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这究竟......”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不光是问这话的欧阳宗主,所有人都想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可偏偏和温情一起来的聂怀桑好死不死,说完那句话又眼睛一闭晕过去了。想问他点什么也问不出来了。
温情四下里环望一圈,似乎是在找什么,最后视线又落回魏无羡身上。迟疑片刻,终于还是无视那散发着冰凉气场的蓝忘机,抬脚朝他的方向走了过来。
一直到温情又亮出几根明晃晃的银针,在眼前晃悠,魏无羡才回过魂来。
这一幕,与多年前乱葬岗上的景象又重合了起来。那时候,温情也是经常不知从哪亮出一把寒光闪闪的银针,面带冷笑地威胁他。魏无羡此刻确定,她就是温情,绝不会错!
只是这熟悉的一幕啊,恍惚间再见竟隔了近二十年。而他们,都已是死过一次的人了......
蓝忘机垂眸,对温情一礼道:“温姑娘。”他放下手,在袖子下面轻轻将魏无羡哆嗦着的手握紧。他知道魏无羡在想什么。
就像魏无羡从未主动问过他问灵的那十三年,蓝忘机也从未主动询问他乱葬岗上的那些日子。他们都知道,即便如今的结局已经是好到不能再好的圆满,是曾经彼此都不敢想象的幸福。可那些抹不去的岁月,仍旧是两人生命中最痛的疮疤。那片看似完好的肌肤,只需轻轻一碰便足以让它再一次鲜血淋漓。
温情也是一样,二人神色复杂,半晌温情才敛了神色,轻声道:“魏无羡,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
迟疑一下,温情还是道:“阿宁,他好吗?”
当初金陵台谢罪,她与温宁被分开,每天都在倒数着死亡的到来,但她却没能等来那一天。那天她被告知温宁被投入玄火,活活炼化挫骨扬灰。她忽然感到世界上可能没有比这更可怕的事了。她不怕死,不然也不会自愿请罪。她怕的是,她的阿宁死了,可她还活着。这比任何事都残忍,温宁已死的消息,就是在血淋林地向她展示,她这个姐姐有多么不称职,她又一次地失去了他——重来一次,她还是没有保护好这个弟弟。
那一刻,她承认,她后悔了。
为什么要来金陵台,为什么要替魏婴做出选择,为什么重要的人不在了她却还活着?若是她还呆在乱葬岗,阿宁就还会在她身边。哪怕这种日子是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上,那又如何?可这种想法只存在了一瞬间,她苦笑着流下泪来。这些多出来的日子,本就是偷来的啊,若没有魏无羡,她早在穷奇道就已经失去她的阿宁了。
她终是被金家留下来,被迫陷入沉睡。直到几天前,才苏醒过来。醒来后才知道,她睡了近二十年,金家早已易主,温氏岐山一脉竟还有后人活着,魏无羡死过一次后和含光君结为道侣,她的阿宁也还在......
“温宁啊,他好得很。”魏无羡调整得很快,惆怅过后又好像个没事儿人,恢复了常态,靠坐在蓝忘机身上,玩着他一根小手指道,“温宁每天和我们蓝家小辈下山夜猎,都快成蓝家子弟的御用夜猎指导了。他们喜欢温宁喜欢的那可是不得了啊,连蓝老先生的罚抄大业都治不了他们。屡教屡犯,愈演愈烈,后来蓝老...先生干脆不管了。”
江澄在听到“我们蓝家小辈”的时候忽然冷哼一声,手里那只新杯子又“喀拉”一声裂开,到底没逃过四分五裂的下场。金凌扫了眼自家舅舅的可怕的的脸色,不由得打了个寒噤,忙唤来金家家仆,给江澄换了一套银壶银杯。
不光是金凌,坐得比较近的几位家主都不由自主地哆嗦了一下,心想这是怎么了这是,既没人挑衅金凌,也没人议论他的不是,连他那死对头师哥也没刺他,好端端怎么又发脾气。看来江澄阴晴不定果然名不虚传。
那边温情终于放了心,面带歉意地起身,又对蓝忘机魏无羡行了个郑重的大礼道:“含光君,阿宁他给蓝家添麻烦了......”
