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ummary:林杉得知研究至理学的女朋友许问秋将要回到鲲城与其共事。他与警方的杜真锡联络参与对公司之谜的调查。沈枫志在必得。
“我要回来了。”无喜无悲，电话里是颓唐的声线。
“你不是在京城当研究生吗？还有好几年来着。”
“我导师的横向项目。与你们公司合作，开发至理碎片产品。反正研究至理自身的物理规律是不可能了。
“两年前它横空出世，像造物主一时兴起捏造的玩具——对祂，假如真的有祂，是玩具；对我们却是神明一样的存在：它在每个试图接触它的人耳边低语：‘我是至理，我来帮助你们清晰地看清过去、现在、未来。’如同福音，却同时捂住了我们的双眼，千方百计阻止我们看清它是如何实现这一切。一次次数据丢失，实验失败，还有事故……我导师，还有室友，为数不多和我怀着同样想法的人，前几天刚从ICU出来。你问我吗？我那天不在场。但我真有点怕了，不是怕事故，而是作为一个唯物主义者，怕这条路通向的只有不可知这一个答案。
“更可怖的是几乎所有人类向它臣服了，应用它转而崇拜它，却不探究它，这从一开始就是潮流，就像远古时期的人类应用并崇拜火却不知道它是哪些物理化学反应的呈现。普通人，至理碎片最底端的受益者，不会在乎这些。但学者们的大方向居然也指向前者，后者只有相当少的人坚持，不受欢迎，处处碰壁。这是人类的一次倒退，理性与科学精神的颓败——我以最大的恶意揣测，这归功于至理碎片对理智的摧残。
“其实挺好笑的，我一个小小的研究生，却满口都是什么‘人类’。有时候我聆听着至理碎片对我大脑的暗示，不知道谁醉谁醒，几乎要向它屈服，这时我就会跟你打电话，向你，更多地是向自己，重复这一段话，这样我才能走下去。你不会嫌我烦吧？”
“不会的，秋。你的意志力很强，我大概一年才收到一次这样的电话。”他甚至有点希望她的意志没那么强大，多来几趟这种交流，然后狠狠地打消了这个想法，“而且你们并非一无所获，你跟我说的，从大数据分析，至理碎片倾向于使接触物的能量转移到自身。从社会这样宏观的尺度观察，至理碎片导致熵减；但从个体更多是导致熵增。至理碎片可能是一种智慧生命体……”他复述着他们的发现和猜想，知道这本质上不过是敷衍，一边思考她刚才的话：他是她口中的“普通人”吗？其实他也想与她并肩同行，但他的家庭需要的是一份稳定的工作，而非一个赚不了钱的学者。
“停。我知道你是个好学生，从高中认识你就这样。但现在当个好学生是远远不够的。”对方停顿了一下，“你刚才说至理碎片可能是生命……外界物质、内里能量、信息的传递，这也算生命吗？我不太喜欢什么都诉诸高等智慧生命的说法，但是生命的定义……究竟是什么？”
沉默良久。电话里忽然逐渐缥缈的声音，引领着他前往那个对他而言无比神圣的境地——那个他还能思考，还可以不完全只是个好学生，还未变成生活的机器（其实现在也不算）的境地。他们似乎仍在鲛城一中，在那个可以看见海上月影斑斓的护栏边，像萤火虫一样点亮对方的思想。
声音最后落了地：“到时见。也许至理碎片的应用真的是一个突破口。”最后那句饱含着连自己都不信的情感，以及首尾呼应的颓丧。
颓然的许问秋，是这些年才有的。自信而灿烂的她，则多见于在高中和四年本科的时候——那时她离真正的至理研究不算太近，因为无知轻了敌。一个个不同时空的许问秋叠加起来，形成了立体的动画，他心目中的许问秋——无论如何，他们的生命是交缠的。之前他需要她，现在她需要他，尽管林杉不知道自己是否有那份力量。
通话结束。两人坐在一家早就关铺的小店台阶上。林杉的发小杜真锡问：“许问秋？”
“对。她要回来了。和我公司合作。”
“恭喜啊，终于不是异地恋了。”作为朋友的他应承道，作为警察的他转而继续分析，“她是至理学的人才，估计是沈枫又尝试重启她的项目了。按你之前的话，现在至理碎片应用项目的实际领导就是她。也不知道她在公司有多少话语权。”
杜真锡眉头紧锁，一手托着下巴，像在拙劣地模仿那些侦探，而那正是这个青涩的小伙子除了家里的传统之外选择这份职业的原因，：“你家林洱认为你被人跟踪而向我‘报案’，但我现在因为工伤不在岗上。”本来已经习惯了，他另一只手上的绷带再次刺了林杉的眼，“调查了你……向你了解情况后，我们来总结一下：那个S……跨国集团不让你们公司发展预言产品的项目，把旗下另一所公司一项获利巨大的制药项目推给你们，公司的重要领导沈枫拒绝后者而坚持前者。而你，因为具有沈枫的指示和那个最新的预言产品而被人下药、跟踪。看来你那个产品是真有用啊，我还以为市面上的这些都是噱头。”
