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易权

Summary:在林洱的鼓动下,谭乌雪和于水墨夺取了解构者的权力,使之成为公开的科研机构。

似乎在一年之间,很多像解构者这样可能从百年前就盘踞理源(科学家们之所以探测到的“至理碎片反制措施失效地区”远少于实际,是因为他们借至理之力与外界隔离)使用至理碎片的组织纷纷涌现——原因大概是两年来至理碎片应用公司开始如笋冒芽。它们作为帮派的历史和它们的存在一样不再是秘密,而被人类社会视为至理学一开始漫长的蛮荒时期。如今它们以至理科学研究机构的面貌现世,与研究至理碎片及其应用的科研机构或公司合作,更准确地说,是向其售卖先进的至理碎片科技,而科研机构将其工业化,公司将其商品化。这是几乎所有这种组织与现代机构的合作模式。像于水墨的父亲于丹青这样,为了平衡科研派和特务派的矛盾——早在上世纪80年代科研派涌入就开始的矛盾,选择使解构者的这一支部同时保持两者的性质,从而使整个组织只能地下行动的,已经不是潮流了。

……

“挺有意思的啊,你这钢笔。”林洱坐在酒店房间里的转椅上,一边借踮着的脚尖来回转动,一边摆弄着这支通常是别在谭乌雪校卡上的笔。他们在鲲城的一切费用都由沈枫垫着。

谭乌雪坐在床边,眼神里是不同往常的兴致,看来这块冰一提到她的小说或者她的笔就会融化:“它不止能让你沉浸式体验你输入的故事,还有一个需要两人及以上才能开启的模式:一人作为执笔者编辑好故事的开局,每当到了故事的转折点,意识被困在故事里作为角色的的夺笔者就会和执笔者抢夺对情节的掌控权,哪一方更合理故事就往哪个方向走,直到故事结束。作者似乎主宰一切,角色随时扭转乾坤,这是这个模式最摄人心魄之处。”

“等任务结束了我一定要试试。对了,如果我什么都不输入,然后直接把它抵在太阳穴上,会发生什么呢?”

“我没试过。但既然钢笔会读取人的记忆和思维,想必故事应该会从你的记忆开始吧。”她猜想道,“你先还给我吧,我每天不定时都要清除一下里面的缓存。”谭乌雪收回笔,摁下笔顶的D字母,投影出的是一个浮在空中的荧幕,然后她点了几下,荧幕消失。

“要是你给我造一个这样的武器,那可太好了。”林洱开玩笑,“不用刻那个字母D。反正我不是解构者。”

“你最后一句就说明第一句是不可能的。”又是那个冰冷的声线。

“话说既然你有武器,那你是特务派还是科研派啊?”

“我父母是科研派,但他们在我六……不,四岁的时候因为两派斗争去世了。自从于水墨他爸于丹青上台以来,他一直在平衡两派。让像我这样的孩子同时接触科研和接受特务训练,就是他的努力之一。”

于水墨终于有了插话的间隙:“你们都不讨论一下任务的是吗?”

“你先提醒我的哈。我还是坚持公开你们支部的存在。根据我的调查,连美国的解构者总部最近都公开了,还和某个大公司合作了。这可是大势所趋。”林洱愀然说,“再说这样沈枫向外透露你们和窃取你们技术的事就无所谓了。”

“我们解构者的组织比你想的松散多了。总部下面是地区分部,分部下面是我们支部,不过都不怎么管的。我们和他们唯一的联系就是学术会议。”于水墨答道,“况且我爸也不可能同意。”

其实三个人都清楚,如他们先前讨论的那样,公开这种事并不一定是解构者的厄运,区别在于它是以□□帮派或者社会实验的小白鼠还是以体面的科研机构的形式出场。如果是最后一种,不讨论地下活动带来的经费(这些活动依然可以进行),单是解构者垄断对至理的研究带来的金钱和地位,这未尝不是一种胜利。但不少解构者已经成了见不得光的鼹鼠,作为一个科研和特务属性参半的组织,这种心态可以理解。

所以他们首先必须改变这个组织的性质。

“谁说必须要你爸同意?”在他不知道多少次以这个理由推脱后,谭乌雪第一次反问。她的眼神里有砸碎一切秩序的危险,像在模拟他的内心。对方“父子人伦”的遮羞布被扯落,身体颤抖了一下,随后被对权力的**接管了。她知道他一直不满意他父亲走钢丝的作风,知道他和她是支部里最有可能的接班人,知道尽管每个人的心都会有阻止变故发生的惯性,她这句话就足以让他克服惯性而行动。

