,如果他不是人类,那他就不是自己的敌人,也就不用把他一并杀掉了。

新发现让兰多感到莫名的开心,那家伙总是一副轻声细语,软弱易欺的模样,真发起狠来就连他这堂堂始祖血族都招架不住,有趣有趣。

“我咬伤了你,对不起哦,我不是故意的,你是我的伙伴,我绝不想伤害伙伴。”兰多蹲在杰森身前,按着他的双膝轻轻摇晃,语气哀婉。

杰森抬起泪眼看着兰多。他没喝过酒,一下子喝了这么多醉酒导致失控,随后又什么都想不起来,这过程似曾相识。他自己也有过喝得太醉,次日醒来无比难受,记忆空白的经历。

杰森微微点头,接受了他的道歉,兰多立刻朝他咧嘴微笑。“快点起来,我们回去吧。”兰多说。

“回去?回哪儿?罗斯伍德吗?我不会再去任何城镇村落了,你也看到我把他们害得多惨。”杰森浑身写满拒绝。

兰多琢磨一番后说:“那我们就继续沿着河走,你如果饿了,我就去有人的地方给你找吃的,你很怕冷,我得给你找些厚衣服来,怎么样?”

杰森用衣袖抹去眼泪,黎明的寒意几乎要把泪水冻僵在他的脸上,“你为什么对我这样好?我不明白。”他困惑地问。

“我喜欢跟你待在一起,”兰多直言,“我孤单了那么久,想有个伙伴很难理解吗?”

杰森点头道:“可为什么是我?我除了一身厄运什么都没有。”

“我不清楚。”兰多凝视着他的眼睛说:“我不清楚为什么,这才特别不是吗?你什么都没有,但我还是想跟你待在一起,这对我来说也很奇怪。”兰多陷入沉思。

他们谁都没有说话,心中各有想法,这时,马儿的嘶鸣和蹄声从不远外的大道上传来,杰森仰起脸透过草丛眺望,一眼便认出那穿着黑衣的熟悉身影。

想要起身呼喊阿奇的冲动在喉咙中难以抑制,可杰森还是生生忍回,“趴下!”他压低嗓音按着兰多猫进了草丛中。

“怎么了?那是谁?”兰多识趣地低声询问。

杰森摇了摇头,泪珠落在乱石上,马蹄远去渐弱的声音就像一把利刃切割着他的心脏,兰多感觉到他正在颤抖。

“那是在找你,能带你回家的人。”兰多小声说。

“我不能回家,尤其经过昨晚,见识到我会对身边的人造成的伤害和影响,我永远不能回家。”杰森失魂落魄地哭着说。

兰多内心一阵窃喜,不回家那可太好了,这样他们就能一直在一块,只有彼此,结伴同行,兰多永远不会告诉杰森,他才是让那些人殒命的元凶。

因为怕撞上阿奇,杰森提议以后他们都不走大路,只走野地,兰多则说他可以抱着杰森飞行,可杰森那严重的恐高症时至今日仍无改善,飞行是他最不敢做的事情。

他们踩着没过腰间的荒草地前行,旭日升起带来暖意,可兰多却开始犯困,他们只好暂时栖身于一片稀松树林,兰多睡着时,杰森则给自己采了些野浆果吃。

兰多醒来非他所愿,是杰森一直敲打石块故意将他吵醒。

“你不能一到白天就睡觉啊,我还准备趁天亮多走些路呢。”杰森劈头就说。

“你要走去哪儿啊?能飞得快些你却不敢,我迁就你走路,你还不许我睡觉。”

“往东边走啊,越往东气候越暖,那样即使冬天来了,生活在野外也不用担心挨冷受冻。”

兰多嗖的起身展开黑翼说:“我带你去!我很快的!”

杰森只是看着他的黑翼便能幻想出飞翔在高空穿过云层,俯瞰半个大陆的景象,昨夜的羊肉和刚才的浆果同时在胃中翻涌,他紧闭嘴巴摆摆手拒绝了兰多的热心。

杰森低下头让自己别再乱想,收回那些畅游天际的思绪,他听到兰多收翼的声音,这声音让他胃部放松,想吐的冲动也慢慢消退。

兰多坐在他面前的光滑石块上,随手捡起一根枯树枝使劲鼓捣草地,将一窝无辜的蚂蚁捅得家破人亡。看到兰多生闷气,自责袭上他的心头。

“我看我们还是分开吧,你还得去找你的家呢,而你的家或许根本不在东边。”杰森语气决绝地说。

兰多听罢猛地转身面向他,瞪大暗蓝色的眼珠一眨不眨地盯着他,双眸分明显露出受伤。

“我不找了,你不都说我的家肯定已经化为尘土消失了吗?世间处处都是尘土,我还怎么找?”兰多回道。

“那你就该回到你姐姐身边,回到峡谷好好做你的血族亲王,你这种身份的人在乱世中流浪算怎么回事啊?”

提到姐姐兰多一肚子气,“我不想待在她身边,我都不想看见她,她是个大骗子!还是个懦夫!她把血族的脸丢得干干净净!”兰多咒骂道。

“你不能这样说她,她是你的亲人,亲人才不会欺骗亲人,就算骗了,也是为你好。”这种情形是杰森深有体会且极有发言权的。

“你懂什么?你又不是我,又不知道我的过去!”兰多气得站起身来,杰森仰着下巴说:“那你告诉我,告诉我你的过去发生了什么,我来听听你姐姐是不是像你说的那样讨厌。”

兰多怎么可能让他知晓自己的曾经,他的复仇愿景迟早实现,而杰森只是因为死了一家酒馆的寥寥数十人就已经难过成那样。兰多无言以对,愤然跺脚跑进了树林中。

“所以你是同意我们分开了吗?”杰森起身大声追问。

“没同意,我找地方睡觉,要是醒了看不见你,我就去追你,咬死你!”兰多稚嫩的威胁声从树林深处飘来。

杰森也是气得不行,可他并没想过就这样和兰多分离,倒不是怕被他咬,而是觉得这位小亲王有着惨痛到不愿启齿的经历,把他丢在荒林中怪不厚道。

傍晚时分,林中生出氤氲暮霭,兰多翻身醒来,看到他所休息的老树下烧着火堆,杰森正坐在旁边烤手。

兰多似乎已经把他们之前的争吵完全忘掉,笑盈盈地坐起身来,“我们可以上路了。”他明朗地说。

“天黑了,该我睡觉了。”杰森睁大眼睛说:“你看,你白天睡,我夜里睡,这样下去我们根本没法去任何地方。”

兰多拉下脸来,仔细一想情况还真如此,“所以我带你飞吧,你想去东边是吗?”他问。

“我都说了,我怕高,本来就没吃什么东西。”杰森揉着饥肠辘辘的肚子说。

兰多起身双手环胸,来回踱步,“我倒是有个办法让你不用吐。”他神情沉重地说。

“还有这种办法?我才不信。”杰森说罢就去给火堆填柴,兰多则悠然绕到了他身后,竖起手掌犹犹豫豫,突然他朝杰森的后颈狠狠劈下一记,杰森应声倒地,险些栽到火堆里。

“这样你就不会吐啦!”兰多满意地笑道,他将杰森抱起抗在肩头,又极不情愿地捡起了丽维因法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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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烬之冠[西幻]
连载中洗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