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奇和奥古斯特离开色.欲魔境后朝着一片黑色沙漠走去,阴郁昏暗的天空充斥着搅动的墨色云层和漂浮的黑色石块,黑石相撞会失去重力坠向沙漠,拖着燃烧的尾巴,落地时爆炸,随之而起的黑色浓烟升腾到空中与乌云汇聚。
黑沙没过脚踝,他们举步维艰,奥古斯特在前头领路,可他领阿奇去的方向除了望不到边际的黑沙,什么建筑或山脉都没有。
阿奇累得双腿发软,整整一万层台阶,他感觉腰部以下已经不再属于他,他怪自己爬得太快,抵达出口后狼狈地躺在地上休息了好一会儿奥古斯特才慢悠悠地过来。
“你要带我去哪儿?”阿奇停步,边喘边问。
“‘末日’,炼狱女王的宫殿,只有‘罪恶’才能带你找到‘死亡’。”奥古斯特说。
“你怎么知道?你不是才来不久么?”
奥古斯特不以为然地说:“我才想起来……我好像见过她。”
阿奇听罢几步跨到奥古斯特身后,“怎么?她去过你爹的窑.子吗?”
“她可是冥界传奇,进入炼狱的第一个魔鬼,整个炼狱都该属于她,原罪魔神瓜分领地还是在她的监督下,她想去哪里就去哪里。”奥古斯特说时眼带轻蔑与骄纵,阿奇撇着嘴摇头道:“不就是个囚徒?”
“这里是炼狱,你以为谁都有资格进来吗?”
“她倒是想出去,你父亲能随意出入炼狱到人间乱搞,她行吗?”阿奇反问。
“‘罪恶’是个有品味和高雅格调的老派魔鬼,不是随时随地发.情留种的野生动物。”奥古斯特不屑地笑道。
阿奇听到这话顿了几秒,随后嘴角泛起一丝笑意,“高雅的魔鬼?我还真没见过,不如……快点带我去找她吧。”他假作热切地说。
奥古斯特转身继续带路,没走几步远,冰冷的镰刃勾住了他的喉咙。
“嘿!朋友!你在干什么?”奥古斯特举起双手一动都不敢动。
“错,奥古斯特才不叫我‘朋友’,我们只是邻居。”阿奇坏笑着说。
“你是说……坟墓邻居么?”奥古斯特语调邪性,说罢,他突然化成黑沙散落满地与沙漠融为一体。
阿奇拎着巨镰四下环顾,在他脚下的沙土中伸出一双黑到发亮的手,那手有着尖利的指甲,手型瘦长一看就属于女人。
黑色的手抓住阿奇的脚踝将他拽了个跟头,转瞬间又出现在阿奇的肩头,掐着他的脖子把他往黑沙里拖。
阿奇没有任何可以抓紧的东西,他的手掌生出泯灭之火掰住敌人的手腕,试图将她灼伤,可那双手根本不怕泯灭之火。
突然,一颗皮肤如黑色胶衣的脑袋从沙土里钻了出来,那脑袋没有毛发只长了一对冲天的羊角,脸型接近人类却又大不相同,挺起的鼻梁和尖尖的耳朵十分小巧,五官齐全,只是眼球、牙齿、舌头全是乌黑。
“我是他的女儿,蠢货,我不怕他的火。”女魔鬼在阿奇耳边怪声讥笑。
‘罪恶’竟然化身成奥古斯特接近自己,阿奇突然反应过来刚才这一路奥古斯特都格外安静,他早该察觉。
阿奇抬手抓紧她的羊角,借力起身的同时将她从沙土中拽出来并摔到了几米之外。
‘罪恶’不紧不慢地起身拭去了肩头的黑沙,她身形薄瘦,个子比阿奇要高,全身如墨黑肤,胸前与腰间裹着动物的皮毛,皮毛色泽奇异,黑底带着灰色斑点,应该来自于某种已然消失的远古猛兽。
“你把奥古斯特怎么了?”阿奇问。
“推了一把而已,他没事的。”
“那是一万层台阶。”
“他会想办法停下的。”‘罪恶’满不在乎地说。
此时的奥古斯特仍在尖叫着翻滚中,但阿奇不会知道。
“你想干什么?”阿奇又问,‘罪恶’晃了晃脑袋说:“听闻你在找我弟弟,我来帮你。”
“帮我……”阿奇狐疑地眯起了眼睛,“条件是?”