他们四目相对,眼里看到的是同一个计划,心里燃烧的是同一把火。

当初引进一个变量的举动,不过是出于纯粹的创造欲,那种赋予现实以故事的强烈执念,如同她之前每次独立行动那样。现在这个变量如她所料确实起到了改变故事线的作用:促使于水墨登上他夙夜渴望的第一个权力高峰,推动解构者本支部的公开。作为作者俯瞰全局,纵横捭阖的沸腾快感,在谭乌雪的血液中流动着。

……

他们很快规划好了。回到鲛城,在于丹青家里和他们的一次晚餐上,她出其不意地将钢笔刺向他,被他敏捷地躲开。但年过半百的他终究斗不过两个受过训练的年轻人,于水墨拿起桌面上看似摆设的台灯——那是他父亲的武器,和谭乌雪的笔一样融有至理碎片,本来会在他成年那天连同首长的位置一起继承给他。台灯里飞出的至理碎片,具有将事物扭转成过去形态的能力。他流畅地控制好碎片飞出的节奏,像一位弹钢琴的艺术家。星星点点的流光使他父亲只能克服被至理碎片拉回去的强力缓慢行动,而谭乌雪轻轻将笔尖抵在于丹青的太阳穴,流光急遽消失,男人缓缓倒下,不可置信地圆瞪着眼睛。

她在钢笔里设好了局。除非他想通了让儿子提前接替自己并公开本支部这件事,否则别想出来。她能在荧幕上看到他和那些声音的对话记录。

“……你们这群大逆不道的……”

“‘大逆不道’即使在您那个时代也是过时的词语。我们只是为解构者着想。不过放心,您不会有事的,而且还能享受退休的待遇。”这句应该是她的模拟体说的。

“我十多年来千辛万苦,就是为了平衡两派的矛盾,为了解构者不被暴露……”

“现在解构者不需要您这样的辛苦了。我们让科研派在阳光下赚与碳极公司合作的钱,让特务派背地里赚地下活动的钱。这回彻底分清了两派的界限,不再会有利益纠纷了。爸,走钢丝对身心健康是很有危害的,对吧?”于水墨的模拟体照样阴阳怪气,但他父亲似乎在沉默中接受了现实,接着听他说,“‘解构者不被暴露’,现在我们是正经的至理碎片研究机构了,可以抛头露面了。现在的潮流就是这样,连总部都这样,您觉得您一个人维持得了现状?风风光光和躲躲藏藏,您选后边这个?”

“小兔崽子,居然还有几分道理……但是你们这群未成年,分得清两派的利益,背得了整个组织的责任吗?”

“您是不是忘了,我明年就18岁了?17岁的我和18岁的我会有什么区别?17岁的我们又和当年的你们有什么差别?不都是在年轻的时候就扛起了解构者的责任吗?我只是比您预想中早一年如此。您不止提过一次您年轻的时候……”

(于丹青挥了挥手阻止他往下说)

“那其他人呢?你们别以为他们会像我一样放心地把权力教导自己孩子的手中。而且虽然我知道你心里是有点东西的,你在外的表现一直都很放浪不羁,哪有点首长的样?”

“他们会见识到的。对于那些顽固分子和虎视眈眈的人,我采取了和对您一样的举动。如果过了24小时他们还是不屈不挠,那钢笔会自主采取行动的。”她看不到自己的表情,但能猜到她的嘴角上扬了一个危险的弧度。

“不愧是我培养的人,够狠,够狠……”

“总之,多谢于首长对我们的栽培。当初我父母在两派斗争中牺牲,是您培养的我。我们不会辜负您和解构者。”她听见自己的声音。

于首长醒来发现自己被摆回了椅子上,房间里只有他和谭乌雪两人。他叹了口气:“这几天筹备一下交接仪式吧。这么多年终于能安心了。”

……

特务派的人总能最早嗅到情报的味道。当晚于水墨组织这些人开会——他之前不止一次干过——走到主席台上,下面原本一片站得挺拔的西装森林齐刷刷地单膝下跪,仰望的眼神忠诚尽显:“少主。”

“话不多说。第一句,从此与科研派井水不犯河水,除非支援。第二句,和以前一样暗中行动。第三句,做到前两点的,跟着我就有饭吃,有钱赚。”

以至理之名,散会。”

“以至理之名。”底下宏广低沉的声音震动着他的心。

……

“我的MP3失踪三天了,真怀念能听歌的时候。”林洱在床上辗转反侧。

“不是在这吗?”谭乌雪手里拿着它走近,在她耳边切换为耳语,“你要的,不是武器。融了至理碎片,现在相当于一个收音机。”林洱起身给了她一个拥抱:“不愧是我同桌,我原谅你偷拿我东西了。”对方有点诧异,愣住了,但没表现出抗拒。这时敲门声来了。

“恭喜啊,小于首长。”两人看到来人后异口同声。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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选择性理智
连载中梧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