“目前还是商业机密，不然我早告诉你‘那个产品’是什么了。”林杉轻笑了一声，“现在有个疑点，集团对我一个新招来而且正合他们心意的药学生都有点斩尽杀绝的意思在，可见他们多忌惮这个预言产品了。”
“我……不明白。”
“那我问你，预言产品的本质是什么？”他像沈枫一样微笑着问。
“我只是个普通人，虽然也看过一些科普。你在明知故问。”
“好吧。预言产品的本质是通过至理碎片对实时信息的采集和分析能力以及至理碎片之间沟通的能力，演算机体所处的客观环境的未来走向……”他观察到杜真锡的神色越来越困惑，“也就是说，重点不在预言，而是由于至理碎片之间的沟通，它能探测到任何地区的信息。”
“明白了。但不是还有至理碎片反制措施吗？”他若有所思，看上去像上学时林杉给他讲题的样子。
“对，所以我刚才的说法并不严谨。现在几乎一切需要保守的秘密都采取了至理碎片反制措施，就是清空当地至理碎片的能量，阻断联络。但有极少数地区不能清空至理碎片的能量，所以至理碎片反制措施失效了。外界仍然能探测到那些地区的信息。”
“这么说……如果集团不愿意旗下公司发展至理碎片项目，是因为它的一些秘密处于至理碎片反制措施失效区域，如果被发现就会出事……可是至理碎片的项目总会有人来进行，无论是哪个公司，甚至可能是集团旗下的另一个公司。也就是说，这些秘密迟早要大白于天下。你之前又说，集团旗下唯一不和的就是你们公司，现在它却把一项获利巨大的项目转移给你们，但沈枫很抗拒。凭我的直觉，问题就在这个项目。”杜真锡实际上是把林杉的思路捋了一遍，但后面完全是他自己的推测，“沈枫显然自己就明白这个项目的问题，她指示你，其实是想多找一些援手，比如我们警方。但我总觉得她不会让我们涉入太多，所以，还得靠你，协助我们查清这个项目的来龙去脉。”
杜真锡突然笑了，像看到了曙光：“我有一个不成熟的小想法。你让沈枫与我们联系，这样那个预言产品就不是商业机密，可以成为我们的设备。然后我们就把集团的那些秘密扯出来。公开解决。”
光是第一步就很困难，但林杉决定试试。
林杉和沈枫通常在卫生间里决定约会的时间地点——一定设了至理碎片反制措施的地方。这回是在一家咖啡厅。沈枫身边那个小型至理碎片反制设备，也是公司的创造，此时像个没有空调的教室里学生摆在桌上的风扇，正在嗡鸣。
“你要让警方介入？”
“反正最后的事情肯定得由他们解决。我猜得对吗？”
“对。销售链有问题，确实迟早要他们处理。”
林杉听着沈枫指出了突破口，暗暗窃喜。
……
“但有一点不同，我不仅会公开重启至理碎片应用项目，公开推广我们的隐形眼镜和反制设备，而且会让全国的警察都会向我们购买它。是你指出了这条财路。”沈枫信心满满，看上去完全是个商战上的主宰者。
“那我们的隐形眼镜还有什么用？”林杉指着这个风扇问。人手一台的反制设施，可能会让隐形眼镜连监控都不如。
“错了，隐形眼镜至少还能分析机体本身和周围环境的信息——你那时不就是这样才没喝下那杯酒吗？即使没有与至理碎片的联络，它自己依然发挥得出彩。而且，”她压低了声音，“又一个商业机密，反至理碎片反制设备，警方专用，也研发得差不多了。”
“您如何保证您能重启至理碎片应用项目？”
“你有杜真锡，我也有我的帮手。你难道没有发现自从你妹妹来后，公司里对至理碎片应用项目重启的呼声越来越高了吗？”
这是事实，他们走后，新招来的员工对医药项目的热情不合理地消失，乃至积怨，其中包括刘归——林杉和他的关系像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无论谁都把热切的目光聚焦在至理碎片应用项目上，希望抢占先机，反而是沈枫和他很冷静；而集团的高管居然默许以上的事件发生。
但林杉想不通这和林洱有什么关系。据他所知，林洱确实是调动他人情感的高手，但整个公司……他确信他妹妹不会魔法。
这时，一个人风风火火地跑进来，像一个不和谐的音符破坏了咖啡厅里的安宁。他一眼看到沈枫，赶过去在她耳边以林杉能听到的声音说：“吴森被捕了！公司的人举报他来公司以前窃取竞争对手的商业机密。”
吴森是集□□来的那位高管。林杉知道，他们下一次见沈枫，可能得叫她沈主任了。
当然，她依旧会说：“叫枫姐就行。”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