“带我出去。”‘罪恶’应该是在微笑,只是很难从那张黑不溜秋的脸上看出表情。
“那不可能,我来的原因是解决‘死亡’在人间惹下的麻烦,放你出去又会产生多少麻烦?人间已经够乱,不需要更多罪恶。”阿奇冷言拒绝。
“那……你就留在炼狱吧,我永远不会让你找到他。”‘罪恶’笑时嘴角咧到耳根,两排黑亮的尖齿让她看上去更加诡异。
阿奇举起巨镰朝‘罪恶’挥去,她根本没有躲避,巨镰划过她那能够随意化为黑沙的身体,齐腰斩断,黑沙迅速凝结,她仍完好无损。
‘罪恶’叉着腰摆了个优雅且傲慢的姿势,“在炼狱没人能伤到我,你尽管尝试。”她颇有信心地说。
阿奇给镰刃附上泯灭之火再次进攻,他将‘罪恶’从头劈到脚,不断朝她的脑袋挥砍,虽然她总能迅速恢复,次数一多也还是被弄烦了。
‘罪恶’徒手接住镰刃用力一拉将阿奇拽到身前并掐住了他的脖子,“你这是在浪费时间。”她说。
“不,我是在寻找你的弱点。”阿奇脸上露出把握十足的坏笑,他抓住‘罪恶’的羊角,用泯灭之火将其点燃,‘罪恶’立刻松开他退后数步扑灭了头顶的黑火。
阿奇偏头一笑,拎着巨镰朝‘罪恶’缓步靠近。“看起来那是你的‘王冠’。”
‘罪恶’抬手阻止了他。“好吧,被你发现了。”
“让我猜猜,‘死亡’也长着这玩意吗?你还说你不是动物。”阿奇为她装成奥古斯特时说的话讽刺了她。
“他不像我,我是父亲的第一个孩子,我从他的身体中分裂出来,‘死亡’只是他和某个叫莉莉丝的表子一.夜.欢愉的产物,所以他很弱。”
“我对你的家族史没有兴趣。”
“我只是想出去转一圈,我已经上万年没去过人间了……”
“越来越糟糕,没有去的必要。”
“噢,是吗?那你还要守护它?为了杀死亡之子,区区恶魔冒着灰飞烟灭的危险跑来炼狱。”
“我要杀他只是为了一个人,不是所有人。”阿奇漠然回道。
‘罪恶’走近了些,兴味盎然地盯着阿奇。“我闻到真爱的气味,还有思念,你在想着谁吗?”
“想得要死,能带我去找他吗?这也是撒旦的主意,他的话你总会听吧?”