蓝忘机浅淡的眸子望向那红衣女子,点点头算是回应。魏无羡则跳起来拉着温情到一旁坐下道:“哎,你这是做什么?蓝家小朋友们爱和温宁在一块儿是他们自己想的,我们温宁招小孩子喜欢也不是他的错不是?你用不着赔礼道歉,说起来好几次夜猎遇险都是温宁救了他们呢。是不是啊蓝湛?”
蓝忘机“嗯”了一声,不动声色地把他往自己这边拽了拽,眼眸淡淡掠过魏无羡抓着温情衣袖的手,眉尾抽了一抽。
而众家早已炸开了锅。
“什么?温情居然没死!”
“这金光善,对外宣称将温氏余孽挫骨扬灰,背地里倒是把这两个人都藏得好好的。”
“可不得藏好,温情可是岐山第一医师。”
“就是啊,一个第一神医,一个鬼将军,这金光善怎么么舍得?”
“真没想到,骗了我们这么久。当年两名温氏余孽党首竟一个都没死。”
“姚宗主,这么说他们不妥吧。后来不是说了,温情姐弟手上没沾过什么血。”
“呵!没沾过?你怕是忘了穷奇道截杀?”
“那也不干温情的事啊。”
“那也脱不了干系,一切皆因他们而起!”
眼看着众家又要因为温家吵起来,金凌心里着急却也无计可施。他一个小辈,不了解当年的是非恩怨,曾经的恨意也多半来自于家族长辈的耳濡目染,自然不好开口劝解。平心而论,他对温宁的恨意其实在观音庙那一夜便已有释然,后来又听说当年莲花坞覆灭,是温家姐弟安葬了外祖父母、救了舅舅和魏婴。
如果他的态度能代表整个金家的话,他必然是想保温情的。
就在这时,一旁的江澄冷冷开口道:“那姚宗主的意思是什么?将温氏再度拿回,重新清算二十年前那笔帐,再挫骨扬灰一次?”
魏无羡、金凌闻言神色一凛。
“江澄!”“舅舅!”
姚宗主见终于有人响应他,还是江家家主,得意之色登时显露道:“姚某认为,冤有头债有主,不能因为做过些好事,就否认了从前做的恶。不然,正邪孰辨啊?”
在座的众人都替姚宗主捏了把汗。这人虽是一宗之主,可着实不怎么聪明。
若是以前,他这么说会被当作正义之士,一呼百应。可眼下这茬已经过去近二十年了,且不说有多少人还把这事儿当令。就在座这几大世家,恐怕也不会赞成。
含光君道侣当初还是温情救的,蓝家小辈又天天跟着温宁到处跑。
江澄二十年前对处决温情姐弟就态度不明,如今江家说话分量愈重,温情再怎么说也于江氏有恩,必不致于将他们赶尽杀绝。
而聂家实力近年来不容小觑,不可能再忽视聂怀桑的态度,看这架势,聂怀桑这次受伤,恐怕还是路遇温情救了他。
至于金家小家主,他什么意见已不甚重要了,不足为惧。
众人只皆默不作声,静等下文。
忽然一旁一人温声道:“温家姐弟并未真的害过什么人,穷奇道一事,也算是为人所算计。他们本不至于受此重罚,但既然姚宗主提起,那莫不如,在座的各位家主,一同表态如何?”
“蓝宗主所言极是。”“还是泽芜君考虑周到。”“就听泽芜君的吧。”“......”
众人松了口气,却都不动作,等着看那几大家族的动作。
蓝家自然是向着温情的,无话可说。
聂怀桑虽还昏迷着,但那些后来的聂家子弟门生一迭声地直言要保。
金凌看起来有些焦急,看向江澄,却没有从江澄脸上看到一丢丢线索,情急之下,脱口而出道:“温姑娘,于我母家有恩......”