“当然,我‘爱’我父亲,他要弄死自己的后代,我当然会支持,这才是一家人嘛。”她的语气格外雀跃,阿奇就当她是在笑。
“如果你想,等我回地狱,我可以向撒旦大人转告你的诉求。”阿奇假惺惺地说。
“不,不用了。”‘罪恶’似乎很怕撒旦知道她有离开炼狱的想法。
“那么……他在哪儿?”阿奇迫不及待地问。
‘罪恶’领着他走向沙漠深处,这里的黑石异常狂躁,它们互相撞击,坠落,爆炸,黑烟滚滚,地动山摇,到处都是燃烧的火坑,的确犹如末日。
走到最后几乎是在降下乱石火雨,‘罪恶’停住脚步,眼前有大片沙土下沉,流动的黑沙勾勒出一张巨大的骷髅头骨,等黑沙流尽,长达十米的头骨清晰地出现在阿奇眼前。
这头骨有着类似羊或鹿的尖下巴,头上两根弯曲的长角插进眼洞又从耳洞里冒出,骨质发黄甚至布满裂纹。
如果这是它的脑袋,那么它的身体会有多么巨大,阿奇只是想想都觉得不寒而栗。
头骨的嘴里有条通往地下的长阶,黑沙顺着长阶往漆黑的洞穴深处流去。
‘罪恶’转身朝阿奇伸出她的黑色爪子。“盛血的容器给我。”
“我跟你一起去。”
“不需要,我速去速回。”
“我怎么知道是不是他的血?”阿奇挑起嘴角,‘罪恶’一定在对阿奇翻白眼,只是她没有眼白所以无法看出。
他们踏上长阶越走越深,光线也越来越弱,等来到最后一级台阶时,除了晃动的影子,阿奇几乎什么都看不清,他只能跟着‘罪恶’的脚步声慢慢走。
不要凝视黑暗,阿奇提醒自己,这是死神给他的警告,他始终没能搞清其中的含义,直到他现在身处黑暗之中。
他们在平坦的地面行进了约摸百步,‘罪恶’的脚步声消失。
四周是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他又不敢盯着同一个位置太久,转动眼珠左瞧右看,黑暗中突然出现无数双血红的眼睛,它们全都在盯着他。
阿奇审视着那些眼睛,直到他发现有一双眨了眼,于是他转向那双眼睛,坚定不移地回盯着它,其他红眼消失了。
“现在可以把容器给我了吧?”‘罪恶’突然说,阿奇从口袋掏出血盒,血盒竟然在这里也能发光,虽然十分微弱,还是能照亮一些。
阿奇将血盒递给‘罪恶’,看着她走向困着‘死亡’的牢笼,她用阿奇无法听懂的语言对‘死亡’低语,‘死亡’从牢笼深处来到她身边,‘死亡’也对她说了些什么,语气悲凉。
阿奇只能屏息倾听,虽然他听不懂意思,但他猜测‘死亡’似乎在向‘罪恶’哀求,而‘罪恶’的每句回应都很强硬坚决。
‘罪恶’拉扯着‘死亡’的手腕要取他的血,‘死亡’极不情愿,甚至跪在了地上,血盒的微光照耀下,阿奇看到了他一晃而过的脸——他看起来只是个普通男人,脸上和脖子全是血痕,他没有‘罪恶’那样的羊角,只有一头长至肩头的蓬乱黑发。
在‘死亡’的哀切挣扎下,‘罪恶’强取了他的血液,完事后她毅然决然走向长阶,‘死亡’还在拍打铁栏呼喊,她态度决绝,没有回头也没有理会,阿奇只能赶紧跟上。
回到地面,阿奇站在‘罪恶’身后没敢出声,她看起来需要不受打扰地冷静一会儿。
魔鬼也有亲情纠葛么?阿奇这样想。
“他恳求我,不要杀掉他的孩子。”‘罪恶’突然开口,她转向阿奇,把装满暗红的血盒递给了他,阿奇接过血盒,犹豫着要不要说些什么。
“去吧,去为我父亲终结作乱的魔鬼,他有他的规矩——维持人间善与恶的平衡,保证他的地狱长盛不衰,显然……那些比他的孩子们更加重要。”‘罪恶’语调苦涩,阿奇将血盒装进口袋点点头说:“谢谢,你真的……不需要我向他提一提吗?或许他会同意放你出去一段时间呢。”
“他不会的。”‘罪恶’说罢抬手,一阵狂风卷起黑沙吹向远方,所过之处留下了一排脚印。
“如果你见到他,请替我转告他……罪恶与死亡向他问好。”她背着双手悠然说道。
阿奇只是皱了皱眉没有答应便转身朝脚印走去,如果能一剑砍死贝利昂.克劳,他是没有机会对他说话的。
阿奇渐渐走远,‘罪恶’将右手举到嘴边,用黑色的舌头舔去了手心的暗红血液。
“我亲爱的侄子,我绝不会让你独自战斗,让我们给地狱来场大清洗吧。”她的嘴角咧到耳后,紧接着她化为黑沙融进沙漠,朝着阿奇的方向流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