江澄霎时怒气满面,一抹冷笑旋即扬上面庞,冷言道:“无需金宗主提醒。”
完了完了,舅舅生气了。金凌面上不动声色,心里却给自己点了根蜡。他本意确实是提醒江澄,顺便表明金家的态度。可江澄此人最恨别人对他指手画脚,一时焦急下正触了他这片逆鳞。
姚宗主见江澄发火,心道事有转机,看来江澄是向着他的,急忙追问他的态度。
江澄看也不看他,起身对温情行一大礼,慢悠悠却清晰无比地道:“正如金宗主所说,温姑娘于我江家曾有大恩。温姑娘若来莲花坞,江某必定奉为上宾。”
“日后,若有人对我云梦江氏恩人不敬,别怪江某不客气。”
姚宗主彻底傻眼了。
魏无羡和金凌不约而同地松了口气。蓝曦臣目光沉沉,望向江澄。
“我就说江澄这小子是个有良心的。”魏无羡一开心,响亮的在蓝忘机脸上啄了一口,却被扒拉到了一边。也不知道是哪里又惹蓝忘机不高兴了,魏无羡一脸委屈滚到蓝忘机怀里,死活不肯起来。
玄门百家不忍卒视。
姚宗主被那舅甥三人前后轮番呛两通,脸涨得紫红一言不发。其他人倒是很快又活络起来。聂怀桑悠悠醒转,醒来后抓着温情不放,问东问西,缠住她要她给自己的伤再好好看看。魏无羡直觉温情很快就要亮针了。果不其然,乱哄哄的秀华厅一角很快传来一声压抑的惨叫......
谈话间,各家都已派人跟着金家修士前往镇尸地了,此刻众家主只等在这里吃吃喝喝,谈这两日突发的异变。
却是没人注意到一个金家门生悄悄绕过去,伏在金凌耳边说了些什么,让这位金家小家主脸色大变。
金凌颤着手,哆哆嗦嗦给自己倒了杯茶,想冷静一下,结果半天也没送进嘴里,晃晃悠悠洒了大半,金星雪浪袍也溅上数滴,好半天才能开口,舌头直打结:“当、当真?”
那门生又说了什么,金凌强行镇静下来,挥手比了两个方向,那门生又下去,分别对江澄和魏无羡耳语几句。
“哗啦——”江澄的桌子被他陡然起身的动作带翻,杯盘滚落一地。大家纷纷感叹请江宗主赴席可真是有又费杯子又费桌子。
再看魏无羡,要不是蓝忘机按着他,他也不能好到哪去。然而他反应过来得比较快,片刻后跳起来,嚷道:“都散了散了!别吃了,改天改天再议。”说着挥手就要哄人出去。金凌也没说话算是默认。
自从入了蓝家,魏无羡顾及蓝家颜面消停了许多,很多年都没有这般随便放肆。蓝忘机察觉到自家道侣的反常,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也猜到必然是天大的事儿,并未阻止。
众人愈发疑惑,却迟迟不肯动作。却听江澄不耐烦道:“没听到他说什么吗?”话音刚落,江澄已跨过一地狼藉,对魏无羡道:“还愣着干什么?”
什么?
我没看错吧?
江宗主帮夷陵老祖说话?
俩人画风为何变得和谐了?
这是出了什么大事儿啊这?
每个人都在心里胡乱猜想,方慢吞吞挪到厅门口,只见身后四道剑光拔地而起。有人立马认出:“那,那是避尘、随便、三毒和岁华?!”
“到底出什么事儿了?”叫他们急火火地来又莫名其妙叫他们散了。
“咦?看那方向,是芳菲殿啊!”历代金家宗主的寝殿。
到底发生了什么?这么焦急?
下一章肯定不再有贱人了。马上要撒狗粮了。先从哪对开始撒呢哈哈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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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归去来其一